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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7

    柏舟没有再出现,李文嘉依旧在那家小餐厅打工。

    后来环境变好了一些,餐厅老板重新修整了一下设施,洗碗通了热水管道,并且增加了几台洗碗机,也新添了人手。

    开学的时候,长相挺精明的老板娘搓了搓手,和他说:“你这小孩挺好的哈,我知道你开学了,不过乐意的话可以留下来继续干,时间嘛不影响你学习,工资也不会差你的,你想呢?”

    李文嘉答应下来,并且得到了之前说好的一千多块钱,原本担心会因为添加了人手拿不到这个数额,最终却没有多也没有少。他认为这是一种苦尽甘来的运气。

    开学之后,他听到一些流言八卦,是关于梁以庭的。

    梁以庭和陆清予在交往。

    这两个都属于长相优质,并且极不安分的那一类人,单独一个都是焦点,聚到一起更不消说,更何况是他们这座校风严谨的高中。

    如果不是刻意,李文嘉能和透明人一样再也与他碰不上面,就如同高中那前一年半的时光。

    陆清予像是一个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糖果的小孩子,不仅不介意这伤风败俗的流言,还恨不得能让全世界都知道,尤其是李文嘉。

    欲望像是开了闸,再也无法止住。

    梁以庭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是这样沉溺欲望的人。陆清予比李文嘉听话得多,床上床下都一样甜得要命,关键是热情似火,表里如一,几乎要将心肝肺都掏出来供给他。

    他能感觉到他强烈的爱意。

    他想,如果真要喜欢,也该是这一款更合心意。

    李文嘉在餐厅里忙完一个晚饭的时间,要回住处时才发现忘记了东西在学校。

    学校周围多是公园和居民区,过了上下班时段就很安静。

    走过一辆黑色车子的时候,那车无征兆地震动了一下,李文嘉受了惊,往一旁挪了两步,顿了顿步子,仍旧有些疑惑地盯着那车看,直到在寂静中听到了一声隐秘的呻吟,他陡然明白过来,登时手足无措,无处可藏地加快步子往前走了。

    梁以庭从他体内退出,将保险套丢进垃圾桶。

    陆清予腻在他身上,喘个不停。

    车内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此刻路上很安静,没有行人。

    他抬手降下车窗,要将那一股甜腻的腥味散去。

    “我好不好?”靠在他胸前的人这样问。

    梁以庭碰了一下他的头发,路灯的光线将对方的睫毛鼻梁照得秀气可人,如果没有看到李文嘉,他大概只是淡淡地敷衍过去,而此时此刻,他倏忽觉得匪夷所思——

    自己怎么提得起兴趣,去干这么一个骚里骚气不男不女的东西。

    李文嘉在这方面也没见得有多好,可陆清予和他一对比,就是成了下九流,连那秀气程度相似的红润嘴唇,也变得恶俗不堪。

    梁以庭衣着完整,陆清予清醒些了,也懒洋洋将衣裳整理了一番。

    他靠近他,作势要与他接吻。

    梁以庭摩挲了一下他的后颈,只将他摁了下去。

    李文嘉拿了落下的书本,依旧是要走那条路的方向回去,只是有意识地靠了另一边人行道走。

    而在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就发现那辆车子开了车窗。

    他并不需要很仔细地辨认,就能够知道那是梁以庭。

    他没有驻足,更没有想要去确认,拿紧了手上的书本,加快步子往前走。

    直到一口气走到大马路上,才终于停住了脚步,他站在那里,等着一阵撕心裂肺的抽痛缓过去。

    求你走吧。

    这是李文嘉最后唯一想对他说的话。他再也不想看见他,只是自己无能为力,无法离开这里。

    三天后,传来梁以庭出国念书的消息,据说各项考试都接近满分,直接申请了哈佛。

    上天永远是不公平的,一个各方面都趋于完美的人渣。

    …………

    ……

    高二下半学期开始,似乎每个人都在飞速成长,那是一个少年长为青年的起始期,不论是外貌还是心理,都很明显地勃发起来,男孩尤甚。

    半年,李文嘉就已彻底褪了那一层看去丰润乖巧的婴儿肥,身高也一下蹿了起来,需要从中间的位子换到靠后了。

    谁也不知道是从哪儿一下子冒出了这么个美少年。他的容貌是种单薄的纤丽,淡浅的细眉飞扬起来,眼窝略深,瞳仁的色彩华美得难用言语描述。更何况,他待谁都好,诚恳踏实,没有其他美少年的骄矜和嚣张——

