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呼之欲出的情意
黑暗，太静了。 苏小云只能听见自己心脏的跳动和压抑的呼吸声。她瞪大眼睛，紧紧地盯着前方。 不远处黑沉沉、死寂寂的百里大洼很是平静，没有一丝风吹过，水面像是一面静止的镜子一般，没有一丝波澜。 夜明珠投射过去的光线，像一张阴冷的死人脸，冷光熹微，根本刺不透沉沉地黑水。 闻人渝下到水底下很久了，她不知道具体多少时间，心中默默地数着数，从一数到一百、再从一百数到一千。 “一千九百九十九，两千……”心中默念着这个数字，苏小云再回眸看向黑水水面，依旧没有什么动静。 她的心情却沉地厉害，一丝丝绝望从心脏深处爬起，慢慢地蔓延至全身。 闻人渝也遇到危险了吗？ 她在黑暗中独自前行了这么久，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认识的人，虽然这人与她的关系很是微妙。他们一同走了一段路，算不上互相扶持，而是他一直在帮她。 可是这下子，他也要离她远去了。 苏小云无奈地背靠在石壁上，长长地吁了口气，只觉得胸口发疼得厉害，丝丝缕缕地痛意不断侵蚀着大脑。 四周静悄悄的，好像没有一个生物存在，黑黝黝的和举行葬礼的时候一样地凄惨。若是她死在这，也算是应景了。 苏小云脑子兜兜地转着，又想起了闻人渝暗中帮她的那些事情，心思被点燃，一个个的画面在她的眼前如走马灯一般飞速划过，最后定格在他最后见到的模样。 他神色凝重，似乎是一早就知道水底下有东西，闻人渝不声不响，准备自己去解决了它。 苏小云瞳孔微微颤动着，耳边渐渐地响起他临行前低沉的声音，“你先在这等我。” “我去水底下看看。” “在这等我，不要离开。” 一道道声音如同电击一般冲进苏小云的脑海里，勾起了太多酸涩的情绪。她心下一狠，不禁咬牙冲着黑水喊道：“闻人渝，你可不能沉在水里头了。我现在就下去找你，拼了老命也要把你带回来！” 说罢，苏小云便用随身的手帕包住了夜明珠，打结捆在了腰带上。手帕是纱质的，能够透光，光线也只是稍微变暗了一点。 她又把腰带给束紧了，准备好一切就气势汹汹地走向无边的黑水，脚尖一触到冰冷的水里，便觉得全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苏小云梗着脖子，没想过后退，义无反顾地下了水，忍着冰凉的黑水浸着她的脚脖子，接着是小腿、膝盖，衣裳湿了水变得更加沉重。 她得动作快些才行，若是闻人渝碰上了危险，她快一步，他存活的几率就更大一分。 如此，她便朝着黑水中心又多走几步，就准备要一头扎进水里时，她的余光忽然瞥见前方一米远的水面忽然起了一个水泡。 她顿时停住脚步，仔细瞧去，果然又见那处“咕噜咕噜”地冒出了好几个水泡。 苏小云顿时心下一喜，冲着水泡的方向喊道：“闻人渝？” 水面不断泡着气泡，像是热水在沸腾时的画面似的，这黑水却不似热水一般滚烫，反而是更加冰冷刺骨。 看不见的黑水中，有什么在悄然靠近！ 苏小云猛然一惊，随即意识到来的不速之客并不是闻人渝，她立马就要做出攻击的准备。却不料脚腕处忽然贴上一股巨大的力道，硬生生地往外拉扯。 苏小云挣不过那股巨力，瞬时间就被来者拖进黑水当中，嘴巴和鼻子被水覆盖，肺叶里立即充满了恶臭的黑水气味，窒息感扑面而来！ 她艰难地闭着嘴，阻挡着黑水再次进入自己的身体中。 与水面上相比，水底下的世界更加地黑暗了。她奋力挥动手臂，却抵不过拽住脚腕的力量。 腰间夜明珠的闪光撕裂了黑暗，梦幻般的幽光指引着她的目光，看向底下那露出真面目的东西。 那像是一半人形，一半鱼体的东西，海藻一般的长发在黑水中四散。上半截身体像是枯树叶一般暗黄皮肤萎缩，胸前原本是属于胸部的地方，只剩下两个凸起的皱巴肉块。 头部似人脸，嘴部确是似鲨鱼齿般锋利的三角牙，嘴角一直咧至耳根处。耳部是皱皮的鱼鳍，正一下一下地鼓动着，震出几个小水泡来。 乍一看倒像是雌性鲛人。 可就是那东西抓住了她，正张合着充满尖利獠牙的嘴部朝她的脚腕咬去。苏小云睁大了眼眸，立即就用力缩了一下腿，那雌鲛人猛的咬了个空，隔着水都能听见牙齿咬合之间的巨大声响。 苏小云暗骂这个雌鲛人早不出晚不出，偏偏在她寻找闻人渝的时候跑出来！ 她现在极度地气愤，十分想将这雌鲛人给弄死。却无奈于自己此刻已是自身难保，身体里的黑水不断地挤着她的肺泡，嘴上也快支持不住了。因缺少空气，满脸都憋成了酱紫色。 苏小云趁着那雌鲛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赶紧抽出腰间匕首，低身往抓住自己脚腕的鲛人手袭去。 刀刃猛的割破皮肉，那雌鲛人猛然一惊，嘴中发出沙哑的怒吼，手部下意识地缩了回去。 苏小云趁机赶紧往水面上游去，到处都是黑暗的水，顶头却有一点微光正在幽幽地闪烁着，那就像是指引着前行道路的曙光！ 