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胆子耍流氓没胆子认
一道怒声质问惊得店里人员纷纷往这望。 钟御正费力扒拉拘在手臂上的毛团,冷不丁听到这一声,手一抖,食指戳进毛团嘴里。 苏深灵:“?” 怎么回事?调情还来劲了是吧? 他气势汹汹地冲过去,手指着那堆火红的毛团,一双怒目沾了水汽红了眼眶,连质问都染上哭腔:“你在干什么?你对得起我吗!” 别以为他看不出,这红毛团是一只火狐精,若是化了形,最适合收作炉鼎采补! 而他的仙侣,竟然趁他背身看不见时,和这样一只狐狸精打情骂俏,还给他撸毛! 苏深灵深觉受到莫大的背叛,话一说完,眼泪便跟断了线似的啪嗒啪嗒往下掉。 看得钟御心慌意乱,手足无措。 他急着开口解释:“你误会了,我……方才路过,这东西突然缠上来,我是想把它拿开。” 说着,他又去扒那只火狐精,可火狐精的爪子像是糊了浆糊,死命黏在他胳膊上,岿然不动。 而他平时撸小狐狸撸惯了,又顾及这是店里的商品,手法一时改不过来,这扒拉怎么看怎么像是在撸毛。 一直眯眼的火狐精感受到同类气息,终于舍得睁开眼看看情形,慵懒眼尾上挑睨了过来,满满的挑衅之意。 苏深灵更怒了。 “你还摸它!行,你摸吧!你下半辈子都和它过吧!” 他气狠了,扔下这句话转身快速跑出,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口。 周遭哗然,见过不少一方想养灵宠另一方不愿的,但和一只灵宠争风吃醋成这样的还是头一次见,真稀奇。 “灵儿!”钟御抬脚要追,却被周化拦下。 “这位客官,您这还没结款呢。”他指指扒在钟御胳膊上的火狐精,面露为难。 钟御脸色青黑得快要滴水。 就因为这事,小狐狸被气跑了,眼下他也顾不得这是个活物商品,掐着火狐精的脖子直接把它拽下,扔到周化怀里。 “既贩卖灵宠,店家还是要好好驯养一番才是。”他忍住想说难听话的冲动,用尽毕生涵养才憋出这一句,随即,人也跟着从店里闪瞬消失。 一直在旁想上前劝架却找不到机会的连璎人都看傻了。 咋回事?她不就逗个兔子的间隙,大师兄给小师弟戴了绿帽? 不过这番动静总归是自家人闹出来的,她看到店里客人被打扰,店主一脸心疼地给火狐精揉脖子,着实不好意思。 想起小师弟驻足的位置,似乎对那条黑蟒感兴趣,连璎连忙上前跟店家打商量:“实在抱歉哈,我家小师弟年纪小气性大,您见谅。这样,那条黑蟒咱买了……” 罗松安快步走到仙缘阁前,却因忌惮不敢轻易踏足,只在门口暗中窥察。 他看到那三个穷鬼先是嬉嬉笑笑,不一会儿不知怎么突然吵起来,吵架原因没听明白,不过“钟御”二字倒是清清楚楚钻进他的耳朵。 罗松安心头忽地一紧。 钟御?是他想的那个钟御吗? 他是掌门一脉的嫡传曾徒孙没错,但入门不久,资历尚浅,门派汇集的重大场合未曾去过一个,只能从书本里学习一些社交常识,知道现今在修真界排得上号的都有哪些人,却很难将名字和人脸对上。 他不自在地转了转眼珠,紧紧盯着那个黑色的背影,自欺欺人地不愿相信他得罪的竟是归衍的人。 可脑子里一旦有了这个认知,就再也挥之不去,遑论他盯了这一会儿,看这三人的黑衣,越看越像是书册中写的归衍宗环月峰弟子服饰。 如果那男的是钟御,剩下两人又是谁? 罗松安不得其解。此时店内吵过几句后,羞辱他的那个少年哭着跑了出来,他赶紧躲到台阶右边的一棵树后藏好身形。 又是一眨眼,钟御也跟着追出来,身法矫捷迅速,更是印证他的身份。 罗松安酸得不行,嘀嘀咕咕的,同时松了一口气,幸好最大的麻烦走了。 就还剩一个落单的女人,想来不会像钟御那般难对付,想个法子整一顿便是。 