    李文嘉也会开始收到一些女孩表白的情书了。

    只是,如果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与处境,还有无论如何也无法对女孩子有感觉的话,大概会很失望,也很难堪的吧。

    李文嘉的生活没什么变化,在那家小餐厅里打工,间或会去想一下自己的未来——不会经常想,只是偶尔。

    天生的同性恋这样的概念是之后才有的,他想自己是与生俱来,后期又被催发得根深蒂固、无力回天了,这和发现自己无法勃起,有性功能障碍的人一样,于他而言是一种猥亵而又可悲的顽疾。

    李文嘉将情书叠好,丢进一只盒子里。

    小餐厅提供包住的宿舍环境不算差,起初是几人合住的,后期大概是生意好了,听说餐厅又扩大了经营,条件就都改善了。设施不算特别好,但能够有单独的一间,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事。

    暗夜中点了一盏小灯,很久之后,他拿出了一本杂志,翻过两页之后又合上,温热的手指探入短裤中。

    即便是独自在被中抚慰自己,也是一件非常害羞的事。

    他几乎从来不自慰,仅有的几次只是对着正常向的色情杂志,忐忑不安地想要试着让自己变回正常,然而就如此刻,一如既往的不起作用。

    李文嘉枕着枕头,屈了屈膝盖,微微蜷缩着翻了个身。

    手指慢慢地往下,探到紧闭的入口。

    那是他一直回避的方式。

    而只试探着刺入一根指节,便万劫不复。

    与麻木机械地抚弄性器完全不同的体验,身体所一直渴望的,是被填满的快感。后穴被侵入的瞬间不是排斥,而是让身体瞬间忆起曾体验过的灭顶快意,食髓知味地翕合,吮着手指想要更多。

    李文嘉面孔很快浮出红晕,呼吸也不再平稳,一手更深地往体内探去,另一只手从衣摆伸入揉弄乳尖。没过多久,股间就泛出湿意,性器慢慢地抬了头,肿胀地撑着布料,顶端沁出清液。

    他轻微地喘息,将内裤褪下,简单抚弄了一下前端器官之后,便又深入后方,将三根细长洁净的手指插进去,直插到最末。

    身体在那一瞬间微微地僵硬了一下,小腿肌肉都绷紧了,而后手指模仿着交媾的动作,在穴内反复搅弄抽插。

    初夏的温度湿润而适宜,在微弱的灯光下,身体赤裸地暴露着,张着双腿做那雌雄不分的变态事情,他呻吟着出了一身薄薄的汗,在羞耻和快感中沉溺,稍微能够克制时,起身关掉了灯,腿间液体缓缓地渗出,贴着大腿根部滑落。

    李文嘉在彻底的黑暗中百无禁忌,痛苦的欢愉,毒品一般欲仙欲死又罪孽深重,他像一尾垂死的鱼,扭动着潮湿滑腻的身体,发出热烈的喘息,低昧渴求的呻吟。

    后穴仅是手指似乎都已经不够,顾不上胸前的抚弄,两手都探至身下,双腿屈起。在穴内反复抽插的手指泛出潮湿的水光,手背都浮出了筋脉的纹路,另一只手握着前端抚弄,而后又朝后方探过去,在穴口流连,呻吟声变得急促,手指也加快了抽插的速度,热得仿佛整个身体都要融化,在高潮的前一刻他侧身将面孔埋进被褥,腰部猛地挺起,片刻后软下来。