苏小云便朝着那个方向快速地游了上去，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手脚也有些发疼，却只能硬憋着游动身体。 在她冒出水面时，那不算太新鲜的空气就瞬时间冲进了她的鼻腔、口腔里，空气代替了肺泡中的肮脏污水。 “呼——”苏小云还未喘过气来，忽然又觉得脚腕被生冷的一股巨力拽住，眼看着又要被拽进水里去。她用力地咬紧牙，将匕首狠狠地刺进了岸边的地板上，锋利的尖刃捅进石层里，猛然地减慢了她下滑的速度。 让人猝不及防的是，小腿处突然传来一股揪心的疼痛！那雌鲛人竟然已经咬上了她的腿！ 现在已是分秒必争的地步，苏小云不能抽回腿，也不能任由雌鲛人随意咬食她的肉，便用着手使劲抓着被刀刃刺开的地面缝隙，转而用刀刃刺向那颗衔在她小腿处的头颅。 连续猛扎了三四刀，刀刀见血。雌鲛人失了力气，顿时就放开了她的腿。 苏小云顾不上疼痛，一见自己恢复了自由，就连忙沿着地板爬到岸上去。心脏拼命地跳动，满满都是劫后重生的庆幸。 “呼……”她粗粗地喘息着，还未查看自己小腿的伤势，那面前的黑水又猛的窜出一样东西。竟然那已经被扎破了脸皮和喉咙的雌鲛人，污血沾了满脸。 雌鲛人怒火冲天，竟然直接爬上了岸。拖着一条动弹不得的鱼尾，靠着两条萎缩的手臂移动。 鲛人在岸上哪里有两只脚的人灵活！ 苏小云根本不会再怕她，举着匕首立即朝着雌鲛人的心口处扎去，连扎数刀，雌鲛人不甘心地乱挥着锋利指爪，也接连在苏小云身上抓出好几道血痕。 雌鲛人本就濒死，如今心脏被苏小云扎毁，大量血水流出，她便很快地灯枯油尽，彻底倒下了，不再动弹。 苏小云确认雌鲛人真正死亡后，才堪堪地放下心来，缓慢地吐出一口浊气。 看着雌鲛人死去的惨相，她却一点都不会觉得可怜。跟着敌对势力，本就是应该拼个你死我活。 也不知她是什么时候就悟出了这个道理。 苏小云苦笑了一下，顺势看了看自己已经疼得快没知觉的腿，上面存着几个小的血窟窿，那是被雌鲛人用牙齿咬出来的。 她一想到闻人渝还在水底下，就不敢给自己太多停歇的时间。便打算随意地包扎了伤口了事，重新跳下水去找他。 岂料这时，水面上忽然又起了一番动静。 苏小云面上神情变得冷峻，使劲盯着水面。那被沾满了血迹的脸满是被逼到绝境的杀气。手紧紧地握着匕首，不管水底下再出来个什么怪物，她都要用尽全力打倒它！ 黑水水面上冒出了一个身影，颇为熟悉的水蓝色身影。 苏小云满腔地火气顿时就硬生生地停了下来，仓皇不安的感觉也在瞬时褪去，复杂的的情绪充斥着脑子，一时间进退两难。 闻人渝出了水，就见到苏小云一脸复杂地看着他，他微蹙着眉头不知她是怎么了。还未细想，鼻中就窜进一股浓厚的血腥味，他惊讶的垂下眼眸，只见苏小云的脚边正躺着一具刚刚死去的鲛人尸体。 她遇到危险了！ 闻人沉下面色，眼中隐隐地压抑着怒气。他在水下不小心让一个漏网之鱼逃了，他顺着雌鲛人的气味一路追上来。 却还是晚了一步，让雌鲛人先找到了苏小云。 闻人渝心事繁重，却忽的见眼前晃过一个身影，怀中就撞进一个人来。 是苏小云。 她似乎是怕极了，担心水底冒出的是不好对付的怪物，又担心闻人渝在底下遇险。压着她的沉重情绪在见到闻人渝的一刻，尽数爆发了。 她微微颤抖着，双臂紧紧地揽着他的窄腰，脸埋在他宽厚的胸膛上，泪水像是岩浆一般的滚烫，灼灼地烫着他胸膛的皮肤。 “……”闻人渝整个人都僵住了，瞳孔也因惊讶倏地缩了起来。嘴唇微颤着，动了好几下都没能说出话来。 他能感觉得到她跳得过快的心脏，亦或是他自己的。 苏小云抬起头来，还在啜泣着，胸脯随着抑制不住地呼吸而一上一下，急得甚至都抓着他垂着的发丝，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满脸都是泪痕了，只是焦急问道：“你怎么这么久才上来，是在下面遇见危险了吗？” 闻人渝的心神还未归稳，看着她眸间朦胧的水汽，和充斥着空间的血腥味。他只是怔怔地摇了摇头，半晌才机械地抬起还浸在水里的右手，将手上的东西尽数提了起来。 是几条鱼身蛇首的东西，左右各长着六足，模样怪诞，鱼腹处却很是肥壮。 “你应是几日都未进食了，这是多冉遗之鱼，无毒的。”闻人渝垂眸，目光深深地看着苏小云，微微哑着声音道：“这东西藏在水底深处，并不好找，所以我才费了些时辰。” 她闻言，才发觉原来他并没有遇到危险。 苏小云觉得自己刚才真是急火攻了心，竟那般莽撞。她猛的吸了一下酸涩的鼻子，向后退了一步，随即转过身去，用手背粗鲁地擦拭着眼泪，不让闻人渝把她脆弱地模样瞧了去。 闻人渝看着她看似坚强的背影，心脏在狠狠地跳动着。被压抑在心内的某种情意似乎冲破了障碍，开始在身体里迅速地蔓延。 一点一滴，好生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