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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机

    23

    前一夜刚接到了自家母亲的传信,次日天还没亮,外面的动静就将岑长焉给吵醒了。

    他刚一睁眼,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以及一熟悉的声音,“焉儿,焉儿,起床了吗?爹娘回来了!”

    岑长焉坐起了身,穿上了衣服,回答道:“你们进来吧。”

    门开了,率先风风火火地冲进门的是岑长焉的母亲岑霜。紧随其后的是他的父亲晋涵。

    “宝贝焉儿,你可担心死为娘了!”岑霜冲上了前,一把将岑长焉给搂入了怀中,语气抱怨,“都怪你爹!一直瞒着我,还不让我知道你身中诅咒的事情!”

    岑长焉在自家娘亲热情的拥抱之中,勉强抬起了自己的脑袋。他努力地从自家娘亲这话提取出了信息。

    “身中诅咒?”

    但是,自家娘亲的反应未免也太淡定了——按照正常来说,若他真的要死了,他家娘亲铁定是要暴躁抡人的,才不会像现在这样,用这么冷静的语气说出这番话。

    他的目光落到了不远处的自家父亲身上,后者是一副文质彬彬的书生模样,与他对上了目光,晋涵温和地冲他笑了一笑。

    “那爹还真过分。”岑长焉幽然说道,“等死的这段时间,我可想念娘亲了。”

    岑霜倏地松开了他,然后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脑壳,斥道:“死什么死?别胡说八道!你爷爷都说你不会有事了。”

    岑长焉唉声叹气,“我怎么知道爷爷说的准不准。我都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中的诅咒,中的是什么诅咒。”

    面对他期盼得到答案的双眸,岑霜一时语塞,而后撸了一把他的脑袋,诚恳地说道:“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但你爷爷说的肯定没错就是了。你也该相信自己的大气运!”

    岑长焉惆怅地叹了一口气,觉得这答案简直不出乎自己的意料,忆及众长老近期的气定神闲,想来这所谓的诅咒大概率不会对他的生命造成什么威胁,只是身上有这么多东西,终究是不得不让人牵肠挂肚。

    待岑霜跑去给他亲自熬药了以后,岑长焉看向了自己的父亲。

    没等他开口询问,晋涵便抚摸了一下他的头发,愧疚道:“抱歉,焉儿。你身上的诅咒与我有关。”

    岑长焉眨了一下眼,“我还以为是屠仙教主给我施放的诅咒。”

    晋涵坐在了床边,叹道:“他还没有这个本事。”

    “哦?那是谁?”

    “为父年轻时气盛,当时有个魔道中人给我下了诅咒——我当时解除了诅咒对我的影响,但没想到它还会影响到我的后代。原本,你刚出生时,我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直到你突破了元婴,身体变得日渐虚弱,我才意识到那诅咒埋藏在你体内,只是之前被你的大气运给遮盖住了。”

    “哦!”岑长焉语气也没有多少波动,“所以说,我的身体变得虚弱,并不只是因为‘月满则亏,水满则溢’?”

    “是,诅咒催化了这一点。若没有诅咒,你的情况大抵没有现在这么严重。”

    “爷爷知道?”

    “他知道。”

    晋涵表面是实力低微的医修,实际上身份却没有那么简单。岑长焉也是十六岁时方知道真相——全宗门,除了他以外,也只有他祖父知道他父亲的底细了,就连他的母亲也被蒙在鼓里。

    岑长焉手掌一摊,“既然他们都说我命不久矣,娘亲又说没事,所以诅咒到底是怎么回事?”

    晋涵道:“根据你祖父的卦象,大约在一个月后,你就能化险为夷。”

    “怎么化险为夷?”

    晋涵只道:“你与屠仙教少主的事,既是麻烦,也是契机。”

    岑长焉拧眉沉思了半晌,道:“我知道了,谢谢爹。”

    晋涵起了身,抬手落到了他的头上,抚摸了几下,长叹了一声,“焉儿,这么多年来……不要怪爹爹。”

    岑长焉耸了一下肩,“就算身体虚弱,身中诅咒,我也能坐稳宗门首席,蝉联数届仙道大会的榜首。想来届时诅咒解除,再无人能与我匹敌。”

    他爹不将诅咒的事情告知于他,他也明白原因,无非是不想让他再为这事烦心,他爹想要自己独自解决这问题。

    这么多年以来,晋涵为他的身体操的心,他也看在眼里。他爹娘未归的这些年,表面说是他爹要突破,实则恐怕就是在为他找解诅咒的法子。

    实际上,岑长焉现在也没有多担忧。因为他根据晋涵的话,对于诅咒该怎么解,差不多有思路了。

    ——“与屠仙教少主的事,既是麻烦,也是契机”,这“契机”可不只有遇上了“习卫”吗?

    “若是不成,大不了用点相对偏激的法子。”

    岑长焉惊讶地抬起头,见晋涵已经转过了身,“时间还早。再睡会儿吧。”

    *

    24

    等着别人来为自己解决问题,可不是岑长焉的作风。

    隗习衡按照惯例起床,刚一推开门,就看到岑长焉抱剑坐在房顶之上——正对他的门。

    他还留意到在他开门的一瞬间,岑长焉就若无其事地挪开了目光,低敛眼眸,擦拭自己的长剑。

    隗习衡心中隐约有了计较,他缓步走到了庭院之中,仰起了头道:“阿焉,上面风凉,你先下来吧。”

    岑长焉冷酷地“哼”了一声,然后纵身一跃,跳下了屋顶。待稳稳地站立在了地面,他瞅了隗习衡一眼,“说起来,你来我们这里也有一段时间了吧?感觉我们这里怎么样?”

    不对劲,他今天不对劲。隗习衡心中如是道,嘴上则是:“这里挺好的。”

    “唔,是吗?”岑长焉刚走了几步,就有意地歪下了身体,果不其然,隗习衡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岑长焉这次任由他扶,叹了声,“说起来,习卫你干嘛对我这么尽心尽力?难道仅仅是为了报那什么救命之恩吗?可是,我根本不记得那件事了。”

    隗习衡的手臂结实有力,低声道:“你不记得,没关系。”

    岑长焉的语气变得忧郁,“那我死后,你又该何去何从呢?你应该也听说了,我只有不到三个月的寿命了。”

    他能明显感觉到,隗习衡的身体抖了一下。他又接着说道:“我死后,你就不必报恩了。届时,若你想要继续留在我们紫岫剑派,我可以跟我祖父他们说一声,许你做个杂役弟子什么的……”

    隗习衡没有吭声,岑长焉侧过了头,问道:“怎么样?你是要继续留在我们这里,还是离去?”

    隗习衡像是有些生气,拧了一下眉,“何必在这时候说这些?”

    “因为我爹刚刚回来了,他给我诊断一下,说他无能为力了,我……”岑长焉话没说完,就看到了隗习衡阴云密布的脸,他又将剩余的话给咽了下去。

    这样不好,这样不好。他默默地在心中说道。利用他人对自己的关心,在这里撒谎骗人,可不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剑修该做的事。

    他又拂开了隗习衡的手,站直了身,诚恳地道:“开玩笑的。其实我爹说有办法。我只是想要看看你的反应,但我意识到这玩笑可能有点过分。你别放在心上。”

    他定定地看了隗习衡一阵,只见后者忽而一笑,“这玩笑可不有趣。”

    岑长焉松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抱歉!”

    装虚弱套话不成,这样有违他的宗旨。是以,岑长焉打算重新想个方案,然而,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当天傍晚,他的房间再次迎来了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