    脸侧的被子有点潮湿,他发觉自己不知是什么时候流出了眼泪,微咸的液体源源不断从眼角滑落。

    …………

    路边的大树换上了初夏特有的嫩绿,生机勃勃。已经不再是需要穿外套的季节,李文嘉也换上了短袖的白衬衫,衬衣下摆齐整地收进裤腰里。

    经常性的劳动催发出了一些恰到好处的肌肉廓形,他的体态匀称且没有赘肉。

    骑着自行车呼啸而过,风把头发吹起来,五官完全展露在灿烂的阳光下,青春而明媚,会有很多人想要回头多看他两眼。

    李文嘉去了一趟银行。

    他在小半年里攒下了一笔钱,这钱不够他支付贵族学校一整年的学费,但却够一所普通大学一整年的学费。

    从开学时候起就有了这样的想法:好好念书,高二结束就参加高考,早点念大学,然后尽早参加工作。

    进入大学,似乎才是真正成人的标志。长大了,就意味着拥有更多的能力,工作也能找到更好些的,生存再不必如此艰难。

    这样的选择,在高考时日逼近时难免会手忙脚乱,但全部敲定之后,反而心安。

    “无论如何,先试一下。”周末的晚间,也会和餐厅的小老板以及其他同伴聊两句,“如果真考砸了,差得离谱,那就换普通高中再念一年,虽然我觉得应该是不可能啦。”

    李文嘉在这里工作的时间算是长的,所以纵使是没那么热络的老板和老板娘,要聊也能够聊得起来。

    “那、那不是很可惜吗?”老板娘搓了搓手,突然有点结巴地这样说道,“你书不是念得挺好的?如果念满三年再去考试,说不定能考上名牌大学。”

    李文嘉没有过多解释,只笑了笑说:“累,不想念了,我懒嘛。”

    其实念书并没有多大天赋,这样的生活,好成绩都是靠超负荷的时间与精力堆出来的。

    “哎!”老板娘露出蛮可惜的模样,“那你好好准备准备,多看看书,活儿先放一放吧,钱不会差你的。”

    听到这话,李文嘉还是诧异了一会儿。他们这私人经营的小餐馆,老板和老板娘成天在店里盯着,一向是抠门的,虽然大概是相处久了对他挺好,但这样大度还是少见。

    在确定这不是客套话之后,他也就坦然接受了。

    小餐馆中午的生意还不错,会有附近写字楼的白领在这儿吃饭。李文嘉忙着念书,已经许多天没有在中午时回来帮忙,老板和老板娘亲自上阵结账开发票。

    中午乱乱糟糟的,夹杂着厨房里的吆喝声和顾客拍桌子与老板娘大吵多算钱少算钱的争执声。

    时光一溜而走,午后整个餐馆就都冷清下来。

    服务生们上顶楼吃午饭,老板娘在柜台数钱,偶尔挥一挥苍蝇拍。

    门口响起声音,老板娘稍抬眉望了一眼,便立刻站起来迎了上去:“贵、贵客!”

    柏舟很随意地笑了一下。

    他衣着质朴,但天生是个模特身材,白衬衣和靛蓝牛仔裤愣是穿出欧美风,是个气韵内敛而精力勃发的磁场,有点压人。

    “柏……柏,柏先生,你还亲自来了啊?就小李高考那事儿?”

    “嗯。”

    “挺远的吧?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啊?”老板娘使劲搓着手,“去咖啡厅说?那里环境好!”

    “没事,就这里坐吧。”

    “哎,我给你~给您倒茶。”

    柏舟又笑了一下:“不用。”

    “你这大老远的……你人可真好。”老板娘从架子上拿了好茶给他泡上端了过来,开始絮絮叨叨,从“您对小李真好”“您就是我命中的贵人”絮叨到“您和小李啥关系”。

    柏舟清咳了一声,淡淡问道:“你现在一个月付他多少钱?”

    老板娘话茬被打断,纠着手指期期艾艾地报了一个数字,又立刻作解释:“你当时说了不想被他发现,所以不要做得太明显……我们给他减轻了一大半工作,加了至少两倍的工钱,住的地方也都照你意思去安排的。”

    柏舟端起茶杯,吹了吹茶面。

    “总之,不会有克扣这回事……”

    他喝了一口茶,温和地笑了笑:“我没有责怪的意思。”

    “……”

    “你之前做得不错。”

    “哎,呵呵。”

    “你这餐馆,我也不会不管,只是……”他四下环顾了一周,倒是个怎么也不会大动肝火的样子,只有点无奈:“怎么又开成了这副样子。”

    阳光攀爬过来,将他拢进午后热烈的光线里,“文嘉上课到几点?”

