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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让他走

    她瞪大了魅惑的杏眸,眼见那男人抱着另一个人走进花楼,女子赶忙提着衣裙跑下来:“萧、萧.....萧爷,您怎么来了?!”

    看到他怀里的人,她更是惊呼了一声,用手帕捂住自己的嘴,讶然问道:“呀,这大美人是谁呀?怎么搞成这副模样?”

    方才天色昏黑有雪,她并没有看清楚。

    等人来到身边,看到秦霜的样貌后,女子双眼一亮,不禁咂了咂舌,连忙冲花楼里喊道:“姐妹们,快快.....快出来——!萧爷带了个大美人回来啦——!”

    天知道,男人三年五载都不来一次。

    好不容易来一次吧,不是和官兵斗殴受伤了,就是过来借酒消愁,从没有正儿八经的踏过这道勾栏门。

    只是这次,萧乾竟带了个绝色的美人回来,真是令人惊讶。

    在她起兴的叫喊声下,花楼里冲出了姿色风貌各异、手摇仕女团扇的姑娘,纷纷站在凭栏上观望。

    “三娘,你说的大美人在哪儿呢?快让我们见识见识呀......”

    翠掠云鬟、面带红妆的女子们娇笑着,就差没上前把萧乾围住了。

    “谢如云,管好你楼里的人。”见她们个个眉飞色舞的模样,萧乾脸色一寒,抬手便用厚重的衣衫遮住秦霜的容颜,径直往熟悉的卧房走去。

    “哎.....哎哎!听见了吧?都散了去——散了.....”

    虽说和萧乾相识多年,可如今瞧见男人的那副冷脸,她还是有点怕怕的呢。

    谢如云,原名云裳,本是卧玉镇第一商贾、谢家钱庄的千金。

    本该众星捧月的大小姐,却因官府势力横行,为保住父母和家业,不得不嫁给自己的对家,自此过上了寄人篱下的日子。

    虽然是对家,可夫君知书达理,待人向来和善,谢云裳也就安下心来,在婆家过起了和夫君举案齐眉的日子。

    本以为能白头偕老,可卧玉镇长期遭受官兵霸凌压榨,很快牵连了钱庄。

    谢云裳的夫君因此一病不起,终是没能熬过二十七岁的严冬。

    紧接着,公婆二人也撒手人寰,偌大的家里,便剩下她一人。

    因谢云裳容貌清丽,眼角生了颗血色的朱砂痣,自此就被夫家的族亲认为妖孽、扫把星,把她乱棍赶出了家门。

    在那之后,为了活下去,她就只有做起了勾栏院的营生。

    “萧爷,您又和官兵打架啦?英雄救美吗?”

    目送萧乾踹开房门走进去,谢云裳八卦的问道。

    即便遭受过许多磨难,但她的性子依然活泼,都快三十出头的人了,成日还像个十七八的少女似的,大大咧咧、直言不讳。

    卧房的地面和桌椅一尘不染,红绸罗帐轻舞,帐上遍绣穿珠金线的芙蓉,雅致又简朴,瞧起来不像烟花之地,反倒像大户人家的客房。

    看了一眼,还算满意,萧乾便沉着脸把秦霜放在床榻上,又转身对她吩咐:“命人端盆水来,拿些药膏和棉纱。”

    “哦.....是!”谢云裳用扇团挡住自己的半边脸,扭着细腰忙去喊人干活。

    等她匆匆离开后,坐在床边的萧乾缓缓起身,走到窗边,抬手倒了香炉里的迷迭香。

    谢云裳返回卧房时,看见的恰巧就是这一幕。

    “呀呀呀.....好我的爷啊,这香可贵的很呢!您、您怎么就能直接给它倒了呀——!”

    她低声惊呼,急忙跑到窗前,看着漫天飘扬的灰烬欲哭无泪。

    萧乾的神色仍然淡定,他把空荡荡的香炉塞回谢云裳的手里,沉声道:“他不喜欢这个味道。”

    说完,男人便迈着沉稳的步伐回到了床边。

    谢云裳杵在原地,差点没被风直接吹化,半天才反应过来萧乾口中的“他”是谁。

    她转过身,注视着男人为床上那人悉心擦拭血迹的模样,又暗搓搓的凑了过去。

    “萧爷,这位公子是谁呀?”

    萧乾性子冷的像冰块,近些年来,许是性情使然,又或是要管束山寨的兄弟们,男人一向形单影只,她还没见过他对谁这么上心呢.....