他挺起胸膛,欲大摇大摆走进去,却不想左脚刚踏入门槛,肩膀猛地被撞一下,后背狠狠磕到门框。 “草!”他痛骂一声,抬头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 “嘶~” 一个比铁铲还大的倒三角黑脑袋伸到他跟前,两道竖瞳泛着深蓝寒光。长信子一吐,舔到他下巴上,湿湿凉凉,寒意仿佛侵骨。 “呃,呃……” 罗松安被吓得连个声都出不了,白眼一翻,“砰”地晕倒在门口。 手上缠蟒、正往外冲的连璎,听到这一声响回头一看:“?” 咦?这不是那个塞牙鸡吗? 连璎挠头,看了看手臂上懒洋洋蹭过来的黑蟒,恍然大悟。 这也太不禁吓了吧。 但眼下她没空管他,当务之急还是要去追小师弟。 “店家,这躺了一人!”她回头朝店里喊了一声便急急跑开。 店内,周化还在给火狐精做颈部按摩,听到这一声唤,疑惑地走出来,一眼看到瘫倚在门上的昏睡者。 “!”怎么回事?大白天的往他门口一躺,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 周化心急,顾不上先叫醒此人,直接连拖带拽把人拖了进来。 拖曳之中,只是轻微昏厥的罗松安醒了,看到一陌生人对自己动粗,当下恼火不已。 “松开!”他大吼道。 周化愣了一下,抓着罗松安锦袍的手松了,后者迅速爬起来离他远远的,警备态十足。 门口动静吸引店里不少客人的目光,周化连忙赔笑施礼,压下心头那点不快接近罗松安。 他尽力好脾气地问道:“这位客官,您躺在小店门口是为何意?” 罗松安听出他的身份和话里的隐藏的责备,一想到那条吓人的黑蟒是从他店里出来的,火气更大。 但真话说出来太丢人,他只得平复性子撒谎道:“身体略有不适,突发意外,还请店家见谅,方才是在下冒犯了。” “这样啊。”也不知周化是否真信了他的话,指了墙边一张竹椅,做足了好店主的恭敬姿态:“那客官可在小店小憩一会儿,用些茶水,待身体恢复些再行动。” 说完,他便不再管罗松安,走到柜台后继续给火狐精按摩。 罗松安注意到他手中那只灵兽就是归衍二人吵架的矛盾爆发点。 他在脑中认真回想,拿黑蟒吓他的那女人着实勇猛粗鲁,想来也不是一般人,照她与钟御的亲密关系看,很有可能是蘅芷剑君连璎。 罗松安暗自庆幸,幸好还没对其下手。 这样一来,就剩下那个美貌少年不知身份。他细细想了一圈归衍宗的人脉关系,竟没有一个符合条件——年纪小、长得好,最重要的是和钟御关系匪浅。 他记得,那少年说的是“对得起我吗”之类的话,所以两个人是道侣? 罗松安后背不自觉出了一层冷汗。 好险,他竟然对钟御的道侣出言调戏,而钟御竟然饶过了他? 不过,这是不是在一定程度上能说明,钟御对这个小道侣不算太上心? 他转头看向柜台,周化给火狐精按摩完后,正在喂一些水和肉,连客人都无暇去招呼。 罗松安有意多打听点归衍三人的事,装作不经意地提起:“店家是个心善人,对待一只小灵兽都如此上心。” 周化摇摇头,叹声道:“小绯受惊了,我得安抚好。” 罗松安趁机追问:“好端端地,怎么受惊了?” 提起这个,周化就来了气,满腹抱怨地回道:“还不是刚才,有两位客人在店里吵起来了。这吵架理由也好笑,小绯在高个子客人手臂上黏了一会儿,那小个子客人就不高兴了,竟然吃醋!您说,他一个大活人吃一只狐狸的醋干什么啊!真要吃醋,怕道侣分心,进我这店干什么啊!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是,确实太无理取闹了。”罗松安点头附和。 周化又长叹一口气:“可是咱也没办法不是?和那两位客人同行的女修花重金买走店内的黑蟒,既是花了大钱那就是爷。