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归乡（艾尔温如愿以偿）
返程的过程出奇的顺利，完全没有遇到任何危险。救援队用专业的干扰工具在不触发警报的前提下解除了艾尔温和安娜的电子脚镣。虽然临时多了两个人预先准备的食物有些不够，但米娅家里最不缺的就是即食食品。他们一行人开着米娅的面包车，按照预先规划好的道路，一路开到了边境附近都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米娅偷偷给布兰特发了个短信叫布兰特去她家的桌子上找她留给他的信，然后在得到回复之前把自己的手机关机丢进了河里。她没有预先告诉任何人自己要陪着艾尔温偷渡，只在信里拜托布兰特向问起她的人说一声她不会回来了，毕竟她认识的人布兰特也都认识。她依然有些放心不下布兰特，总担心自己不在了布兰特会被人欺负，但又想到他们分开的这段时间里布兰特明明比她更会照顾自己，她分明就是是在瞎操心。 他们在边境附近抛下车子，徒步穿过一片无人的森林，最终跨越了边境，来到了艾尔温的国家。走出森林到达预定的汇合点时是个下午，阳光照得空气中满是温暖的树脂香气，两个值班的私人安保人员远远看到了他们，立刻去旁边的帐篷里把伊森喊了出来，兄弟两人一见面就抱在了一起，好久都没有分开。 在这样近的距离下，即便是伊森这样对信息素钝感的beta也能够注意到艾尔温身上气味的变化：艾尔温被标记了，而始作俑者正是旁边的这个alpha。他于是松开了抱着艾尔温的手，看向了顶着一头凌乱粉毛的米娅，看来她就是“收留”艾尔温的那个女性alpha。 “这是米娅。”艾尔温顺势介绍道，他忽然有些后悔把米娅的头发染成粉色了，也许伊森会因此觉得米娅不够可靠。好在米娅这次穿得以实用为主而不像平时那样花哨，白色冲锋衣、牛仔裤和马丁靴的搭配规规矩矩，不会像是个小流氓。 “玛丽娅·施瓦茨。”米娅补充道。艾尔温这时才终于知道了米娅的全名。 伊森客气而疏远地对着米娅点了点头，说道：“我是伊森，艾尔温的哥哥。”他很想问问艾尔温怎么把这个alpha也带回来了但没有开口，因为当着米娅问出这种问题实在太不礼貌。 “这孩子叫安娜·杜兰，她母亲是个沦陷区的财政官员。”艾尔温又摸了摸安娜的脑袋，向伊森介绍道。 “我认识她的母亲。”伊森说着，拉开了一旁停着的越野车车门，“我们先上车吧，上车再说。” 上车后，伊森先是打了个电话向希尔达姑姑回报已经接到了艾尔温，又问安娜有没有什么在国内的亲戚可以联系上的。安娜拿着伊森的手机给她的外公打了电话，没说几句就哭得泣不成声，伊森只好自己接过电话，向电话另一头简单地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和现在的情况。 他告诉安娜的外公安娜已经回国了，现在很安全，并问他打算在何时何处接回安娜，是希望安娜留在这个边境城市的酒店还是明天和他们一起乘飞机回到首都，安娜的外公选择了前者。于是伊森承诺会安顿好安娜然后留下一个保镖照顾她，并告诉安娜的外公可以随时通过这个号码联系自己。 挂断这个电话后，伊森看着车里这连续三天风餐露宿没有洗澡的三人，又打电话支了个人去给他们买几件合身的便服回来。 车子开了几个小时，最终停在了一个酒店门口。看着酒店大堂的豪华吊灯、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以及搞怪逗趣的万圣节摆设，艾尔温感到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伊森走到前台问员工能不能在相同的楼层再加两个房间，艾尔温听到后立刻声明自己要和米娅住在一起。伊森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按照他的意愿只给安娜要了一个双人间，并派了一个beta女性保镖去照顾她。 伊森预先为艾尔温准备的房间是一个有两间卧室的套房，他自己也会住在里面，多住一个人其实没什么，但他就是不喜欢艾尔温和这个叫米娅的alpha待在一起。她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徒有其表的小混混，和艾尔温无论哪里都不般配。 回到客房后，艾尔温直奔浴室而去，一连三天没有洗澡，他感觉自己的头发要痒死了，身上也黏黏腻腻的很不舒服。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放松下来享受泡澡的过程，而是尽可能快地把澡洗完，他担心伊森和米娅会吵架，毕竟伊森似乎对米娅的偏见很重，而米娅的脾气又是那么的犟。然而实际上，与此同时，艾尔温担心会吵架的两人正坐在客厅相对无言。 其实套房里有两个卫生间，米娅完全可以和艾尔温同时洗澡。但伊森想等米娅洗澡的时候和艾尔温单独说些话，所以就没有提醒她，任由她坐在那里等着。 而米娅看似放松，实则僵硬地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她还是第一次来这么高级的地方，整个人都不知所措。