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黄土覆盖整片大地，赤红的天空透露着不详，刚降临此界的赤溟无法将荒凉的场景与飞升前河海众多的灵界联系起来。

    这里是灵界不错，熟悉的灵力在缓慢改造异界的人，再过不久即可适应灵界的法则，在此之前，体内灵力运转十分艰涩。

    黄沙似乎有异，放出去的神识如石沉大海，目力范围仅十米有余。赤溟眯起眼睛，脚步慢了下来。谁知道沙尘暴中有什么东西，太久没有回归下界，几十万年前的见闻已不够看。

    风声里混杂着细微的响动，像金属摩擦的声音，伴随令人胆战心惊的威胁感。虽然狂风干扰了声音的来源，但仍听得出来是正前方传来的。有东西在靠近！

    赤溟当机立断，改为慢慢后退。来者乃大凶，只是不知是它造成此地生机尽丧，还是后来出现在这的，饶是沾了本体神尊境修为的光，也感到心惊。避，是上策。

    他越退，那凶物越是变本加厉，认准了天地间唯一的活物紧追不舍，金属摩擦的声响不远反近。离得近了才能听出来，是有数条锁链在碰撞。风沙中，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见逃不过，赤溟索性不走了，开始盘算稍后全身而退的机会有多大。他摆出从容不迫的姿态，手里却握紧了武器。

    沙尘暴随人影靠近而散去，瘦削的青年露出脸，褴褛的衣衫挂在他身上，生锈的锁链缠绕满身，垂下几条在地上。赤溟听见的碰撞声就是他赤裸的脚在黄沙里行进时牵引到了锁链。

    这下赤溟忍不住吸一口气，这张脸他不久前才见过——是月冥的脸。那位平和的宗主如今已在双眸中看不到生气，深沉的修为几乎到了下界的巅峰，差半步就能飞升成仙。

    可他做不成仙了。“是仙尸。”月冥师父……月冥早已陨落，肉身却不朽不灭，化作行尸走肉。

    有仙尊在附近！赤溟心思急转，哪还能细想，当即朝别处逃去。仙尸可不是自然形成的，是有仙尊级的修士把尸体炼成了傀儡。就知道那杯茶有问题，这位神尊是直接盯上他了啊！否则怎么会刚喝了茶，到灵界就遇到了茶道幻境看到的月冥？

    阴冷的气息瞬间到了耳边，二者修为差距太大，赤溟被仙尸一把扼住了喉咙，强迫与他面对面。

    “赤溟，找到你了。”仙尸扯起僵硬的笑容，目光有了神采，显然是主人的神识降临了。“紫霄在哪里？”

    “罗浮神主——”赤溟艰难地挤出话语，他算漏了，竟然算不到是罗浮天的主人直接出手了！

    手腕一阵剧痛，罗浮神主举起有莲花印记的那只手瞥了一眼，说道：“紫霄是不是没告诉你，他的印记，就是我的印记？”

    这怎么可能知道？赤溟连这位的面都没见过，只知道三位神主的仙力区别，和紫霄神主的关系关他小小的神尊什么事？赤溟忍耐手腕欲碎的痛楚，勉强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呃！”赤溟吃痛，因为抓握着他手腕的手狠狠地按在小腹位置，元宫似乎有了损伤。

    “那东西在你的本体？紫霄在哪里？”罗浮神主连问两个问题，赤溟依然以沉默回应。

    这位就要搜魂了，赤溟动弹不得，甚至不能自爆。在罗浮神主的神识要进入他的识海前，月冥的身躯停顿了片刻。赤溟抓住机会，眼中光芒大亮，瞬间自爆分身。

    决计不能让罗浮神主发现自家神主的踪迹，唯有割舍分身。可惜没来得及与月冥师父道谢。当年许诺，日后定会完成。

    罗浮天，罗浮神主目光冰冷，收回神识道：“去毁了这具仙尸。”他周身神相威仪，隐有莲花浮现，那张与紫霄神主一模一样的脸尽是不近人情的冷酷。

    “是。”操控仙尸的神尊不明所以，也不知神主在下界做了什么。三仙天上仍一派和平。

    “师兄！”沈鸢急忙揽住赤溟，怀中之人只昏迷了几瞬就清醒了。分身陨落伤及本体，赤溟借力靠在沈鸢肩头，虚弱地说：“没事，我睡一会，你记得扮演傻媳妇的身份。”他识海受了伤，没精力处理分身的遭遇，说罢闭目开始修复识海。

    沈鸢哭笑不得，到了这时候赤溟还不忘那个假身份。道明境的修为隐患众多，他也不急着修炼了，否则心性与境界不符，往后迟早出事。

    由于对当前境界所知甚少，能解答的人又在疗伤，沈鸢就站了起来，慢慢熟悉村子的风貌。

    傻媳妇这个身份不太好吧，要不要修改一下……沈鸢摇摇头，怎么跟着师兄胡闹起来了。

    外面的村民偷偷看他，以前沈鸢是“傻”的，突然醒了就变成清灵灵的美人，越看越让人欢喜，也不知道大牛那个憨货走了什么大运，娶了这么个好媳妇。

    赤溟改了村民的记忆，这群凡人至死都不会知道大牛和傻媳妇是虚假的人物。他们窃窃私语，目光各异地打量沈鸢。凡人的情绪难以隐藏，沈鸢敏锐地抓住内心的不悦，轻轻皱了下眉头。心性不足的隐患这就出来了，他身为浮云仙宫的圣子，本不该因凡人而动摇心境的。

    默念两句清心的法诀，沈鸢忽然想清楚了赤溟的用意。到凡尘来，又超世俗去。师兄这是要他入红尘洗心性啊。看来必须得配合师兄扮演这“傻媳妇”了。

    不，应该是“傻相公”。沈鸢在这方面的想法很坚持。

    “大牛家的傻……相公哟，你想出来做什么？”主动亲近的村民看着沈鸢的眼睛，不由自主改了称呼。

    “叫我沈鸢。”沈鸢不喜别人离他太近，不着痕迹地避开村民的手，问道，“知道我家媳妇的田在哪吗？”叫赤溟媳妇，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艰难。

    村民指了个方向，沈鸢轻松找到了田。实在是这片田太显眼了，赤溟都懒得装样子，狗啃似的土地杂草丛生，和旁边茂盛的田地形成鲜明的对比。他一个修仙者去种田不太合适。

    “好歹注意一下身份伪装的细节吧？”沈鸢无奈地施加了幻术。

    他走了一遍村子，大概有了了解。到日暮时刻，沈鸢回到木屋。

    “媳妇，你回来啦！”赤溟笑呵呵地举着饭碗，活蹦乱跳的样子和出门前大不相同。

    “叫我相公。”沈鸢坚持道，“师兄莫不是想占我的便宜？”

    你这么说不也是占我的便宜嘛……赤溟撇撇嘴，不情愿地改口：“好吧，相公快来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