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嫖表哥 下

    紫竹楼下。

    她静静的坐在碧池边,内心某个角落溢出暗叹。

    他恨她,他的确是该恨她。他该的。

    「只是,为何你就是不信。我当真就喜爱你一个,入了心的,早已欲放不能

    放,欲忘不能忘了呵……」她淡淡然的语气,如同陈述一般,独自轻声说着扰人

    神魂的话语。

    脑中闪过他的脸,记得她曾对他轻叹,为何他能生得这般好看?

    他当时眉间略沈,摇首轻笑,问她为何会用好看二字形容男子。莫非是他长

    相阴柔?

    她那时似乎急急回他,大摇螓首,说他高额尖颚,脸部线条有棱有角,如同

    雕刻般分明的五官,如何会是那阴柔的长相?加之斜飞入鬓的浓眉,有挺又直的

    鼻子,还有那最漂亮的薄红有型的嘴唇,明明就是那万分潇洒风流的长相呢。说

    他好看,那是因为她当时无法想出第二个词来形容他,他真是她见过最好的男子

    了。

    他听完之後望向她,摸出一块通体碧绿,颜色鲜翠的美玉,塞入她手中道:

    「这块玉我自小便系在心口,是贴身之物,从不曾取下,今日赠与你。若你喜爱

    我,那便收下,拿来当做定情之物。

    她袖口轻摆,掌心中出现了一圈红丝线。丝线下系着雕做一枝并蒂莲花样的

    晶透的美玉。静静吁出口气。手指柔柔的抚着玉莲,唇边泛起浅浅的笑意。

    那个男人是她自己所选,她这人,不吃後悔药的。她要往前看。即便他如今

    视她做路人,尽管前路不好走,她依旧不会放手离开他。哪怕就这麽耗着便是了。

    又过七日。

    夏末初秋,夜风轻寒,红藕白莲暗自飘香,香味满散在整个重华仙岛内。渐

    缺的那弯冰轮洒下如珍珠粉般的银光。将黑色的玄铁雕花栏与紫色的竹楼映照成

    了素色琼林,光灿照人。湖塘中,碧水涓涓不止,流音泠泠,不愧为世间众人所

    艳羡的绝世仙岛。

    站在紫竹楼的楼顶,他迎风而立。

    黑夜中熠熠的耀眼星辉加之那银月的清芒,镀得那穿着青白色华贵道袍的伟

    岸身影,同谪仙一般不染尘世,却透着凉淡清冷。

    望向掌心中那只白莹莹的羊脂玉瓶,他唇边勾出了一抹苦甜的弧度。

    无论是修为或样貌,他都能说是当今第一人,世人皆羡他,认为世间之物,

    只要他想要,那必能得到。

    可笑,自己之前也如此的自以为是,以为从来就只有他不想要的,没有他得

    不到的。

    却不知,如今……说到底,他即使已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超脱轮回,

    魂神永世不灭又如何?本质也不过是普通一男子。这情欲纠缠,因爱生恨之事,

    本就不能超然其中吧。

    只不过,他的恨中揉入了太多情愫,说之为怨叹嗔痴也不为过吧。

    听见楼中响起女子浅浅的足音,他艰涩的吐出一口浊气,头一仰,毅然决然

    的饮下那瓶相思苦。挥袖转身,飘然从楼顶落入了楼中的长廊之上。

    「夏侯钦,你出关了?咦?这次为何只闭关短短几日?」

    她撩开楼梯处的垂纱,惊喜的发现他竟站在不远处的长廊上。

    「啊……!」蓦的,她发出了一声惊呼。只因一只纱袖被男人猛的抓住狠扯。

    身子直接倒落在他怀中。

    「夏侯钦,你……唔唔……」还未来得及瞧他清楚,桃唇就已被温热的薄唇

    堵了个严严实实。

    他在吻她!

    不是逼迫,没有愤怒,他只用那充满着近乎蛮横的霸道将她的唇,她的呼吸,

    狠狠的吞噬蹂躏。这是出事後,他首次同以往一样的亲吻她!

    「夏侯钦……你,你是不是……不怪……」两人的唇舌相濡以沫,浅尝深探

    着,她终还是没忍得住,低低的问出。

    「如果我说,我……不原谅你!」他伸出食指指,抬起她的下颚。映着她错

    愕的表情的狭长凤眸中,存着一份凄楚之色。「既然你已让我一辈子都记得你,

    那你必须也记得我一辈子。哪怕是为一件永远得不到原谅的错事而记得,我要你

    永世不能忘!」

    「夏侯钦……」她叹息。

    「我怎可能忘记你。你虽不信,但这一百多年来,我心里眼里已全都是你。

    即使,你已不屑再看我,但对於我,一生中这个唯一让我爱过的人,如何能忘得

    了啊?」

    望着她,他翻身将她禁锢在身下,用灼烫的气息喷吐着她敏感的耳垂,沙嘎

    着声线道:「那,我若真的让你永世不能忘,你可愿意?」

    她愿意的。

    她当然愿意啊!

    眼角湿润,如此温柔的他,她看的心儿都痛了,要她如何抵抗?

    「夏侯钦……」她吐舌,轻舔着他性感的喉结,反手抱住男人的腰际,呢喃

    着:「我愿意……只要是你给的,我都……愿意的……」

    他低头,封住了她的小嘴。她热情的回复着,唇舌纠缠。

    寂静的凉夜里,她的心却是热烫的。

    哪怕她现在就要死去。

    若能死在他身下,她心甘情愿……

    她喜欢这样的死法。

    他俯下头,堵住了她微凉而略带甜味的唇瓣。她柔顺的让他的舌尖长驱直入,

    探索着彼此口中的湿热。

    虽然她知道,他们之间还是有许多不确定,甚至隐约的有些明白了他之前说

    的所谓永世不忘的真正含义,可,那又如何?