    那容颜清绝的公子,究竟是何方神圣啊.....谢云裳越想越好奇,忍不住开口问道。

    “他是摄政......你便叫他秦公子吧。”

    萧乾原本想表明秦霜的身份,可看见他手指的伤口,想到这人醒来后,恐怕会受到刺激,也就把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秦公子.....秦公子长得可真好看。”谢云裳娇笑着赞叹着,又试探性的问:“萧爷,让奴家来为他包扎吧.....?”

    萧乾的眼神一下子更冷了,浑身都散发着蚀骨的寒意。

    “不必。”他淡淡回了两个字,还是把秦霜护在自己怀里。

    瞧见他这副戒备的模样,谢云裳在内心暗笑,心里已经有了点数,便娇声应答道:“欸——萧爷一路上这般辛劳,奴家去后厨给您备点酒菜.....您好生照料、秦公子哈.....”

    话说到后面,她险些被男人冷冽的目光给吞了,忙遮住脸,跑到后厨去交代。

    秦霜是被疼醒的,他的手像被火苗燎过似的,翻滚着阵阵灼痛,使他在昏迷中也没有一丝安稳。

    “这是.....什么地方......”看到陌生的床帐,他动了动手指,转过头才发现,自己的手掌被缠上了结净的棉纱。

    好疼......太疼了,那种疼痛像烧着的蚂蚁,不停地钻进他的骨血,牵扯着锥心的痛楚。

    恍惚之间,他想到了昏迷前的情景。

    萧乾在冰冻飞雪下,用暴戾的话语呵斥着他......

    白纸黑字,你还不肯信——?!

    我今日便让你信——

    秦霜闭了闭眼,不愿再想起落在脸上的那一巴掌。

    “秦公子您醒了?哎呀您可终于醒了......奴家都急坏了呢!”

    正当他出神之际,身旁忽然响起了一个娇俏的女声,秦霜抬眼看去,就见谢云裳端着饭菜,左摇右摆地走进了房间。

    “你是......嗯呃——!”秦霜刚要坐起身,却因身体的疼痛白了脸,跌倒在了床榻旁边。

    “公子——!”这可把谢云裳吓坏了,急忙跑过去扶他起身:“公子您没事吧......?”

    那个男人走之前下了死命令,让她定要把人照看好了,这要是有个啥三长两短的,她可吃不了兜着走呀......

    “我、我没事。”秦霜低喘着回答她的话,双手因疼痛在无声的抽搐。

    “秦公子您快请坐。”谢云裳见状,赶忙把人伺候着坐下来。

    秦霜摇了摇头,婉拒着她的搀扶,和她保持着距离,之后用沙哑的声音问:“我怎么会、在.....这里.....”

    “哦!啊!是萧爷带您来的,公子,您伤的太重了,快喝碗热茶吧。”

    谢云裳眼疾手快的为他斟茶,又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秦霜的容貌。

    面前的人分明气若游丝,面色雪白,可气质却不染纤尘,好似降世的谪仙。

    好看、狼狈如斯还能这么好看,难怪萧乾会对其百般爱护......

    “萧乾.....他在哪里?”听她提及男人的名字,秦霜的眉目黯淡下来,哑声追问道。

    谢云裳闻声苦恼地摇头:“奴家也不知道....萧爷那个脾气,怎么会跟我说他的行踪呀.....”

    坐在桌边的秦霜听闻这句话,心底怅然若失。

    他的双眼很疼,又酸又疼,却好像流不出泪了。

    “为什么.....”他慢慢摊开自己的手,凝视着手腕上可怖纵横的疤痕,哑声低语。

    谢云裳不知他在说什么,于是凑过去看,刚想开口问,却无意瞥见了秦霜手臂上的道道伤疤。

    “啊——公.....公子,你的手.....”女子顿时吓得花容失色,连连后退了几步。

    蜿蜒扭曲的疤痕,像一条条狞恶的巨虫,蛰伏在那白皙的手臂上。

    如雪般纯粹的肌肤,就像被什么东西玷污了似的。

    “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本王、要去找他.....问个清楚.....”

    谢云裳惊惧的表情,一下子刺疼了秦霜的心。

    他不顾身体的重伤,扶住桌椅,踉跄的站起来,抬脚便往门外走。

    心中尚存的执念,还在折磨着他。

    “不、不行的!秦公子,萧爷下过命令,命奴家照料好您.....您身上有伤,不能乱动的——”

    见他挣扎着推开房门,谢云裳匆忙追上去:“萧爷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出了什么事?”

    她话音刚落,背后就响起了沉稳的声音,使正扶着墙壁行走的秦霜停住了脚步。

    “萧乾.....”他回过头,微张着发白的唇,叫出了男人的名字。

    萧乾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应答。

    “萧、萧爷,秦公子他要走....奴家、拦不住....”

    看见男人阴沉的双目,谢云裳怯怯的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