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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小马

    挂掉电话,阮洲把耳机收好,长吁一口气。

    他动了动大腿,抱住被子,努力忽略身体里的异物感。

    现在是夜晚十时,本不是他们大学生日常睡觉的时刻,可阮洲眼皮酸重,埋着头,沉沉地入梦了。

    第二天还不是工作日,他在七点钟准时睁开眼,手下意识去摸,打到床边铁杆才嘶地一声醒来,他揉揉手腕,坐起身。

    寝室里还是保持静谧,都成熙昨晚打完一定量的呼噜,到后半夜就安静下去,程东灿睡在他对面,似乎也没有磨牙的习惯。他对这两个室友特别满意。

    轻轻地掀开床帘爬下床,行李瘫在一旁,阮洲看了一眼,觉得还是吃完饭再回来收拾合适。

    他简单洗漱后,蹑手蹑脚地拿了饭卡出门。

    C大新校区不对外界开放,七点多的早晨,大道上人却不算少。他们艺院的寝室住在一起,早起练功的都霸占着方形长椅。

    拿出手机捯饬了一会校园app,给自己卡冲了钱后,他双手插兜在路上慢慢逛。

    几个穿着运动服的男生从他身边经过,他看晃了眼,觉得眼熟,差点要喊出声。

    还好及时止住,寒冷的空气告诉他,这不是原来的学校。

    有点尴尬,他重新看起手机,翻动了几页,从购物网站上搜自己原来经常买的潮牌,随便添了几样宽松舒服的春装,下单付款,把手机收回去。

    远远的快到食堂,他迟疑半分钟,从另外一边兜里拿出一件物品,拐进食堂左侧的小吃馆。

    阿姨还没来,他目的也不在此,坐在一张椅子上,左右瞧了瞧,低下头。

    他手里躺着一部和江疏给的一模一样的手机,唯一一个不一样的就是它背面贴上一个类似报警器的按钮,阮洲把手机翻过来,浅浅地摸着它。

    突然它一震,阮洲用指腹解开锁,有人发来信息:“程东灿,国标舞一级生,从主是江疏集团董事会股东千社长的侄儿,受他主人吩咐,帮江疏盯住你。”

    阮洲继续摸着那个按钮,过了片刻,“再看看。”

    他把手机放回兜里,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站起来走出小吃馆。

    八点了,人流渐渐多了起来,阮洲肆无忌惮地走向早餐窗口,要了一份胡椒意面,找了个人多的地方,贴着他们坐下。

    食堂厨师还是不错,但跟江疏家里的相比还是差得太远。他垂着眼专心吃面,偶尔听听别人讲一些学校的八卦。

    前面说一些没有营养的东西,后来才浅浅地说着哪个专业哪个班的后辈没有礼貌,他们去收拾了一顿。阮洲挑眉,抬眼去看,一眼看过去只瞧见中间一个人,拿着一杯酸奶喝着,神情恹恹的,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

    “宰希啊,那臭小子昨晚没被你揍死吧?”旁边穿着球服的男生嬉皮笑脸,刀叉住一根沾了酱的香肠,嘴唇泛着油。

    也不怪阮洲一眼只看见中间那人,他长相清冷,有着和周围格格不入的气氛,他的状态不免让阮洲感到熟悉,但他又觉得自己太敏感了,也许想错了。

    高宰希仰头喝一口酸奶,想要拿起一块吐司,刚抬起手——对了,阮洲卷着意面看他,就是这种神情,和自己事后的状态一模一样。

    慵懒,疼痛,餍足又烦躁。

    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愤懑地把一大口塞进自己嘴里,却差点被呛着。

    他去旁边饮水机接了水喝,重新回到座位才发现那人不见了,他歪歪头,没再看,迅速解决了盘里剩下的东西。

    回到寝室的时候,发现程东灿出去了,都成熙还在睡,空调尽职尽责地传送热气,他觉得有点热,便脱了外面的棉服。

    时间到了九点,就没管太多,阮洲站起身收拾掉自己的东西,拿起桌上的资料,刚要放进自个包里,手一顿,又拿了出来。

    他翻了翻,闭眼回想了一下,发现这些资料被人动过——顺序被打乱了,虽然不明显,但还是能注意到。

    回头去看都成熙,呼吸绵长,看起来不像是他,毫不疑问,除了程东灿,没有谁有理由不打招呼就随意翻看自己的资料。

    既然他也是圈内人,受了主人的吩咐办事,对自己存有好奇心应该是在所难免的。

    阮洲低头想了想,最后好像确定了什么一样,把资料塞进包里,换了一身衣服出了门。

    他去找自己的辅导员,办一办转专业的一些事宜,导员吩咐了要自己跟专业导师见一面,并且在学校官网上选好这学期的课,看看有没有时间能补上上学期的学分。阮洲点点头,算是结束了和这个行政辅导员的见面。

    出了行政楼后,他不想回寝室,就又在学校里面转。

    从去年十月份到现在,他算是重返校园。对此他又含感激又觉得愤怒。

    可怜的是,连愤怒都只能关在笼子里,偶尔出来放一放。放多了还不行,某些情绪延伸出去,就变成了另外一种奇怪的东西。

    他吸了吸小腹,感受埋在他深处的东西的轮廓,长长地叹息。

    他坐在长凳上,拿出手机,克制住内心涌上来的眷恋。从云层里爬出来的阳光照在他脸上,但他却被冷到了似的,立马站起身,跺跺脚,往寝室方向走。

    其实还是病得不清,他勉强能够保持一会清醒,但之前的那些仍然历历在目。雕刻上了就雕刻上了,印记永远都有,消除不了。

    非要承认一些东西也不是不可,但同时也应该知道原来的东西不曾被取代。

    不管怎么样,如今能踏出江宅,总是一个突破,他怕了吗?怕了。但羽翼未折,偶尔会有叛逆期。

    这种情况江疏并非没有意识到,他收到程东灿送过来的报告,文书上百密无一疏,身份似乎也没有暴露,千家培养出来的奴隶一直有这样的本事。

    窗外鸟鸣啾啾,江疏拿着平板偏头去看,才知道春天早就到了,新芽都会在此时生长,一如他笼里关着的小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