    “他最近很忙,总得晚上九十点才结束,你放心吧,碰不上。”

    柏舟嗯了一声,点点头。“你带我去看看他住的地方吧。”

    下午三点多钟,照课表李文嘉下午的课才算刚开了个头。

    那间住所在离餐馆步行大约二十多分钟的距离,柏舟开了车,过去不过几分钟而已。

    是一栋比较旧的居民楼,但生活气息浓厚,也不显脏乱。

    他站在楼外稍稍地仰头望了望,才上了楼梯。

    “这儿?”

    “是啊,我有备用的钥匙。”

    老板娘一边说着,一边掏着自己的小皮包。

    “……”柏舟双手插兜站在一旁,忽道:“不用了。”

    “啊?不进去看看吗?”

    “这样可能不太好。”

    “啊哈!没关系吧!”老板娘钥匙一扭,门就开了,“你别进他房间就行了,三室一厅,小李住那个房间,另外的房间俩大厨住。”

    话语刚落,李文嘉那间房的门把转动了一下,发出了声音。

    一时间,像是凝滞了一样,几人都转不过弯来。

    李文嘉穿着背心,手里拿着一只杯子想出来倒水,而望见客厅里站着的两人,特别是柏舟时,整个人都消化不过来地顿在那里,手里的杯子也拿不稳了。

    “你、你怎么在家啊?!”老板娘都结巴了。

    “今天不太舒服,请假了。”李文嘉低下头,捏了一下茶杯柄,他介意并且担忧老板娘会因他没向她告假而不满,然而现在柏舟占据了他的脑海。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且和老板娘很熟的模样。

    “你先回去吧。”柏舟出声,对老板娘说。

    李文嘉去倒了一杯热开水,动作有点飘。

    短短的几十秒里,他已能够理清思路。

    他并不蠢笨,可还是太迟钝了一点……

    半年啊。

    柏舟没有向他多解释什么,李文嘉出乎他意料的平静。

    “可能你已经猜到了。”他说。

    半年足够文嘉平息对柏舟的任何情绪,何况他又是个没脾气的。

    只是他不想受他恩惠,这一点至始至终没有变过。

    这一点烦躁,在半年后已经能被理智压制住。

    柏舟站在那儿,浅色的头发有几缕落在额前,看去又有了学生气,“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如果不是意外,我永远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不用再这样了——”

    “你可以就当我,不存在。”

    两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柏舟将话说完。

    “我说了不用。”他重复。

    “文嘉……”柏舟叹息似的。

    “这是我对你的……”话语微滞:“我单方面,自己想做的事而已。”

    没有人会厌恶被温柔地对待。

    李文嘉会因为他所做的事与自己意愿违背而生气,但绝做不出向一个对他示软、言语温柔且曾真心帮过他的人大发雷霆,刻薄相向。

    他会拒绝之前那些帮助,就更不用提柏舟所提出的念完三年书再去高考的事。

    然而拒绝的言辞也是平和的,没有早前忍耐的厌恶。

    气氛没有异样。

    “有时候自私一点也无妨啊。”柏舟笑了笑,说道:“这是你关乎自己将来的事,想要走怎样的路肯定比我清楚,我不会干涉你一丝一毫,只是不想你因为无关紧要的原因丢失机会。”

    李文嘉的茶水杯子在八仙桌上飘着热气,他坐在长椅上抚着正发热的额头,吃吃地笑:“只是凡夫俗子罢了,个性也不活络,真以为多读一年高中就能颠覆整个人生了吗。”

    柏舟没有多劝,是知道哪怕他一无所有,自己也能让他衣食无忧。

    在自己能力所及的范围内,他想要无边无际地纵容他,永远得不到回应也无所谓,这是他喜欢一个人的方式。

    …………

    李文嘉考取了本地的一所普通大学,那一年他开始了自己的大学生活,辞去了餐馆的那份工作。

    因为外形条件好,加之年满十八且有了大学在读的身份,工作不再难找,他换了一份在培训机构教小孩子外语的工作,时间也比较宽裕。

    他有好脾气和耐心,在培训中心很受孩子和家长欢迎。

    大学二年级,脱离了小学弟小学妹的身份,在校的生活变得更加适应,同窗们也渐渐熟络。李文嘉干干净净的一个漂亮小伙子,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成为了全校女生追捧的对象,被标上了“最适合的结婚对象”这样的标签。