    至少在这一刻,这个男人陪在她身边,那麽热烈而温柔的吻着她。

    她真的好爱他,为此,她愿意像飞蛾扑火一般。哪怕知道是个注定惨败的赌

    局,亦会博上一番。

    「夏侯钦……我……」

    「嘘……」他伸出一指,贴上了她软软的唇,不让她多说。

    软唇撬开檀口,挑动着她的香舌,一同在滑嫩的口中交缠缭绕,吮饮着彼此

    的渴求。男人修长如玉的手指已慢慢将她的襟扣一个一个的松了开来,褪去了那

    身净素的裙衫。

    冰肌玉骨展现眼前,大掌贴着圆滑的香肩冲颈後滑去。银红色肚兜顺势滑下,

    白皙高耸的双峰就如此的暴露在他的眼下。

    「愿意给我吗?」他捧玩着她坚挺细腻的那双雪乳,附耳轻语。手掌轻轻揉

    压着她胸前丰盈的浑圆,指尖拨弹挑弄着那颗小小的樱桃,温柔的将小小的欲望

    燃成了那漫天的烽火。

    「嗯……」她娇躯微颤的瘫软在他温暖的胸膛上,意乱情迷的呢喃默许。她

    爱他,且爱的比谁都深!她愿意为这份情感奉上全部的自己。

    站起身,他将早已腿软的她打横抱起,步入内室。将她置於暖玉床上,狂热

    的吻随即沿着白皙纤细的脖子,一路而下。

    快感不停地溅流至全身,心窝阵阵紧缩,而体内湿热的爱液却随潮而至。她

    无法克制的娇喘吟哦着,声声诱人。

    她裙下的亵裤早已在不知何时,被他除了去。他此刻更是动作迅速的扯下道

    服的腰带,将身上早已皱乱不堪的华丽衫袍敞了开来,展露出精壮结实的肌理。

    匀称修长的肌肉,线条优美,一举一动却皆充满力量,完美阐释了暴力美学

    的真正意义。

    她这才发觉,他衣袍下并未着亵裤,炙热粗挺的赤红肉刃,早已傲然的昂扬

    挺立。

    她虽知那物凶悍,却觉的今日所见,比往日看到的更加狰狞,也愈加狂狷。

    羞涩的不敢多看,敛下眼睑,她娇怯的别过了脸。

    他迷神的打开她双腿,让在白嫩肌肤中无从隐藏的粉色秘花尽现。薄红性感

    的唇亲吻着两片花瓣,宛若艳色的朱芙蓉,柔嫩湿润,冰洁美妙的叫人神往。

    玉床上的娇人儿早已娇吟不止,粉颊上的红潮如同她体内所流涌的蜜汁一般

    模样,四下散漫着,不消一会儿就已将身下之处濡湿了一片。

    她尖叫呼吟,雪白的身上沁着薄汗,晶莹剔透的渲染着水嫩的肌肤,诱得他

    险些失控。

    他持着她的小手往下身而去,握住他粗大翘立的阳物上:哑声轻笑道「你是

    否也该给我一些好处才是呢!」

    她羞的倒抽一口凉气!手中的巨物似烙铁一般,滚烫粗硬,让她无法一手握

    住。表面更是满布着纵横交错的青筋,在她的小手之中随着脉搏而微颤。他引她

    圈握滑动後移掌擒住她的唇儿,覆盖深吻,大掌又坏心的探入腿心,搓弄她方才

    就已充血微涨的敏感珠核。

    「嗯……」她身儿一震,柔荑无意间加重了速度力道,使得手中的阳物似乎

    愈发粗壮,他禁不住从喉咙深处溢出舒适的低吼。

    「唔,别太过……」止住她的动作,让她执住他涨的生疼的欲物凑近那爱液

    涌现的穴口:「我想要的,是这儿!」他沈下窄腰稍挺,让肉刃没入些许。

    灼热的异物进入,她自然放开了手,秀眉微皱,似乎稍觉不适。

    他抱着她香软汗湿的娇躯,肌肤相叠,抬起她的玉腿,将下身完全送入了柔

    软湿润之处。

    待得不适感渐渐消失,她全然感受到的只剩下他带给她的炽热快感。

    慢慢的,室内温度越来越高,那湿漉的花穴也在肉体交合中发出潺潺水声。

    他开始将积存体内的汹涌欲望不再压抑,付诸於速度和力量当中。猛力插入

    抽出,一次比一次强悍的飞快抽撤,每个进入都撞击至花心。

    她美妙的呻吟啼叫如最煽情的乐曲,撩拨着他惯有的理智,这场欢爱中,他

    不仅想直达她身体的最深处,更想探索她的所有,得到她的全部。

    她的人,她的心,他全都要!