虽然她的故乡也有一些高级酒店，但都开设在她从来不去的市中心里，她自然没有去过。她听说这些高级的地方都有很多规矩，因为害怕自己的言行举止出了什么差错给艾尔温的哥哥留下不好的印象，她连话都不敢说。 随着沉默的延续，客厅里的气氛变得越发诡异起来，伊森于是没话找话地对米娅问道：“你对艾尔温是怎么想的呢？” “嗯……我很喜欢他。”米娅简短地说道，她怕说得多了，自己的紧张会从声音里显露出来。 伊森嗯了一声，感觉自己问了句废话。虽然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但这个alpha能够放艾尔温回来而不是把他拴在自己身边，甚至还抛下一切冒着生命危险陪艾尔温一起回来，足以说明她是真心喜欢艾尔温，而不是像他之前以为的那样只想占艾尔温的便宜。但光有真心是不够的，他们还得面对生活，而伊森难以想象如果艾尔温和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alpha在一起的话，会被人怎么议论。 伊森一边想着一边盯着米娅的脸，忽然意识到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她看起来似乎年纪很小。先前由于米娅的粉色头发太过扎眼，他一直没有注意米娅的长相。他想起艾尔温似乎说过米娅是个失学的孩子，心中蓦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对米娅问道：“你多大了？” “十七岁？”米娅不确定地回答道，严格地说她现在还是十六岁，但明天就十七岁了。 艾尔温怎么会带着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私奔？！伊森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艾尔温带着一个外国alpha回来就已经让他觉得非常离奇了，而现在事情离奇的程度再一次超出了他的想象，他简直想现在就冲进浴室和艾尔温问个明白。 尽管内心波澜万丈，但伊森依然面不改色地说道：“我的建议是你对外声称你自己十八岁了。我们之后会帮你办理一些证件，如果你未满十八岁，我们就还得按照法律规定给你找个监护人什么的，后续会非常麻烦，生活中很多事情也需要监护人的同意。如果你成年了就会方便得多，完全可以自己做主，你觉得呢？” 米娅立刻就同意了，伊森这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让她完全没有不同意的理由。虽然伊森说的也是实话，但他想要篡改米娅年龄的真正动机并不是这些，而仅仅是不想艾尔温因为和未成年人发生性关系被捕。 伊森暗地里松了口气，又问道：“你的家人知道你跑到这里来了吗？” “我没有家人。”米娅说。 伊森不知道应该感到难过还是庆幸——至少在另一个国家的某处不会有什么因为孩子失踪而焦头烂额的父母。“抱歉。”他说道，然后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艾尔温终于洗完了澡，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擦，披上浴袍拿着毛巾就走了出来，看到客厅里的两人的面色虽然说不上多么愉快但也没有不善才稍微放下心来。他自然地在米娅身边坐下，对伊森问道：“你们在聊什么呀？” 刚洗完热水澡的艾尔温皮肤透出淡淡的粉色，周身还萦绕着潮湿的香气，让人很想抱住亲上一口。如果没有伊森在这里看着，米娅一定已经抱了上去，但现在她只能吞吞口水扭过头去，把视线移向别处。 “没什么。”伊森敷衍地说，然后又转向米娅说道，“玛丽娅，你也去洗个澡吧，我差人给你们买的衣服应该很快就会送来了。等你洗完澡换好衣服，正好可以吃晚餐。”米娅于是去了浴室，留下伊森和艾尔温两个人在客厅里。 “艾尔温，你是怎么想的？”米娅刚一关上门，伊森就急切地俯身凑近了艾尔温，压低声音问道。他也不想在这种艾尔温刚刚千辛万苦地回来，连休息都还没来得及休息的时候拉着他盘问，可是这件事不得不现在就问清楚：“你带她回来干什么，你真的打算和她在一起吗？一个十七岁的alpha？” 艾尔温早就做好了被问及这个问题的准备，他深吸了一口气，回答道：“我带她回来主要是担心如果她留在那边的话前途堪忧，但我确实也想和她在一起。不管你会不会觉得很变态，我是真的喜欢她，而不是因为被她救了或者标记了就觉得自己非和她在一起不可。你是知道我的，我并不是那种脑子转不过弯的类型。” 伊森试着去理解艾尔温的话，以及他话语背后的想法。他想，如果有人在另一个人最无助的时候伸出援手的话，被帮助的人的确很难不爱上她，但这种爱情是很难持久的：“可是你和她才认识多久啊？你怎么就能确定她能和你共度一生呢？你和她在完全不同的环境下长大，各种习惯和观念都不一样，热恋期一过就很容易产生矛盾……这些你都考虑过吗？” “我都考虑过。