    人勤快,长得好看又质朴实在,身材高挑,甚至还有一些性感的意味,在外人看来,确实是很好的结婚对象。

    不过这样就免不了会遭受同性的排斥,一点风吹草动就被添油加醋地恶传。

    培训班里的小孩子中不乏家里有点钱的富二代,有个很粘人的小男孩儿,母亲是一位单身离异的富婆,三十冒头的美丽妇人,保养得如同二十四五,青春靓丽。

    在接孩子下课时,因为顺路,也热情地载李文嘉回了学校。

    几百万的宝马在校门口停下,他从车里出来。这事不到一周,学校里就有了他被富婆包养这样的流言。

    富婆似乎对他的确有好感,但在经过两人一次恳切而富有耐心的交谈之后,她放弃了对他的追求。

    李文嘉不善于应对这样成熟而热情的女性,回绝时委婉而切实地表达了因为一些自身原因所以没有想要恋爱与结婚的想法,还在思量回绝的态度是否太伤人。

    他怕孤单,但这辈子或许就注定了孤单。

    女孩子多好啊,甜甜的柔柔的,可自己是不行的,男人呢,男人有时候让他觉得怕。

    那种冲人的暴力因子,以及他所明白的,自己被学校不少男生所排斥,他是被他们所厌恶的。

    纵使从不惹是生非,他终于还是无法避免地与一个男生起了争执。

    原本只是在上自习,碰见了有过几面之缘的女同学小柔,小柔是个挺开朗的个性,主动地与他坐到了一起,向他请教问题,不想小柔的男朋友这时候走进教室,将他俩撞个正着。

    本身其实也不算个事儿,但小柔和那男生的反应活像是在演绎捉奸在床,最后甚至要动起手来,李文嘉哪里还能坐得住。

    战场在哄闹中移到了教室外。

    走廊上,男生指着他的鼻子声嘶力竭地大骂:“他妈的!你就是和她有一腿!没别的?!你他妈的当我脑残!没别的你插什么手?!老子教训自己女人轮得上你插手?!滚你娘的!”

    小柔哭哭啼啼,捂着脸作解释:“他就帮我提过两次水,解过两次题,真的,你别喊了,丢人!”

    李文嘉被他推搡地衣领扣子都崩了,但还是忍无可忍地争论。明明没有做过的事,却被指桑骂槐地羞辱,任谁都是无法容忍的。

    周围没人劝架,只传来一阵看热闹的嘘声。

    两人乱糟糟地扭打起来,李文嘉被推到走廊栏杆。

    年代久远的不锈钢栏杆早已锈迹斑斑不堪重负,在两人推搡间摇摇欲坠。

    一声惊呼,李文嘉身后一空,直坠了下去。

    幸亏只是二楼。

    他神志不清地被救护车拖走了。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他清醒过来,被推到普通病房。

    或许在昏睡的时候有人来看过他,或许没有,他醒着的时候身体也没办法动,吃饭上厕所都不方便,时间变得极其煎熬和漫长。

    人在孤单和病痛中容易胡思乱想,李文嘉躺在床上想,很多年后老了,自己是不是也这样呢,一个人熬着熬着就死了。

    后来他看见柏舟,有将近两年没有看见他了,他变得很英俊,英俊到有点陌生,头发虽然有点乱,但看得出是个重要场合才会有的发型,齐整冷硬地往后梳了,身上穿着一身铁灰色正装。

    他抿着唇很久没有说话,开口的第一句是:“文嘉,我来晚了。”

    那声音不知为何,穿透了时间和记忆的膜,那一点陌生消失殆尽了。

    李文嘉望着他,提出那样的要求好像也没有那么困难,“我……我想上厕所。”