    如果得不到,那麽他不介意用另一种极端的方式让她记得。不论是痛亦或爱,

    他给她的,必须是永世不忘。

    他在鼓胀欢愉至极之时,与她抵死交缠,将对她的爱恨怨嗔,种种痴念,都

    由着那浊白的精血倾泻在她体内温暖的深处。

    那一刻,恍若中他似有听见她在高潮中的轻泣低喃。

    在这个极尽缠绵的夜,他依着书中所述,将那相思苦毒植进了她身体。

    在紫竹楼的那晚,美的不可意思,恍若一切只是一枕黄粱。她无法清醒,全

    身仿佛被掏空挖尽了般,迷离而虚无,飘飘然的如同即将腾云往天外而去。

    鼻尖缠绕着一股他的味道,绵绵不绝。似又混合着千年相思花的气味,却比

    那纯粹的花香更浓更烈。

    她竭力想清醒,但累的不能抗拒,身子如最後一季花期中尽开的落英,终在

    极致怒放後凋零。沈沈的在他怀中寐去。

    恍惚间似乎自己对他说了什麽。又似乎什麽都没说。

    醒来,仅剩她独自一人。那男子离开了重华仙岛,离开了她。

    斜依着栏杆,她照着他习惯的姿势,独立在窗边。楼外早已漫天飞雪。

    这场大雪来的有些出人意料的急。

    前几日还见秋日暖阳,而今儿个清晨,朝露却化作了冰霜,降下了纷扬的银

    栗玉尘。

    凭栏孤立的女子沈凝如一具石像,仿佛丝毫不觉冻寒一般。她双眸低垂,指

    尖偶尔轻捻起飞落的雪花,将白雪揉化成水。密密的雪花纷纷落在她的发梢,面

    颊,羽睫之上,不愿再飞挪开去。

    他离开之後,已过了多个季节的更迭交替。从去年夏末,到秋临,到冬至,

    再到春始,到夏初,最终到了现下的深秋。

    她没有离开重华仙岛。可她知道那日他离去後,就径自杀上了青云山。

    那一战,惊天动地。叫世人皆惊,之前,他修为之高已令人叹,可谁也不曾

    想到,即便从前那当世第一人,竟还是他压制了大部分修为之下的结果。

    这番他却不知是怒急还是恨极之故,竟修为全开。凌腾与青云派山门前,身

    後三花聚顶,五气朝元。

    混元无极大圆满!不死不灭,不入轮回!仅仅用了四百年,他便修得无极金

    仙,那是多少旁人穷极一生都不曾想过的境界。

    那日,仅一人一剑,便将青云派整整三代,一千多的精英弟子,全屠了个一

    干二净。其後,掌门被灭,连闭关修炼的师祖们也全数被他尽断了双臂。至此,

    青云派从第一大派瞬间沦为最末之流。

    突地,一阵刺痛从胸中袭了过来,心儿被绞得发颤之感让她回过了飘散的神

    思。

    「哎……」自口中呼出一声轻叹,「时间怎过得这般快,眨眼间又是冬季了。」

    楼台之上寒霜沁凉,恍惚间,她瞅着自己左手的皓腕处。当中明显有着一条

    赤色的血线。她记起以前在他那儿看过的古本丹方,这是被种了相思苦毒所致。

    他是要她每思念他一次,便浑身如去筋抽骨般的,彻痛难忍一回吧。

    原来,他所谓的永世不忘,是如此这般麽?

    即便如此,不知为何,她并不觉得这剧痛有何难忍,只是那疼痛会让她心尖

    儿阵阵发紧罢了。每紧一下,都似有什麽堵住了咽喉,任她鼻腔眼眶都会莫名其

    妙的酸涩发痒。

    尤其在月影叠叠的长廊中,层层纱幔轻笼的静室内,她只要想起他,胸口便

    会紧到快要窒息。她只能将身子尽量蜷作一团,两手环抱着自己,假装那是他的

    双臂,告诉自己,他正在用好温柔,好温柔的力量搂着她。就如同以前一样的心

    疼怜惜着她。

    「夏侯钦,我血里的毒是你想告诉我,我与你……是相思的……一对吗?其

    实我既希望是,又希望不是啊。我爱你,但我更怕你受着跟我一样的痛呀。」

    渭水之滨二十里处,有一高峰插天。此峰绝壁千仞,峭壁峥嵘,巍峨凌天,

    独冠与群山之巅。山中石色莹白如玉,满盖苍松翠柏与灵禽珍兽;那山顶更是云

    雾缭绕,岚光蔚然,一派风搅九天霜雪寒之色,此山正是与那重华仙岛齐名,

    一南一北并立於世的玉京仙境。

    「你既对了我眼,不过是一枚元陵丹罢了,对本座来说并不比糖豆珍贵多少。」

    此时,玉京仙境之上的宫阙中有一男子,正对着一枚手掌大小的玄镜说话,

    「你不必前来,本座会让仙鹤将丹药送与你处。你只需在邀月山庄静待便可。」

    说话的男子面色苍白,向来泛光的蜜色肌肤不知何故,竟染了几分病色,让

    脸上那殷红的薄唇格外的显了颜色。

    「不必谢我。就这般吧。」他不再多话,挥袖将玄镜收回,取出一青玉小瓶,

    口中发出轻啸,不过眨眼功夫,身前出现了一只一米多高的丹顶仙鹤。

    「鹤儿,将瓷瓶送至邀月山庄,速去速回。路上不可贪玩耍滑。」玉瓶

    被他系上了丝线,挂於仙鹤脖颈之上。仙鹤通灵,鸣叫两声後展翅而去。

    见鹤离去,他再也忍不住,胸内心跳促急无比,快到了已是又紧又痛的地步。

    至於那额头、背心,更是早早的便已渗满了薄汗。

    一袖压在左胸之上,他努力想要压下丹田那团异火。这滋味他早已熟悉,是

    那相思病又犯了起来。

    那个交缠不休的夜,他按着书中所述,将毒种进了她的身体里。在最後的那

    一瞬,他有听见她那低不可闻的呢喃。

    「夏侯钦,今晚是我这辈子最快活的一刻了。可是……我却无力再清醒着,

    慢慢的仔细的体会这一切。我心中真当惋惜啊……」

    她是真真的极为快活的,现在想来,他仍然清楚记得,那一晚的她,欢喜的

    心颤难平。

    「噗……」他俊颜紧绷,用帕子捂嘴,雪白的丝帕上那抹鲜红刺目无比。

    离开她之後,他先上了青云山,之後就回到了玉京仙境。只是明明已将

    她师兄化作了筛粉,为何当晚他竟会变得不能入定,在榻上翻来覆去,胸口绞疼

    难耐。那痛一阵阵的忽冷忽热,汹涌而来,令他被冷汗湿透了衣裳,被高热烧迷

    了神智。

    最後他隐约疼的似乎厥了过去,在痛昏前,脑中残存的最後景象,是那女子

    不着寸缕的趴在他胸口,喃喃的开口低诉着……

    他忆起丹方的最末处有行小字,……此药对饮药之人无效,药力泻出後若

    有残留,用内力就可逼出。但,若被下药之人与饮药之人相互有情,那饮药之人

    即使逼出药力,也仍会遭反噬之苦;不仅与被下药之人感同身受,还会尝得此药

    功效,受得双倍之痛。原来,她的相思之人竟真是他。思及此,他不禁呼吸寸

    长寸短,全乱了气息。

    他後悔了!万般後悔了!

