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祭祀游戏
“洛娃娜女士找你。” 顺着并不熟悉的路走，这一次狱囚对她的态度恭敬了许多。正是饭点，吃饭的囚犯们排着长队，她绕过那群囚犯，并没有引起注意。 走到面对洛娃娜的审讯室的时候，丝纭并没有想那么多。直到坐下之后，洛娃娜第一句话就没有拖泥带水。 “你找到孙温了，对吧？” 丝纭对上洛娃娜的双眼，那双眼沉静而自信，不掺杂多余的情绪，怀疑，或是其他什么。即使如此，丝纭也还是第一时间否定了：“孙温是谁？” 洛娃娜的双手就搭在台面，笑容温婉而沉静：“我亲爱的丈夫。” 她说这话时并没有被丝纭看出什么，但丝纭依然带着不安：“我甚至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她的呼吸有些急促，不过好在并没有那么拙劣。洛娃娜宝石一样的眸子盯着她看了许久，才又柔柔地笑了： “好吧。看来你说的是真的。”洛娃娜轻轻叹了口气，“你们监狱的祭祀游戏要开始了，既然你说你并没有找到我的丈夫，那么我需要给你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来撑过这场游戏。”她看着丝纭的双眼，眼中盈满了真诚。“你知道祭祀游戏的规则吧？” “我知道，每五年从这所监狱里挑出一名男性，当作‘祭品’送到另一所女囚，而那所监狱也会挑一个女囚来这所监狱。”对于这个“游戏”，丝纭还是略有耳闻。她当初也只是知道有这个游戏存在，但并不清楚详细的规则。 “那么你知道，游戏中挑选祭品并不是随机的吧？”洛娃娜开口。 丝纭的视线紧紧盯着洛娃娜：“我知道。” “一般来说，见到女人，对这群如狼似虎的囚犯们来说是‘奖励’。”洛娃娜看了一眼正毫不掩饰地用饥渴视线看着她的狱警，就连狱警都已经被她的美色和金钱收买，那么监狱里更可能有她的耳目，“所以许多囚犯会拼了命去争取这个机会，而这个游戏的机会，一般来说，都会随机生成在一个人身上。” “而夺取机会的手段，就是杀了那个人。”洛娃娜的唇角微微勾着，笑意深不见底。“不过今年的规则有所改写，所以会送三个女人进这所监狱。目前已经确定好名单了。一般来说，即使这个世界双性人最受歧视，但在这儿，女人也会……”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丝纭就已经明白了她想说什么。 “你猜猜，监狱为什么要这么干？”洛娃娜稍稍向前侧了侧，看着丝纭，在等她的回答。 丝纭沉默了一会，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其实监狱里并不是全都不受管理局控制，对吗？” “是的。”洛娃娜很快地肯定了这个猜想。 “这所监狱，只是看似管理局无法参与。但事实上，管理局的手眼已经深入了万里的海底，又怎么会深入不了区区一所监狱。搞祭品，说着好听，其实只不过是为了给这些无所事事的囚犯一个发泄的出口，让他们暂时心向着一处罢了。”丝纭谨慎却快速地进行着她的推理。她的语调不太自信，所以有些低沉。但是因为语速极快，透过电话，有一种很强的压迫感。 “嗯？继续说，我很感兴趣。”洛娃娜挑了挑眉，身子无意识地向丝纭倾。她今天穿了一件低胸黑裙，外面套了一条纯黑色的长袖绒外套，衬得胸口雪白的软肉愈发宏伟。丝纭的视线不禁紧跟着洛娃娜跑。但意识到这点的她很快又收回了视线。 “管理局只不过是靠着监狱内分帮结派的内耗来削弱犯人们的能力，让他们变得更好控制。女人，是他们的猎物，也是他们的圣物，他们就像许久不吃肉的狼，已经有强烈的吃肉的需求。只要告诉他们，能满足这种需求，很快就能激发起他们的血性。所以现在最主要的问题反而不是能去女囚的人是谁，而是……那些已经要到这里的女人，她们会在哪？你知道吗？” 丝纭的思维几乎快跟不上她的语速，说完这一大段话后，她猛地一顿，求助似的看向洛娃娜，而后者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居然被你抓到了一个重点，看来你也不是那么废物。” 