    …………

    据说那天学校差点翻了,劳斯莱斯和黑色宾利排满了校门口的林荫道,为首的男人一言不发往学校里走,连门口保安都傻眼了忘记去拦。

    李文嘉跌落的教学楼统共六层,楼与楼之间的距离和普通民居不能比,即便二层看着也很高,每一层的栏杆都是一样的。

    他在那楼前驻足了片刻,被匆匆赶来的校领导请去了办公室。

    几个亿的合同签下去,学校当天就易了主,肇事者被统一开除,围观怂恿的也杀鸡儆猴被处分了好几个,楼层设施全部整改。

    李文嘉在柏舟的帮助下解完手,当即就被转了医院,换了病房。

    他在平静之中望了他一眼,才忽而觉出对方衣冠楚楚地帮他解手是不合适的。

    他被放进一团柔软的、带着淡雅芬芳的软被里。

    “我可能不会马上就离开,你介不介意?”

    “……”

    “我呆在这儿不出声,你睡你的觉。”

    “……”

    李文嘉闭上眼睛,睡了一个沉沉的觉。

    出乎预料,他既没有失眠,也没有做噩梦。梦里似乎是春天,自己躺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太阳悬在蓝蓝的天际,阳光将他晒得暖暖的,晒出了一身懒劲。

    偶尔醒来几次,他都能看见柏舟在床边看报纸,金融时报的巨大版面格挡了两人视线,他在不甚清晰的思维里盯着那版面上的几个大字出神,在对方没有觉出他醒来的时候又闭上眼睛睡过去。

    模模糊糊的,感觉梦里的阳光像是从柏舟的方向照射下来的,他就是那一轮太阳。

    两天之后,李文嘉熬不住需要洗澡。

    因为受着伤,自己洗是不行的。柏舟懂得他分寸,特意去请来了一名帮忙照顾的男护理,自己在外面翻着杂志等候。

    然而没过多久,那名男护理就被轰了出来。

    “怎么了?”他问。

    “对不起,我、我照顾不了。”说完人就跑了。

    李文嘉在里面,则是整张脸都通红了。

    他腿上有伤,洗浴时一条腿需要抬起搁在浴缸边沿,水太清澈,又是面对面的,在莫名地对视了两次之后,就开始感觉到不自在。

    柏舟在门口敲了一下,“手边的架子上有泡泡浴。”

    李文嘉愣了一下,循着他的声音往旁边找。

    “你可以先把自己‘埋’起来。”

    大约十分钟后,门口又传来声音:“我可以进来吗?”

    李文嘉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柏舟走进卫生间,望见了一池子的泡泡,果真是埋得密不透风。

    他一边挽起衬衣袖子一边朝这边走过来,李文嘉便收回目光低下头。

    “水太凉了。”他试了一下水温说道,径自伸手打开热水龙头。

    “……你怕陌生人吗?”他没话找话地问。

    李文嘉没有躲避他帮他擦背,轻声答道:“那个人,他不是医生啊。”

    柏舟笑了一下:“是什么道理?”

    “如果是医生的话,他见得多,我就不算什么了,没必要害羞。”

    柏舟没再说话,帮他擦背和腿,许久擦完了,说道:“下面自己洗一下。”

    大概是氛围太正直,完全没有异样,李文嘉也没觉得尴尬了,将健康的左手臂伸进水里摸索了一会儿。

    最后柏舟帮他开了花洒,背过脸,让他一边放掉泡泡水,一边坐浴缸里自己用花洒避开伤处过一遍,差不多时扔了一条能盖住整个人的大浴巾给他。

    “好了吗?”

    “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李文嘉忽然觉得有点好笑——两个大男人这样子。

    柏舟转过身,见他已经包裹整齐,便顺手将他抱着扛了起来——

    李文嘉显然是不能理解他这种惯性的抱人方式,被吓了一大跳,猝不及防地张开手臂按住了他肩膀,那浴巾瞬间从身上掀落。

    “没、没事。”他说,那浴巾掀到柏舟抱着他的腰际,下半身还是盖着的,“你把我抱紧点。”

    这句话很有歧义,尴尬地沉默了片刻,李文嘉声音都变得飘了:“这样的话,这样的话……”