    他人生中第一次如此後悔。

    她虽是怀有目的的接近他,却如她说的那样,除了目的不纯之外,她不曾做

    过一件对不住他,背叛他的事。

    他哪里不明白?他根本知道的比谁都清楚。

    明明心上有她,脑中眉间早已被她蚕食鲸吞,只因这小小的妒忌二字糊

    了眼,蒙了心,硬逼着自己恨她怨她。

    为一泯心中嫉妒怨怒,最後他甚至拿如此方式惩罚她。而此时此刻,只怕她

    正在经历与他相同的事,那麽痛,那麽冷,那麽热……

    该得他被这相思苦毒反噬了去啊。

    他想见她。

    熬了这麽多时日,终还是没忍住。

    昨夜岛上的大雪,如今早已停了下来。只是雪化後的汉白玉石板路,湿漉漉

    的满是水痕。

    他却并不在意雪水是否会脏了脚上的白色锦靴,迈足踏过。只是随着离紫竹

    楼越来越近,心儿竟变得越发的忐忑起来。

    步近了最高处的回廊,抚开廊口的层层幔帐,他伫足环视,眸光扫过里头的

    摆设──玉簟细帘,阴沈木贵妃榻,胖乎乎的素面靠枕,琉璃天球瓶……一切的

    布置还如从前一样。

    最後,眸光驻留在角落中那方紫檀木书桌上的一抹翠色上。那是他给她的,

    并蒂莲花玉,算做定情之物。

    左胸重重一痛,他强压住口中腥甜的血气翻涌,双手早袖中握拳微颤。

    按住心口,在窗边的贵妃榻上盘坐,良久,才将呼吸稳了住。扬起眼,发现

    那好久未见的女子早已立在了他身前,等待他抬头。

    四目相交,莹莹而射入的凉月映得两人一身光华。半响,她轻启朱唇,「你

    ……是回来看我的吗?」

    他定定的瞅着她许久才应了个是字。

    她低下螓首,近乎叹息的问:「那一晚,你将我搂入怀中,亲我,抱我,与

    我欢好……其实,是给我下毒了,是不?」

    「是。」依旧只一个字,可低着头的她不知道,男人的俊颜随着这个字,微

    不可见的变了丝神色。

    她抬头迈步,伸手覆上他的脸,轻抚着道:「那如今,你可还恨我?」

    眉间微皱,他嘴角绷紧,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话。

    「你……」嗓音哑的几乎难以出声,他清了清喉咙才道:「如今,你难道不

    怨我当初不分是非黑白,一心只想着给你吃苦头吗?」

    她听後,如思及了乐事一般,眼角唇畔竟荡出了满满笑意,「其实你能如此

    待我,为难我,整治我,对我下毒,我心中好欢喜。你知道吗?我真真是无比的

    欢喜的……哪怕你的毒把我整治到当真好惨呢。」他说过的,只有那些叫他放在

    心上之人欺他骗他,他才会恶怒难当。「你当时,是把我搁心上了吧,才会这般

    对付我。哪怕只是因着心里的着实痛恨。」

    他定在原处,觉得胸中的疼痛似又袭来,他小心翼翼的吐纳呼吸,怕又勾得

    疼痛吐血。

    明明书中写的一清二楚,如二人不能相见,思她念她,才会绞痛难耐。为何

    他如今已见着了她,却依旧感到自个儿又要毒发了?

