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155. 楚慈虽然没有胃口吃饭，却很有食欲吃点酸酸的零嘴。 酸不溜秋的酸梅、先甜后酸的话梅，或者没完全长熟的橘子，那段时间里他的书包里基本装满了这些小零嘴，也不是他特意去屯的货，就是一走进便利店就没忍住要买。 楚慈每次送他回工作室，都会顺便在工作室楼下的水果摊买斤半青半黄的橘子，一边提着一边吃。 楚杭吃了一瓣他递过来的橘子肉，差点没把牙给酸掉。他一直知道楚慈不爱吃甜的东西，可也没发现对方那么爱吃酸。有一回他给楚慈带了泡芙，楚慈吃了一口奶油就吐了，回头还委屈巴巴地指责他。 楚杭一被酸到就要逮着人来亲，每一次满口的酸涩都会被楚慈的唇舌化为甜腻。 楚慈被吻舒服了，就会踮起脚抱住他的脖颈，嘴张得更开，接纳他完全的进入。 工作室的同事每次从楼上往下看都会看到这样的场景，一开始还觉得刺激，久而久之化为了麻木，最后只有来自单身狗的悲愤。 陈醒每每都要在旁边提一句，让楚杭小心点，他现在虽然没到大热，但毕竟是个小有脸面的公众人物，在外还是要注意一下形象，万一被狗仔拍到怎么办。 正因为是小透明，才更要提防狗仔。 楚杭还满不在意地说：“拍到就承认呗，还能怎么办。而且你放心吧，不会有人注意我的。”他出门能被回头多看两眼，只会有两个原因：一是他长得太帅；二是身边有个楚慈。 可没想到，醒哥一语成谶。 156. 小热一会会儿的青年歌手楚杭谈恋爱，这的确不是什么大事件，上微博本地热搜的资格都没有，顶多是被当地的娱乐版块随便报道了一下，转眼就被大众忘记在了角落里。 粉丝们在各大社交平台上闹了一阵子后，很快就接受了偶像谈恋爱的事实，毕竟粉丝圈子还小，在公关平台可控范围内。 而另一个闹得更火热的地方，大概就是学校的公共论坛。 被拍到的那张接吻照，只露了楚杭的半个侧脸，另一位主人公被他挡得严严实实，暴露在公共视野里的只有个不甚明显的下巴和修长的下颌线。 有沙雕校友还特意放大了这半个下巴和下颌线推断对方应该是个美人。 这封帖子比楚杭谈恋爱的帖子热度还高，众人都想看看校草楚杭会看上的美人长什么样。 楚慈看到帖子的时候只是无奈一笑，心里默默地说和你们校草长得差不多。 楚杭一开始是真没有把这事放心上，因为对他实际影响不大，连楚慈打电话来问他的时候，他都只是轻描淡写地安慰楚慈，并在话筒上亲了一口响的告诉他今晚回家吃饭。 直到那天两人在超市屯了点酸不拉几的零嘴回到家门口，楚慈硬塞了瓣橘子肉到楚杭嘴里，酸得对方跳着脚追他要亲。 楚啸天从楼梯口走出来的时候，楚慈正踮脚环着楚杭的脖颈。 楚杭的舌头还在他的嘴里。 157.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楚啸天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淡，语气也很淡，几十年如一日。他好像比以前瘦了点，从前宽大的身躯瘪了一点，都撑不起他笔挺的西装，他脸上皱纹多了些，生生地横亘在脸上。 楚杭没准他进屋里，三人现在在楼下的家庭餐厅。 楚啸天好像也不是特别想进屋，他突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楼梯口，等两人察觉到他是好一会儿后，当时的气氛不是非一般的尴尬。 三人六只眼面面相觑，楚啸天沉着脸，示意他们跟上，然后自己转身下了楼。 楚慈看着对方整齐地放在桌面上的报纸娱乐版面没有说话，楚杭手在桌子底下捏着他的掌心，强迫他重拾了点注意力。 “好几年了。”楚杭不慌不忙地回答他，抬手喝了口冷水。他面上很冷静，可楚慈知道他比谁都慌，因为捏着自己掌心的手满是汗。 他不是没设想过有这一天，他俩要为了彼此和父母摊牌，可他完全没料到事情会来得那么突然，让他一点防备都没有。 楚啸天没点餐，他把菜单推到两人面前，示意他们俩点。 楚慈猛然想起曾经在楚啸天公司里吃过的那一顿饭，那顿员工餐，不能回想起来，他有点反胃。 楚杭好像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抬手拒绝了楚啸天，侧过头来低声问他怎么了。楚慈摆摆手表示无碍，身体强撑着又坐直了些。 楚啸天把菜单交给服务员，两手撑在桌子上直视着坐在对面的两个他的儿子，两亲兄弟，面沉似水地开口：“小杭，现在你母亲还不知道情况。我只有一句话，你跟我回家。” 楚杭抬头和他对视，捏着楚慈的手更紧了些：“我跟你回家，那哥哥呢？” 楚啸天没看楚慈一眼，视线还死死地钉在楚杭脸上：“小杭，你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很多事情我相信你自己很明白。” 楚杭没回答，依然反问道：“那哥哥呢，你打算对他做什么？” 楚杭直觉楚啸天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们俩，这毕竟不是一件说“算了”就能算了的事情，他是徐小田的儿子，从小被他守着长大的儿子，可楚慈不同。