    柏舟没有说话,只将他往上托了一把。

    在要过门口的时候,他又顿了一下步子,将他往下放了一点。李文嘉伏低身体,趴在他肩头,心想他的肩背是很宽阔的,大概两只手都很难圈过来,这么想的时候,双手便已松垮地圈住了他的脖子。

    李文嘉洗得干干净净的躺在病床上,嘴里含了一块糖,从身体到心灵都有了一种安逸熨帖之感,望着天花板,和柏舟半生不熟地聊起了天。

    “其实这两年,我过得还不错。”他鼓着一边的腮帮子,让糖慢慢在口腔融化,“毕竟父母都不在了,我一个人生活的话,都……都可以算的上是不错了吧。”

    “普通人过日子,也就是这样过的。往后年纪再大一点,大概就不会再遇上这样不成熟的男生了。”

    他说着,侧了侧身,“柏舟?”

    “嗯?”

    “你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

    柏舟笑了一下:“你不难找啊。”

    “……”

    “黑社会和警察一样,划分地区,一层层下去,和网一样……”

    “那你到底做什么的?”

    柏舟折了一下报纸,看着他,笑容几乎带了点抱歉的意思:“黑社会啊。”

    “诶……”

    李文嘉喃喃,过了一会儿……“你混黑社会也要念书啊。”

    …………

    后来,柏舟有给他解释,告诉他自己并不是一名残暴的黑社会成员,不是所有混黑社会的都跟港片里演的那样打打杀杀,几名颇有地位的长辈中甚至不乏哈佛耶鲁之类的高学历,而他念书也是很好的,并非揣着中学毕业的文凭就上社会混了。

    他这么说的时候,李文嘉正抱着笔记本在看他口中打打杀杀的港片。

    听着他这样很有耐心地作解释,他也很给面子地点头,回过神来的时候不知道是戳中了哪根神经,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太厉害简直有点像发疯,最后笑出了一身汗。

    柏舟那个时候已经帮他洗过好几次澡了,所以两人不再那么避忌,一如既往地帮他又洗了一次然后抱回来。

    “你还在笑?”夏季衣服穿得少,两人相贴着,能感觉到对方的腹部因为笑而一抽一抽的。

    “是啊。”

    “你到底在笑什么啊。”他的笑点简直让柏舟百思不得其解。

    “就是觉得好笑啊。”

    将他搁上床,柏舟没有离开,而是忽的说:“文嘉,你第一次这样对我笑。”

    李文嘉看着他,笑容渐渐地从活泼变成了柔和。

    “你……还喜欢吗?”

    柏舟顿了一下,以为是幻听。

    “还喜欢我吗?”

    “傻瓜,你觉得呢。”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柏舟回答不上来,“也许只能问上帝了,是他让我喜欢上你啊。”

    住了两个月病房,李文嘉接受了他的安排,出院后先找一处地方养身体,等调养得利索些了再去上课。

    “你对房子有什么要求吗?”柏舟问他。

    “小的,只有一两个人住的话大了太冷清。”

    柏舟揉了揉他的头发,在他床沿坐下:“除了你还有谁和你一起?”

    李文嘉冲着他笑了一下。

    柏舟垂头亲了他的脸颊。他的唇没有很快离开,而是停在离他很近的距离,像是在迟疑什么。

    李文嘉侧过脸,鲜红丰润的唇擦过他的嘴角,在极近的距离中与他对视。

    那种炽烈到难以控制的东西又一次攫住了他,他吻了他的唇,柔软微甜让人欲罢不能,那亲吻在得到了对方回应之后,变得越发深入不可收拾。

    李文嘉勾着他的脖子,闭着眼睛面颊染上胭脂一样的红。

    两人双唇胶着,舌尖勾缠,那是一个极其潮湿炽烈的深吻,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荷尔蒙气息,只是亲吻,下身就有了反应,并且硬到极致,柏舟简直要为这样的状态而难堪。

    深吻在毫无预兆中变缓,李文嘉喘息着感觉到对方不再纠缠,自己大腿处正抵着一个火热坚硬的东西。然而柏舟并没有别的动作,只是无声地抚着他的脸孔,又揩了去他嘴角的一点湿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