    「你为何清减了如此之多?似乎都要成了那无双公子之流的病弱美男呢。」

    她启唇笑道:「我这中毒之人都没你这般面带病色,亏得你还是这当世第一人!」

    「第一人又如何?我从未在意过这些虚名。」他声音闷闷的。

    水亮清眸似嗔了他一眼,「偏我这混人儿却为了你能得了这虚名而得意呢。」

    见她娇媚的眼神,突地,心尖狂紧,额头与背心瞬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他

    气息变得浓炽,丹田腾起一团异火。

    晕眩袭来,他伸臂抓住贵妃榻上的扶手,难再继续逞能强撑下去。

    「夏侯钦!你……」她瞠目结舌,一瞬也不瞬的望着他强自忍痛的侧脸,心

    中隐约猜出了些什麽,却又不敢胡乱断定。

    快步向前,她矮身蹲踞在榻前,抬高小脸欲瞧个清楚。然而根本不用多做端

    详了,她已嗅到他身上的那股奇香,与她的一样,只是气味更深更烈,想必毒性

    已漫入他全身血脉。

    「你……为什麽?你明明可以的!你有办法可以将它逼出啊……夏侯钦,你

    ……你恨我怨我,想叫我永世难忘,我都不在乎的,这是我该尝的苦头。你都把

    毒植入我身体里了,为什麽!为什麽你会将让它留在你自个儿体内!哪怕你跟我

    说这是反噬好了,可别人或许不了解,但我却清清楚楚,就算反噬,你也知道该

    如何化掉它的,不是吗?你完全就可以的呀!」

    「我是可以。」他稳住声线,抬起头徐徐道:「但是,我不想。」

    他的回答令她不禁一头雾水,呆呆的望着他,仿佛被定住了身形一般。

    尽管相思苦毒反噬,然思念之人近在眼前,就连那疼痛也似乎轻了不少。他

    绷紧的嘴角不禁轻勾起小小的弧度。

    他探手,常年持剑而留有薄茧的指腹,终於碰触到了那日思夜想的面庞。引

    得她微微轻颤,而他,则低低吐出炽热的呼吸。对她,他根本难以撒手。

    长指缠入她的发丝,一次又一次,如陷入丝缎中一般的缠绵不去。「我宁可

    留反噬之毒而不去,究竟是何因由,你能猜出吗?」

    她下意识的瞪大双眼望向他,死死咬住下唇,绷得连呼吸似乎都想要屏了去。

    「我……我不敢想……我,我……我真的不敢……」颤着声线,她突然晕的

    厉害,两条腿儿似乎软成那面团儿做的。

    身子突然被他猛地拉入怀中,他低头,鼻尖有意无意的蹭着她的耳垂。两人

    贴得太近,身上那相同的味道交缠缭绕在一起,似乎能在下一刻就将彼此融入血

    肉一般。

    「受到反噬那刻,我很後悔。」她一颤,抬头与他深邃的两眼对上。「但我

    情愿这般受罪,那是因为我想知道,你在思我念我之时,会是何种的滋味。如你

    痛,我想比你更痛。」

    她从他的眼中读到了那藏於潇洒表象之下的固执狂拗。那样的他,她并不陌

    生。不论是从前亦或是现在,不管是对自己亦或是对於她,他的眼中总会有着那

    抹焰火般的神采。

    「你这个男人,真真不是个良善的……连痛都不愿让我一人痛了去!你怎会

    这般的心狠!」她搂着他,拍打哭泣呢喃。她何德何能,能教他如此倾心与她。

    情是恨,恨是情,他何苦把自身也糟蹋了进去。

    他的吻落下,她狠狠的回应啃噬,反攻而去。两人皆中相思苦毒,彼此渴望

    已久,此刻情欲一动,更如燎原大火,再难控制。

    滚落在地板上,急切的已顾不得其他。衣衫尽数撕开,散落的丢弃一旁,褪

    下亵裤的下一瞬,他便埋入她湿润的体内,与她紧密相连。

    她第一次知道他可以这般癫狂不羁,也第一次知道,自己竟也会如此的淫荡

    放纵。两人就如同发情期的野兽一般,只知将体内的欲望喂饱。

    她用力搂着他,尖叫着,哭喊着,长长的指甲嵌入他结实的背肌,却不堪激

    情的重负而断裂开了几根。这一次,他与她的相思苦毒全搅在了一起,更将两颗

    心也搅在了一起。

    激情稍褪,她神智慢慢回游。发觉他仍在体内,而他滚烫的俊脸正贴着她同

    样发热的肩窝,两人就如同那缠绕不休的藤蔓。她声嗓哑如裂帛,微微笑的来回

    摩挲着横在腰间的男性手臂,「这样……真好……真的很好……很好。」

    不只是身体的欲念,这是第一次,感觉到他的心回来了。如同以往一样的,

    在自己能够触摸到的地方。

    在她的世界里,他只是最最平凡不过的世间男子。哪怕他的爱霸道无比,会

    用缕缕情丝缠绕住她,让她会被紧缚住,被禁锢了,即便如此,她仍会毫不迟疑

    的给予喜悦回应。

    恍惚间,她突然记起一事:「你……为何……突然会将青云派三代精英灭了

    个一干二净?」

    闻言,他挪动了下身躯,搂着她起身,两人亲密的挤在狭长的贵妃榻上。

    静了半响,他忽问:「难道被灭的人当中有你不舍的?」翻过她身子,两人

    面对着面,他薄唇轻启,低声道:「即便你再不舍,他也早已化作筛粉,魂飞魄

    散,入不得轮回了。」

    「你……你这人,生生就是个混不吝的!青云派之人是死是活,早与我这叛

    出师门之人毫无瓜葛,又能有何不舍之人?只是……只是坊间都传,你这次如此

    疯狂,是否……真因着冲冠一怒为红颜。」斜撇了一个眼刀,她嘟嘴嗔道。