我完全明白我以后很可能会和她分道扬镳，但我不想仅仅因为有这种可能就辜负她的心意。况且即使我们未来分开，她也至少过得比在那边更好，这样我也算是报答了她，可以问心无愧了。”艾尔温冷静地说道。 “可是付出那么多到头来却也许什么都得不到真的值得吗？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那一步，你真的能接受得了吗？”伊森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劝说道，“你现在依然可以全身而退，艾尔温，只要你在家里窝上几个月，等到标记自然消散，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即便你不和她在一起，我们依然可以报答她，安排她上学，扶持她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但如果人们发现你和一个比你年纪小这么多又来路不明的alpha在一起，他们会生出一些很龌龊的揣测。就算你以后和她分开，那些流言依然会伴随着你。” “我有这个心理准备。”艾尔温笑着站起身来从桌上拿了瓶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也顺手递给了伊森一瓶，视线则是投向了窗外的街道，“而且，伊森，你未免把事情想得太严重了。我们的国家每天都在发生各种各样的丑闻，每一个都比我的这点事惊人得多。人们听说了我的事情也许会惊讶一阵子，但过不了多久就会熟视无睹，根本不会影响到我的生活。” 面对艾尔温如此坚决的态度，伊森决定暂且妥协。毕竟在艾尔温回去上学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事情都会一直有余地，说不定艾尔温回归了正常的生活后很快就会冷静下来。“那你想好要怎么安排她了吗？”他问道。 “我是打算让她和我住在一起，从11年级开始上一年半的高中，等高中毕业后看情况去上大学还是做些别的什么事，但这也得看她的意见。”艾尔温说。伊森也表示了赞同，把一个青春期的alpha送进学校总比放着她无所事事要好，天知道她会惹出什么事情出来。 过了一会，米娅洗完了澡，有样学样地和艾尔温一样裹着浴袍走了出来。艾尔温一看到她就笑了起来：“米娅，你怎么也不吹头发的呀。来，我们一起去吹头发。”他说着迎过去抱了她一下，把她带回了房间里。 米娅眨了眨眼，由着艾尔温把她带了进去。她不知道这里还有吹风机，要不是艾尔温先洗过澡给她做了示范，她连这里有浴袍可以穿都不知道，但这种事她当然不会说出来。 艾尔温把米娅带到梳妆台前坐下，先用毛巾帮她把头发擦了擦，然后拿起吹风机想了一下，选了一个弯弯的风嘴装上，开始给她吹头发。米娅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子的吹风机，不止是吹风机，这里精美的装潢，衣着整齐、态度亲切的服务人员，乃至一切事物都让她感到非常陌生，这让她不由得叹了口气。 “米娅，你好像不太开心？”艾尔温问道。虽然米娅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已经有一阵子了，但也没有像现在这样一言不发的，像是整个人都蔫掉了一样。 “没有啊，我挺开心的。”米娅勉强笑了笑，然后自己都觉得自己笑得太假，只好又说道，“我就是……嗯……” 她就是感觉自卑了。她早就知道艾尔温是上等人，所过的生活与她的完全不同，也想过如果和艾尔温一起回国的话，她会很难融入他的生活。她之前以为只要自己放平心态就可以，真的经历了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她现在觉得自己完全像个傻瓜一样，而这才只是住个酒店而已，她不知道以后怎样面对艾尔温认识的人，害怕自己会丢艾尔温的脸。 但她不想和艾尔温说这些，因为她觉得一个alpha不该有这种懦弱退缩的念头，尤其是在自己的omega面前。艾尔温也不会喜欢她这个样子的。 “我也不知道，可能就是不适应吧。”她说着，挠了挠被热风吹痒的脸颊。 艾尔温放下吹风筒，俯身拨开米娅额前的头发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他用温柔的目光凝视着米娅，说道：“我知道会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后会经历一个艰辛的过程，尤其是在你为我放弃你所拥有的一切之后。我很感谢你为我做的牺牲，所以你有什么困惑或是烦恼的话就告诉我，好吗？我会和你可以一起解决。我也想为你做些什么。” 米娅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她的表情稍稍扭曲了一下，强忍着扑到艾尔温怀里倾诉的冲动用平淡的语气说道：“好，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