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之骄子＆来客＆难言之隐（二）

    “小姐，我找了你好久，你怎么跑到忒斯忒少爷的客房里去了呀！”

    莱娜简直要疯了。原本答应她乖乖待在书房的大小姐居然趁她不注意溜去了客房，还在管家先生和忒斯忒少爷面前出了个大糗！如果被夫人知道了，她和小姐肯定都要挨骂的！

    “放轻松，小莱娜。”

    这件事的罪魁祸首优哉游哉地坐在梳妆镜前，膝头仍然摊着那本大书。她那双总是平静甚至于淡漠的眉眼这时候噙着点笑意，眼珠儿比牛奶洗过的蓝玛瑙还要清澈迷人。

    “艾德里安不会告诉妈妈的，当然，我想那位可爱的忒斯忒少爷也不会。”

    爱迩弗黎娜将一绺长发卷在指尖把玩，像是对一切都了然于胸。这样莱娜更加气结，连梳理长发的手都重了几分。

    “小姐怎么知道我不会？”

    艾德里安默不作声地靠近她，将看了一半的书本从她怀中抽走。他狭长的眼睛微微垂着，叫人看不出其中的喜怒哀乐。

    “这也需要理由吗？我亲爱的管家大人？”

    她不再乱动，任由为她梳妆打扮的莱娜摆弄，眼睑半阖，玫红的薄唇抿成一条线。艾德里安将书本放回书柜，回头时看见她沐浴在日暮时分的暖光中，冷白色的肌肤染上粉色，仿佛下一秒就要蒸发掉。

    “…也许不需要。”

    他叹了口气，一如既往地向她妥协。

    尽管知道她这种强盗行为的本质其实是恃宠而骄，艾德里安仍然不能抗拒这个小混蛋的肆意妄为。至于她看似无意的“招蜂引蝶”，事实上，他早已习惯了这件事。也许这都是因为他的小姐太完美了……谁又能真正抗拒她呢？

    罗尔斯顿夫人正端坐在餐桌旁与兰恩交谈，偶然瞥见姗姗来迟的爱迩弗黎娜，不禁有些气恼地瞪了她一眼。

    “黎娜，过来坐。这是你丽斯姨妈家的兰恩表哥，过段时间要和你一起去王城。”

    “是的，母亲大人。”

    爱迩弗黎娜知道自己惹恼了公爵夫人，也不敢在这种场合下多言，朝着餐桌对面的兰恩略微颔首后便优雅落座。

    与下午相见时的散漫惬意不同，晚餐桌上的黎娜将银发一丝不苟地束起，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用色朴素的长裙将她纤瘦的身子裹得密不透风，仅仅从略宽的袖口里露出几寸皓白的手腕。

    现在她又像是一株素净典雅的百合了。

    兰恩收回暗自打量的目光，也露出得体的微笑。

    这顿饭吃得还算消遣，并没有大贵族的拘束感。正餐用毕，罗尔斯顿夫人拈起手帕擦拭唇角，随后柔着嗓音对黎娜说道：

    “黎娜今年已经十六岁了，也是时候履行和殿下的婚约了。好消息是布莱恩殿下和你就读于同一学院，希望你们今后能够好好相处。”

    “婚约？”

    黎娜的动作停住。她细长的眉挑高，眼睛因为疑惑与惊讶瞪得很圆。

    “母亲大人，你是说，我有婚约？”

    她想公爵夫人大概搞错了什么。她的身体……怎么可能与正常的男性结婚生子？

    “噢亲爱的，不用这么激动，大家都是这样。”罗尔斯顿夫人向站在一旁的艾德里安递上眼色，柔声安抚着女儿，“我和你父亲也是这样。时间还长，感情可以慢慢培养。”

    “这不是问题所在……”

    正当她想要进一步反驳的时候，艾德里安那双骨感而微凉的手搭在她的肩上，止住了她翻滚在喉口的话语。她顿时清醒过来，意识到还有兰恩这个外人的存在，钴蓝色的眼珠里沉淀着复杂的神采。

    “既然大家都饱了，那么晚餐可以结束了。艾德里安，你带黎娜回去休息吧。”

    “是。”

    察觉到艾德里安的指尖点在后颈，黎娜的眉头皱成一团。她妥协地跟在管家身后离开了餐厅，像只灰头土脸的小猫崽。

    兰恩眼底的神色变了又变。直觉告诉他，罗尔斯顿小姐并不简单。她身上有太多扑朔迷离的疑点，让那些不明就里而试图窥探的人深陷其中。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黎娜离去的方向。直到离开餐厅的上一秒，他仍然沉浸在思考之中。

    爱迩弗黎娜有个难以向他人倾诉的秘密。这个秘密被认为是一种罪责与缺憾，尽管她自己并不这么觉得。

    她没有性别，确切地说，她的上半身是女性，下半身却是男性。这样畸形的身体使她注定无法像正常女性一样生活，世俗固有的偏见也为她带来了许多潜在的麻烦。

    她可怜的父母始终以此为耻，并且连续十六年马不停蹄地寻找着解决问题的处方，却又不敢将事实大肆宣扬出去。

    罗尔斯顿夫人既然知道这件事，为什么还会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呢？难道女儿的这点“不完美”已经把她逼疯了吗？可是这并没有对她造成很坏的影响呀。虽然有时候一些过于贴身的裙装令她看起来很滑稽，但至少她不用为处理月经而操心。

    最大的不愉快，也不过是不能结婚罢了。可是谁又能说独身主义有什么错呢？

    黎娜随手拨弄着浴缸中的热水，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