    此时,难言的羞启在她心中荡漾。哎……那些个话本,看多了真真是害

    人不浅!令她竟也会像凡人那养在深闺中的小女儿家一般,只听得传闻中都不能

    算作是甜言蜜语的一句话儿,便能叫那心儿变得又甜又软。

    他一愣,面皮有些微红,嘴硬的粗声回了句:「本座想杀便杀,哪需理由!」

    她眨眼娇笑,貌似无奈的叹气:「是啊。你这事主都没说话,旁人倒是热热

    闹闹的瞎猜一通了。今日忍不住问了出来,只是我脸皮虽厚,听得你如此说法後,

    也没法儿恬不知耻的死赖着朝自己身上贴层那祸水的真金呢。」

    抬手主动摸摸男人的俊颜,她又吐气如兰道:「其实,能今日再见你,我很

    开心。」

    他见她神色虽喜,却似有一丝凄楚,不禁神魂一凛,胸臆间被一些东西紧绷

    的好难受。张了张口。「我帮你把毒解掉。你我都知道的,其实有一物是能解此

    毒的。」他没觉察,自己正用一种极诡异的语气在说话,小心翼翼到不像是他该

    有的。

    「不用了。」她缓缓坐起,收回覆在他脸上的手掌,摇了摇头淡笑着起身。

    「为什麽!」他目光深邃,眉峰略皱,似乎有些恼了她的任性固执。

    「你必须让我解毒!」他沈声要求。

    「不为什麽!世上怎有你这种上赶着逼着人让你祛毒的家夥。」

    她挥袖,手中出现了一套新衣,慢慢穿好,拂平微皱的裙摆,将前襟拉好後

    朝着他叹道:「能见你这面,我已满足。夏侯钦,这重华仙岛终归不是我的地盘,

    你这主人既已归来,那我这暂替你看岛之人……就能走了。」

    「你……你……等等!你的毒还没解!你不想解毒了吗?你明知那物只有我

    能得到,你,你不与我在一起,这世上还有谁能为你解毒?」知她想走,他不仅

    大惊,心儿更是又急又痛。

    「我真的不想解了它的。」哎,他为何就是不信。

    「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麽!」她的话太轻太慢,他几乎快认为自

    己是否听错了。

    她侧身,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几近低语的附耳呢喃:「我是真的不要解

    毒的。那是你给我的,用那种最最亲昵的办法给我的,我要留着它。这样挺好。

    只要是你给的,我就喜爱。」

    「这样不好!我决不允许你继续任性!」他头疼不已,挫败的恨不得将她按

    在腿上好好的打上一顿,让她醒醒脑子。

    她神情沈凝下来,柳眉似有若无的蹙了蹙,贝齿在唇瓣上咬下了浅浅的印痕。

    脑子一片白糊,她也弄不清自己到底在做些什麽?从他身边逃走,这举动实

    在是荒谬之极。可是她想留住他给她的东西。

    哪怕是毒药,亦不在乎。只要是他给的,她便会好好的收着。他的精血在她

    的身体里,早已融入骨血,密不可分。若祛了,那心会死掉的。

    过了好半响,她终略哑的溢出一句轻叹,柔声道:「其实,本就是我配不上

    你。我不知上辈子做了多少好事,今生能得你如此相待。你给我的已经让我这辈

    子都还不清了,我欠你的太多。」

    她晃晃小脑袋瓜,忽而一笑,「虽然我欠了你好多,可我却好得意!世上只

    有我一人能欠了你一屁股债呢!」

    未等他答话,她回眸瞧他,继续道:「夏侯钦,我想你时心会痛,你现下已

    晓得那滋味……既已知晓,那你就将毒逼出吧。这算我对你最後一次的请求。可

    好?」语尽,她步履轻轻走向楼梯。

    「南初夏!」他怒的爆喝一声,一把拉住她的一只纱袖,近乎咬牙切齿道:

    「你再敢走一步看看!」气急攻心的他一张俊颜竟瞬间变得面如金纸。「给我留

    下!」

    「不要!我不要!就是不要!」她嚷叫挣扎,衣袖不停翻扯,想要脱开他的

    钳制,窜出楼去。

    「由不得你!」他一手抓她,另一手竟已发出白光,似要封住她的修为。

    「噗……噗……」却没等白光离手,他竟猛的喷出两口心头血。

    「啊……夏侯钦!」见他身子竟变得如此不堪,她吓了一跳。眼眶微微发烫,

    鼻尖更是一阵酸。

    「我不走,我不走了!我先扶你去趟着好不好!你别吓我好不好,你接二连

    三的吐血,这麽大的惊吓我受不了的!」见他这副模样儿,她早已头脑发胀,无

    心他顾。一心只盼他无事平安。

    「不许走!不准离开我!」他依旧拉着她的那只纱袖,霸道又固执。

    「我不走,不走的。你快点好起来好不好。你这样让我真的好担心好害怕!」

    她任由他抓着,边哭边喋喋不休。

    「若你答应永世不会离开我,我便将自己身上的毒解了去。」他似乎还有些

    回不过气力,闭着长眸斜靠在她身上,五官沈峻。

    约莫月余後。

    「呼……唔……嘶……」一阵忍痛的抽气声後,她对着银镜中那衣衫不整的

    姑娘吐了吐舌。

    那镜儿不同於市面上那铜镜般暗不清,被制的极大极亮,泛着亮光。不止映

    出那张芙蓉面,就连她肩胛上的那处血糊的新伤,也给照了个一清二楚。

    「该死的!青云派那群王八蛋!」她真是快气到了七窍生烟,头顶冒火!