洛娃娜慢悠悠地点评道。丝纭内心的无名火不知怎么就烧起来了，蹭地一下让她对洛娃娜威胁地眯了眯眼：“我本来就不是废物。” “不是废物？那你看看在监狱里，你都干了什么？”洛娃娜挥了挥手，就有人把一袋子照片倒在了她面前的桌子上。她一张张地捡起来，隔着屏幕给丝纭看：“你想活下来吧？这段时间你都做了什么？修点儿电子产品，赚点儿小钱？然后呢，你就准备这样过下去？” 如鲠在喉，丝纭看着洛娃娜手中的照片，那是监控下的自己。吃了睡，睡了醒，醒了修点电子产品。这一切似乎都那么陌生，但照片里的人又确确实实是她自己。 “我……” 她也不想这样，她这是在监狱，怀揣着强烈的恨意，可是一切奋斗似乎都没有意义，看不到未来，每次期待都像是肖想。正因如此，她不想动了。 “给我醒醒，红玫瑰的首领。”洛娃娜的声音里也有了一丝怒意，她拿起最后一张照片，是丝纭被捕前看向镜头的最后一眼：“你难道忘了你自己曾经是哪样的吗？别跟我扯什么环境和习惯……这难道是你哥哥希望你成为的样子吗？” “他本来就希望我做一个普通人过活！”丝纭不满地反驳，却猛然望向洛娃娜的双眼，然后愣住了。 她在对方的那双眼里看到的是自己。 “……然后呢？这是你所希望的吗，像一个普通人那样？” 洛娃娜的声音里多了一丝疲惫。 “不……” 丝纭颓然地垂下头去，然后又抬起头，眼里重又燃起了一点火光。“我不希望我活成这样，即使我在监狱里也一样。” “说出来，你不希望成为什么？” “我不希望成为普通人。”丝纭痛苦地眨了眨眼，“即使我知道，我就是个普通人，也许只配在监狱这种环境下过一生。但我……我不愿意。” 她像一只被二次折断翅膀的苍鹰，似乎永远无法有再生的可能。 但她不愿意。学校里的生活也许痛苦，但有伙伴在一起，她是快乐的，她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而活着：从灰衣人手里保护学校。如今，灰衣人已经毁了学校，所有团体四分五裂，只有灰衣人猖獗的笑声在耳边张扬。 她闭上眼似乎都能梦见这些噩梦。但更可怕的是，她自己也正变成一个没有思想、没有灵魂，只有“神”的灰衣人。 这样所谓的信仰，是麻木而恐怖的。 这样的“信仰”，只能将她变成一个做无用功的傀儡，庞大机器上的齿轮。 “不错。但这也无法掩饰现在的你依然是个废物的事实。”洛娃娜终于有了一丝真切的笑容，她把照片全部叠起来，收好，然后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我该好好回答你的问题了。那三个女孩的位置，我会提前发到你的智能终端里。这不是任务，也无所谓酬劳，这就是个盲盒，拆或不拆，保护或毁灭，你自己决定。” 她站起身来，丝纭看着洛娃娜窈窕的背影，双唇嗫嚅了一下，最终喊出口：“等等。” 洛娃娜转身，看着丝纭，微微倾下身子：“怎么了？” 她的姿态太不设防，让丝纭有种落泪的冲动。洛娃娜的一番提携像毒蛇的慈悲，有那么一瞬间，丝纭觉得自己和洛娃娜是一类人。 她是否太大胆了？ ＂如果我能顺利逃出这所监狱呢？“ ”那我就会给你我想要的。“洛娃娜的回复轻描淡写，丝纭却看着洛娃娜的身体移不开眼。对方的一举一动都尖锐却性感得恰到好处，像……很俗的形容，她才是那朵带刺的红玫瑰。那她是否能想要对方？ ”什么都可以？“ 丝纭不确认地再问了一遍。电话那端，洛娃娜轻轻”呵“了一声，余韵叫人心痒。 ”当然……什么都可以。“ ”还有……“丝纭还想开口，却踌躇了。面前的洛娃娜一身黑衣，是迷倒亿万男人的尤物人妻，但刚刚教训了一顿丝纭的她，在丝纭眼中又宛若圣女一般，糅合成了奇妙的韵律，让丝纭自己都觉得万分矛盾。她不知该不该开口……监狱深处那条人形犬的身影就在她的记忆之中。孙温的眼瞳是全然的信任，这对夫妇的一切都是那么惹火……她却无处可逃。 丝纭将电话贴着脸颊许久，才缓缓开口： “……我找到孙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