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不待他应答，沈鸢先道：“这些应够一日膳食，回去拜托你处理了。”似乎刚才的话仅随口一说。

    赤溟的尴尬稍解，认命地包揽了所有食材。但是神主这手……他几次三番看着二人紧紧相握的手欲言又止。山下拉手就算了，到了这还不放开是怎么回事？沈鸢走得不急不缓，既不拉扯赤溟，又叫他刚好保持适当的距离。纠结片刻，眼见该离开无人的山林范围，赤溟索性随他去了。

    走到村里一户人家，沈鸢倏忽松了手，只身去敲房门。赤溟明悟他是要做正事，站在旁边作守护。

    “谁啊？”门扉轻启，中年人模样的村民露出半张脸，不满地看向外面。他动作模仿得惟妙惟肖，瞒得过旁人，却瞒不过二人的眼——此人分明已不再是活人。

    它瞧见二人，堆起笑容说：“是大牛啊，你们要来我家坐坐？”

    “不必，只是我家相公走乏了，离家甚远，想先讨碗水喝。”赤溟抢先一步开口，表情隐含担忧，温柔地梳理沈鸢的发丝，柔情蜜意羡煞旁人，实则眼底的戏谑仅有面对的人看到。若是他不戏弄沈鸢的话，这番话就该落到自己身上了，赤溟才不愿乖乖受人戏耍。

    沈鸢回他一笑，多少有点森然的意味，却顺着他的话说：“拜托了。”

    傀儡看不出其中的真伪，转身去倒水了，全然不知身后有人跟随，在它身上一点，这副躯壳就软软倒下。

    沈鸢皱眉探查一番，轻轻摇头：“无异常。”他找不到丝毫因果线的联系，仿佛这些傀儡与主人没有任何关系。

    赤溟去屋子里翻找，同样没有线索，村民死得悄无声息，只能确定是修仙者动的手，但无法确定身份。操纵者炼制傀儡的手法过于精妙，同时有些莫名的熟悉感。赤溟敢肯定，他是见过那个人的。

    “先回去。”没有线索，就没必要浪费时间。沈鸢处理了村民的尸体，摇动“忘道”抹去他的痕迹。

    到底在哪见过呢？赤溟苦思冥想，就差临门一脚便能明了。路上经过骑牛的牧童，伸手向他们挥了挥，赤溟看到他腰间的牧笛，忽然想通了一切，豁地看着沈鸢说：“我记得是谁在跟着我们了！”

    “是谁？”沈鸢不明白赤溟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

    与此同时润朗的声音响起：“哎呀赤溟，我跟了你们一路，你才记起我？”

    此人认识赤溟？沈鸢警惕地望过去，看见一位相貌极为端正的男子，单凭他清逸秀美的少年姿容，看不出真正年岁，气质飘然洒脱，见者易生好感。可惜沈鸢不属这类人行列，因为他行为不够磊落，且和赤溟疑似有非同寻常的关系。

    赤溟收敛漫不经心的态度，问道：“筠笛，你为什么会下界？”他是认识这位的，紫霄天的九阶神尊，筠笛神尊。

    他们在紫霄天关系不深，赤溟那时恶名远扬，愿意同他交好的神尊少之又少，筠笛神尊又是忙碌的人，除过商讨大事时见面，平日都甚少碰面，直至后来他被罚去了紫霄海域。但对于筠笛神尊此人，赤溟略有耳闻。

    筠笛神尊飞升前名曰李筠笛，是最早进入紫霄天的人族神尊之一，幻道与运道皆大成，最擅推演算计，这等人怎会如表面那般风轻云淡。他如今出现在玄界，只叫赤溟心中警铃大作。

    筠笛年长赤溟百万余岁，温和亲切地说：“自然是放心不下你了。”结果遭来赤溟不信任的打量。

    他二人的话无异于打哑谜，沈鸢观望筠笛的因果，面露古怪之色。原因无他，筠笛身上半分因果都没有，更别说与赤溟的因果。

    筠笛似有察觉，“咦”了一声，对沈鸢的态度恭敬许多：“我知您有特殊的手段探知因果，但我等擅运道之人，如不能藏好自身运势的话，免不了遭人针对，还请谅解。但既然您想看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你是何人？”沈鸢闻言冷淡地问。

    “算是……您和赤溟神尊的同僚了。”筠笛笑眯眯的，如他所说放开了因果线的遮掩，沈鸢一眼就看见了他和赤溟相连的因果线，亮得灼人眼睛。顷刻后，因果线再次消失了。

    赤溟怎么净招惹这些人，他那么多年的神尊白做了？

    感受到神主不善的眼神，赤溟困惑地眨眨眼，不知道自己又惹到他哪了。李筠笛这人还笑得开心，看上去就很反常。

    似要赤溟相信他，筠笛笑容稍淡，看了几眼沈鸢道：“那群神尊要你下界护佑这位真是疏漏了，还得我亲自下界一趟替你掩盖麻烦。赤溟啊，记得以后别太相信活的东西，你以为改了村民的记忆，能防得了那群神尊吗？”

    “你这话是何意？”赤溟很不满筠笛变相说他本事不行。

    筠笛靠近他的耳边，以沈鸢听不见的仙道手段说：“三仙天的神尊乖得很，真正打神主主意的只有那两位。你已经把一位招惹过来了，还想再招惹剩下那个？”

    赤溟没有料想筠笛得知的情报这般多，脸色难看地与他那双笑意不达眼底的眸子对视，一片翠绿欲滴的叶子出现在他的识海。

    二人均当无事发生，筠笛继续对沈鸢说：“我来助您平安渡过五仙合试。”

    “五仙合试，即是五位神尊的虚神降临，到时必有其他仙天的神尊，得瞒过他们不发现您才是。以赤溟现在的本事，要做到很难，所以紫霄天派我下来。您尽可放心比试，不用顾忌他们。”

    沈鸢神色淡淡，说道：“仅此而已？”

    “没错，那我先告辞了，五仙合试再会。”筠笛看出神主的敌意，冲赤溟眨眨眼，消失在原地。

    果真是不安好心。赤溟神情阴郁地翻转识海内的绿叶，这是要和他私下聊聊了。不论筠笛安的什么心，他好歹是紫霄天的神尊，不会害了神主，可对自己就不一定了。

    仔细回忆过往，他们也没有冲突，李筠笛又是心机深沉之人，实在摸不准他想做什么。说不定在刚才就用了挑拨他和神主关系的手段。看了看沈鸢冷漠的目光，赤溟十分肯定这一点。

    “赤溟，你以前与他关系很好？”沈鸢定定地盯着他，赤溟对待筠笛的态度似乎没有不同，倒是那位显得更可疑。他不信赤溟是沾花惹草的人，但赤溟身上几次三番出现不寻常的因果线，那么与这些人的关系就得问个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