    「此仇不报非女子!」心中恨恨娇怒。撒好药粉後随意掩了衣衫,便直接一

    头斜倒在贵妃榻上。

    半梦半醒,将睡未睡之际,廊上传来声响。她懒懒张开朱唇,「鹤儿,与你

    说了多少次,不可再偷折岛中花草做乐子。若等你家主子回来看见,可得仔细了

    你的皮!」

    她斜坐起来,转身侧眸,本以为又是那贪玩爱闹的仙鹤糟蹋了岛上花草,待

    看清来者,本氤氲轻布的大眼蓦的一湛。

    「……你,你怎麽了……怎会这样……」余下的话全堵在了喉头,她凛凛的

    直瞪着地板上那具欣长的男性身躯。那男子动也不动,合目抿唇,若非胸口有着

    浅浅起伏,瞧着与死尸毫无分别。

    她手脚发软的从软榻上跌落,赤着玉足,连滚带爬的跪坐到他身边,努力张

    了张口,这才勉强挤出干涩的嗓音道:「你,你你……你别吓我啊!不过是回趟

    老家,你之前回去那麽些次,不都没事!为何……为何这次……早知我就不逼着

    你解毒了。都是我!」眼眶又湿又涩,虽强忍着,可泪水仍是顽强的溢出。

    「夏侯钦,你醒醒呀。你若是出事,我该怎麽办?我怕,很怕啊……」低喃

    着,左胸似乎又开始蠢蠢欲动。她太熟悉这滋味了。每每只要想到他,这颗心儿

    总会变得又紧又热,反复煎熬着。

    突地,一阵天旋地转。

    她的裙摆本叠与他的衣袖上,忽而,那只衣袖竟趁机探了进去,修长温暖的

    大掌紧紧圈住她右脚脚踝。完全没想到那死尸会突然袭击,毫无防备之下的

    她整个儿往前栽了倒去。

    来不及尖叫,就听得一声沈沈的闷哼,身下抵着的是结实宽大胸膛。他紧搂

    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将她从头到脚的缠绕包裹住,密密麻麻的不留一丝空隙。

    「夏侯钦……」柔柔叹息,「原来你没事,那就好……你可知……之前那般

    模样儿,真真快吓煞我了。」眸底含泪,粉唇却已贪婪的寻上了他,嚅嚅的小嘴

    急切的衔含啃噬。

    他低低的沈声轻笑,胸膛微颤,任由她跨坐在他的腰腹之上,对着自己又舔

    又啃。

    葱白如玉的小手急急的扯掉他的腰带,恬不知耻的拉开衣襟,埋首在他蜜色

    的颈窝胸前又亲又咬。双手扯着他散乱的衣袍,忽然,她不动了,仅是喘息。轻

    轻地似在隐忍着什麽一般的喘息着。

    适才偷袭她的大手此时覆在她的发间,顺着她的发丝温柔的徐缓抚摸。「怎

    麽不继续了?身子不舒服吗?」

    怀中的娇躯僵直着,仍无反应。他有些焦急,按耐不住的搂着她,翻身将她

    压於身下:「怎麽突然不说话了?生气……」

    戛然收声,他倒抽一口气,「你受伤了?!谁干的!」

    她身上牙白宫装渗出赤色,淡淡的在纱箩上晕染开来。

    急切的剥去她染红的裙衫,见一道不该出现的长痕划在雪嫩的肩胛骨之上,

    微微的沁出鲜血。「谁干的。怎会受的伤!」长眸半眯,下颚紧绷,俊逸的脸庞

    上一片冰寒霜色。

    她任由他摆布着,浸润满水汽的瞳眸痴痴的望着眼前神色严峻男人,乖乖的

    张口答道:「青云派的一些小杂鱼,不知为何,这些时日闹腾的厉害,天天清晨

    便在岛外恬噪,还想捉了鹤儿当坐骑。我被吵的烦了,便与他们打了一架。不小

    心被刺了一剑……并把我最爱的那件水色长衫给弄坏了呢。那口子划了好长一道,

    再难缝补得同原先一般模样,我……好心疼呢……」

    说着,眼泪不断的从腮边划过,偏嘴硬的要做了一副只因心疼衣衫被毁而不

    舍的样子。

    又见她说好心疼,那盈盈的珠泪,坠的叫他也好心疼。

    心中叹气,这姑娘不知给他灌了什麽迷魂汤,搅得他在她布的迷魂阵中转啊

    转,怕是这一世也寻不得出路了。

    「他们吵闹不休,你等我回後亲自出手便是,届时,将小畜生们是抽筋还是

    扒皮,自随了你意。何苦要上前与人干架?虽只是皮肉伤,可看得我仍是心疼的

    紧。」长指揭去她的泪,那话语中的温柔又让她掉出更多泪来。

    她嘟着嘴,忍着伤处的疼痛含泪笑嗔:「知你心疼我,这伤我便觉得受得不

    亏,你说是与不是?」

    「傻姑娘……」他捏碎一粒丹丸,覆了丹粉与肩胛处。见伤口以肉眼可见的

    速度止了血,眉峰却揪的更紧:「这伤虽不大,却深的很,得三五日才能痊愈。」

    语气越想竭力保持平静,偏越发的困难。

    见他面色虽如常,可眼底那抹暗色她再熟悉不过。这男人耍起性子来时,心

    眼儿比针尖还小。

    「不准你帮我,我要自己报仇的!那些小杂鱼们我要一个个将他们脸上划满

    大乌龟……」她扯着他的宽袖,凶巴巴的要求着。

    他斜望了她一眼,暗自叹气,再次被她那些不断冒出的清泪打败,长指为了

    拭了又拭:「行,我答应你,让你自个儿去一雪前耻,不插手,只替你压阵。」

    语音略顿,他轻蹙着长眉叹道:「你是喝了曦澄海水吗?否则今日怎流了这麽多

    泪。」

    她这人,哪怕有事,也总是宁可强笑,很少哭的。她强笑时,便会让他心疼

    不已,如今他才晓得,原来她今日这般流泪不止,竟可以让他的五脏六腑痛皆痛

    如凌迟一般,连躲都无处躲。

    「我也不想的……」她吸吸鼻子,羞恼的拍掉他拭泪的手,转过螓首巴巴道:

    「今儿个我自己也不知怎麽了,就是心里怪怪的。见着你後,眼睛如坏了似得,

    一直掉眼泪。怎麽都止不住。我也不晓得为何它们变得如此的不听话……」

    他握紧了她的柔荑,脸上严峻之色尽去,俊颜温和的漾开一道浅笑,「你若

    想亲自报仇……给那群孽畜划乌龟王八……应该是可以的……」声线低幽,几乎

    快难以听清。

    「啊?你……」她心口一颤,似有不好的预感,便连那泪珠,似乎也凝住了

    一般,不再纷落不停。

    哪知他根本不再作答,右臂猛地一挥,一团白雾已出现在掌中,散发着磅礴

    仙气。

    见状,她神智一清,瞪大了双目,倒抽一口凉气。急急挣扎,想要甩脱他的

    掌握。

    「不要……我不要……放开我……啊……」她到底修为差他太多,被他左手

    钳住下颚,硬是将那扭向一旁的巴掌小脸扳回了正面,右掌瞬间便朝她印堂眉心

    拍去。那团白雾瞬间从阙中没入。不疼不痒,宛若身子仿佛泡在温泉中,暖洋洋

    的,半点气力也将使不上。

    「放开……坏蛋……我不要祛毒……呜……我不要你了……」她哭的好不伤

    心。

    他搂着她苦笑。「你必须要我的。你害得我这麽惨。即便我回到三十三重天,

    逼出了那该死的相思苦毒,却依旧日日想你念你,你害我得了相思病……怎能不

    要我?」

    那日他急火攻心,一口气险些给她激的提不上来。为留下她,他回到太清境

    大赤天,借父亲的混元珠逼出了血脉之中的相思苦毒。再取来修士能用的化仙水,

    回来为她逼毒。

    一股暖流在血液中漫布,身子如同漂浮在云朵之上。感到似乎有什麽东西从

    身体里流了出去,更有什麽东西又在当中不断充斥填补着。

    「我不要你了……你是坏蛋……我说过我愿意祛毒了吗……呜呜呜……你定

    是因着毒里有你的精血……所以你不给我留下……呜呜……」她哭的花容失色,

    气喘吁吁,偏还倔强的不肯,满口胡言。

    「你……你怎这般傻气!」他被她的哭闹搅的头昏眼花,一向清明的脑子也

    变成那浆糊一般,竟随着她胡言乱语安慰道:「我何时不给你留了?只是这有毒

    的会让你身子不舒服,自然要除了去的。等祛了毒,往後你要多少都行,我都给

    得你起。」

    嘎!他都说了些什麽?

    她怔了怔,哭声夏然而止,听闻了他的话,红透了粉面桃腮。

    「你……你……」他都说了些什麽!老天!还能说的如此面不改色心不跳!

    他见状无奈摇头,同时两掌抵上她的背心,徐徐的输送着体内仙气入她经脉,

    来回走着大小周天,试图将化仙水的效用发挥到最大。

    「你啊……真有那将我生生的玩弄於股掌之上本事啊。」

    他的无可奈何里充斥着无尽柔情,让她想笑,想开心的大笑,却不知为何泪

    如泉涌,擦都擦不完,只得边哭边笑道:「呜呜呜……你又如同以前那般喜爱我

    了,不再怪我了是不是……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我好欢喜……真的……」

    「是,我其实早不气了。只是偏了性子,想到你有个青梅竹马大师兄,便忍

    不住心中醋的厉害,逼得自己要狠狠欺负你。」既然栽在她身上已是不争的事实,

    他不再闪避,毫无迟疑的大方承认了。

    「莫再哭了。若你再哭,真要将岛给漫了。」暗哑低语,他心中悸动,所有

    温暖全为这女子。

    她轻启朱唇,扭头覆上他的薄唇。他体内仙力游走在她的经脉,不仅除了她

    体内的毒,把那一道绞痛二人心口的尖刺也轻易的拔除了去。

    四片唇瓣亲昵温存,他掌中的气流也渐渐转弱。她体内的化仙水有他力量的

    倾注,效用已完全发挥,让她真正铸成了与他一样的无暇仙体。从今往後,修炼

    之途於她会是事半功倍。

    这样真好。他嘴角含笑。他晓得,天道终归是偏爱他的。否则谁能如他这般?

    「初夏……南湖白苹初夏至……南初夏……」他情生意动的唤着,抱着她喏

    喏:「……我要告诉你,那一日归来看你时就想告诉你的……坊间说我冲冠一

    怒为红颜,并未言错。往後,我不会再误会你伤你,永远不会了。因为……相

    思之苦即使解了,依旧心瘾难去的……」是的,心瘾难去,但他心甘情愿。

    她知道,化仙水全散那刻,她就会疲惫的昏睡过去。但他的唇好软,胸膛好

    暖,她着实不想舍不得昏呢……

    从此之後,据说那妖道被青云派的女叛徒给迷了神魂,将重华仙岛与

    玉京仙境送与她不提,甚至弄来了些许传说中那白日飞升成仙之人才可得着

    一滴的化仙水,硬是生生的为她铸了灵体。

    消息一出,人们或妒忌,或兴叹,或羡慕。

    世间无数女子更是心中扼腕,为何这幸运之人不是自己。一个叛徒竟能得此

    青眼,生生糟蹋了一株好草。使得美玉蒙尘啊……

    此刻,重华仙岛。

    「小冤家,奴家想你可想的紧呢……你也不主动跟奴家进屋快活快活……真

    真是好硬的心肠呢!」

    女子着了一身金红长衫,故作风情的扭到盘坐在长廊夕照之下的男子身边,

    坐於他腿上,整个人如若无骨般的瘫软倒入他怀中。

    男人一身白色道袍,宽袍广袖,墨发随意的用一根青玉簪散散固定,姿态清

    俊,脸容俊逸。浑身散发着冰寒之气,如一座人形雪山,让人难以亲近。

    然而这座冰山对她来说,那是即可横玩也可竖玩。想怎麽玩,端视她的

    心情而定。

    他抬眸,瞥了正在赖在自己怀中的人儿,轻笑道:「既然要快活,何须进屋

    如此麻烦,幕天席地才别有一番情趣啊……」

    闻言,她俏颜绯红,美眸含水,不禁啐了声:「去你的幕天席地!不和你闹

    了……我……我找鹤儿玩去!」

    他长臂一伸,环住她的腰,搂紧那馥郁的香躯,在她唇上轻舔:「幕天席地

    的滋味儿你我又不是没试过……」

    她羞恼不堪,恨不得立马有个地洞,能让她遁走了去。

    他放声大笑,横抱起怀中已扭成一条麻糖般的人儿,大步踏入了静室。

    剩下的,当然自是那──旋暖熏炉温斗帐。玉树琼枝,迤逦相偎傍。酒力渐

    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