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赶在迟到的最后几十秒踏出传送舱，戚澄向所有闻声转头看来的人展示自己招牌的“抱歉但是我有苦衷”微笑。他走向最靠里的工位，屁股还没坐稳，就听到耳机里传来二把手扎克湿黏的声音：“设计部B级及以上工作人员到52楼开会。”

    今天是签署实习协议后第一个星期二。　　每周二上午都有一场漫长、无趣、严肃、形式化，集齐了戚澄所有讨厌元素的晨间会议。

    “今天老大该回来了吧？”右前方工位的占有者是一位三白眼的精瘦黄种男子，松上真太郎，他负责大部分性爱仿生人私密部分的设计，总爱斜眼瞄戚澄正前方女同事艾丽莎的胸部，一找到话题就想搭讪，后者不厌其烦，将其视作无物。得不到回复的松上不依不挠，“我们一起走呗，顺便交流一下S819的设计问题？聊聊工作？”

    艾丽莎恍若未闻，自顾自地站起身来整理桌面，收拾好后转头对戚澄笑了一下，说道：“昨天没来得及和你打招呼，我是艾丽莎，负责面部设计。你应该不知道会议室在哪里吧，跟我来。”

    星网上部门官网有非常详细的地图和即时导航功能。但是戚澄乐于为女士解围，他走上前去帮艾丽莎拉开转椅，俩人无视松上快步走远。

    “你还没见过部长吧？”艾丽莎因为这新来小男孩的识趣，愿意提醒一下他，“沈星河，他可能不像你想象中那样严肃稳重，但是也不要被他看似好亲近的个性给迷惑了。”

    沈星河是仿生人设计界的青年俊彦。作为帝国科技学院最天才的仿生人设计学学生，用两年时间完成学业，成功入职EVE设计部空降副部长，并在一年后成为部长，兼任星际仿生人设计联盟副主席——今年他也才24岁。戚澄入校时沈星河刚好毕业，四年来只闻其神不见其人。

    “部长毕竟是我的上司。”他在脑海里勾勒出一个黑发黑眼、传统亚洲长相、职场精英加笑面虎的形象。艾丽莎哼笑一声，在阶梯式的会议室里为他们两人找了一处介于惹眼和偏僻之间的位置。

    沈星河人如其名。

    戚澄听到有人在说“部长好”，下意识抬眼一看，走在扎克前面进入会议室的青年男子在灰扑扑的前者映衬之下，宛如明珠在侧，将本就亮堂的室内照得熠熠生辉。

    他有一双天蓝色的眼睛，就像大螺旋星系，无数颗年轻的蓝色恒星掺杂着黑色尘埃，最中心是时空曲率大到光都无法逃脱的黑洞，这是他脸上最灵魂的部分。相较之下，英挺的面部轮廓、浓密的银发、象牙白的柔和肌肤、泛白的薄唇都黯然失色。

    制作最精美的仿生人都无法复刻这样的美丽。

    戚澄收回目光，但是脑子里仍在不停地赞叹。

    “原料采购部上月提供的‘肌肉’材料导电性挺高的，但是延展性似乎弱了点，用在家政机器人A709的测试里刚好……星网上最新批次HS066好评率百分之八十九，比上一批次产品好评率低了百分之六，虽然只是中端实用产品，但是脸部细节还是打磨一下好吧？安娜，你汇报一下上周工作——还有，新来的那个，记得上传会议记录。”

    “嘿！新来的，新来的！”

    “戚澄！”

    沈星河饶有兴致地看着扎克气急败坏的样子，随着扎克的目光向席上望去，他和一张苍白精致的面孔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