他怎么就忘了呢，楚慈在这个家里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谁知道楚啸天会不会对楚慈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 楚啸天这才把视线投到楚慈的身上，楚慈没和他对上视线，一直低着头看桌面上角落里贴着的二维码。 他的脸色很不好，不知是害怕的还是紧张的，头上沾了一层薄汗，呼吸急促。他下意识抓紧自己心口上贴着的木头吊坠，不自觉五指绞紧了楚杭的手指，他满头晕眩，根本没听旁边的楚杭和对面的楚啸天在说什么。 事实是两人根本没能谈出什么有用的内容出来。 整个出柜的过程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争执，更别说什么哭天抢地的狗血情节。楚啸天很理智也很坦然地接受了他们目前的关系，并极力用最冷静也最快捷的方法解决问题；楚杭也很理智，他大概是打算破罐子破摔，反正从小到大，就没什么事情可以拦得住他，无论是他追梦，还是追爱；可能唯一不能保持理智的只有楚慈，他头晕目眩，心跳得极快，可他面上不得不保持冷静与理智，这是他最后的抵抗。 从一开始打算接受楚杭那一刻起，他不就已经做好了忤逆世界的心理准备了吗？ 最后还是楚杭先妥协了，他跟楚啸天回家，楚慈留在A市。 临走前楚杭还在安慰楚慈，让他在家里等他回来，他一定会回来的。 楚慈表情很茫然地抬头看他，视线缥缈，无法聚焦。楚杭抓紧了他的双臂，低头吻他，一次又一次，权当背后站着的楚啸天是团有害空气。然后他把楚慈深深地看进眼里，良久才转身跟楚啸天上了车。 楚慈转身回家的时候还回头看了眼餐厅的照招牌，“Family”几个字的LED灯，首字母还在不受控地闪烁着。 158. 楚慈一回到家就吐了个干净，因为没有胃口，他一天没能吃多少东西。现在连喝进去的水都吐不出来。他瘫倒在地上，捂着肚子，无力地靠着浴室的瓷砖墙，心里想着还是得找个时间去医院一趟，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可这次没有人能帮他擦掉泪珠，揉他哭得通红酸痛的眼眶。 接下来好几天，楚慈都没能联系上楚杭。他担心得要命，却完全没有办法。他打电话问醒哥，陈醒一脑袋莫名其妙地反问他，说楚杭丢了条信息就失联了，他新歌最近就要发表了，歌手却来玩失踪！ 楚慈连连道歉，说他再想想办法。 陈醒好像听出了他话语里的不对劲，联系一下前后，大概清楚楚杭是莫名失联的，不然他的男朋友的电话不会打到他这个经纪人的手机上来。他好心地关怀了一句：“你们最近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楚慈一顿，没有回答。 他该怎么说，他能怎么说？ 难道说两兄弟乱伦被父母发现了吗？ 陈醒反应很快，立马意识到自己问了蠢话，于是转了话音：“那什么，你有事尽管提，我能帮得上忙的一定帮。” “谢谢。”楚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捏紧手机。 第二天，他的一个比较熟悉的导师亲自找到了他，说有件要紧的事找他商量。导师的表情看起来很兴奋的样子，他看着楚慈那双黑豆眼在日光里闪闪发光。 两人刚坐下，导师就在他面前放了叠资料，是两间在中外都享负盛名的外国医学院发来的信件，楚慈粗略扫了一眼，大体意思是想接收中国的优秀学生。 楚慈茫然地和导师大眼瞪小眼，似乎一切尽在不言中。他读懂了导师眼神里的意思。导师是位年迈的教授，带领过很多优秀的学生，其中有几位楚慈认识，平日里带他见识过很多。 “楚慈，这是一次机会。” 他的话很平淡，但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喜悦。 楚慈愣了一下，此时此刻却完全没有喜悦，更多的是冲击——一种噩梦般的冲击。他自知自己就算有足够的能力，也还没能达到那个程度。同时有两间那么优秀的学院发出offer希望接纳他作为留学生，怎么可能？！ 他突然浑身遏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一瞬间脑子里想到很多种可能，但每个可能性最后都指向同一个方向： 是楚啸天！ 楚啸天要把他弄到国外去！ 那楚杭呢，为什么他联系不上楚杭？ 导师好像一瞬看清他的所思所想，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很自觉地端起过来人的架子教育楚慈。 可楚慈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他浑浑噩噩地听着导师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听了一耳朵，然后行尸走肉般拿起资料，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