而且,我瞧那高个子客人和女修脸熟得很,估摸是哪个名门大派,咱不敢得罪。” 一听到“名门大派”四个字,罗松安不由挺直脊背,右腿翘到左腿上,锦袍一掀,亮出莹润光泽的羊脂玉佩,还故意咳了两声。 可周化压根不接他的戏,看都没看他,仍在自说自话:“倒是那小个子的客人,眼生没见过。照理说,这般仙姿昳貌早该传遍六洲,不该被埋没才对啊。” 听他这么说,罗松安顾不得炫耀自己的身份世家,忙跟问道:“店家也觉得奇怪?” “对,而且那小少年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周化蹙起眉头,缓缓摸着火狐精的毛,思忖道:“像是我与灵兽们相处时的熟悉感。” 周化想不通。他灵根不纯,修行上注定没有大的造诣,但他天生与灵兽亲近,用他自己的话说,与它们有精神共鸣。 可那个小少年是个人啊,为什么在第一眼看到时他就会有这种感觉? 难道说…… 周化被脑内突然冒出的一个想法惊到,低头看见趴伏在桌面的火狐精。 “我明白了。”他咕哝一句,眼里闪出兴奋的精光,压低声音手舞足蹈跟罗松安表达:“我明白了!怪不得那少年容貌美得非人,还和一只灵兽争风吃醋,他很有可能根本不是人!” “什么?”罗松安懵了。 周化已经激动得难以言语。不可思议,他与灵兽打交道数百年,第一次见到化形的,还是有如此高的神智! 与妖不同,灵兽是以灵气滋养而非妖法所修,真要是化形的灵兽,在市场上绝对是千金难求。 如果,如果能得到的话…… 周化嘴角抽动两下,笑容又深了几分。 “你说他,不是人?”罗松安渐渐品出这句话的内涵。 随即,他想到之前的一个传闻,面色微变。 他一把拉住傻笑的周化,让他低下头来,小声道:“店家,听你的描述,那三人我中午在酒楼见过,他们是归衍宗的。” “归衍?哦,对,是归衍!”周化狠敲一下脑壳,表示想起来了。 罗松安又问道:“店家,你之前可听说过,归衍宗新收了一个青丘小狐仙。” “?”周化不相信自己耳朵:“什么?青丘狐仙?” 他太惊讶,以致于音调没压住,周围又多了好几道探究的目光,一言难尽地打量凑头的二人。 太奇怪了,就这么一小会儿这家店从顾客到店主都透着古怪。不少客人无语地摇摇头,不愿再待在这儿,陆陆续续地离开。 周化一点不在意,连送客都没起身,满脑子只有“青丘狐仙”四个字。 “这位客官,您,您快跟我讲讲。”他兴奋到结巴,归衍收狐仙入门一事到底还未传到市井中。 罗松安见他垂涎激动的模样,心里默默有了计量,有意与周化拉近关系。 “店家,我姓罗,您喊我罗道友即可。”他也特地回以敬称,还站了起来,与周化平视。 “事情是这样的……” * 苏深灵没跑出半里路就后悔了。 他为什么要跑?跑了给那只火狐精腾位置吗?明明是钟御处理不当为什么是他走人? 再仔细一想,钟御也没真的给他戴帽子,似乎是自己被那火狐精挑衅上火,小题大做了,而且在公共场合发脾气真的很不礼貌。 可人都跑出来了,现在要他回去服软,苏深灵又咽不下这口气。 还是得让钟御长长记性,温柔的处理方式只会让更多人得寸进尺,就该学学他,一句话直接怼死塞牙鸡那类人。 正宫小狐狸越想越气,因跑得急,胸膛一阵起伏,完全忘记自己倒追时钟御给的那些好脸色。 他知道,钟御肯定追了出来,脚速比他快很多。但街市上熙熙攘攘,苏深灵借助身形优势,像鱼儿入了水,在人群里快速穿梭,眨个眼便不知钻到哪儿去。 人太多,气息太杂,苏深灵又存心闹脾气和他玩捉迷藏,钟御猜到几分小狐狸的心思,有意无意地放慢搜寻速度。 多少给点面子,把人惹太急就不好了。 他这一点摸索得很准确,苏深灵见钟御没立即追上来,心头那点气总算消去一些。 可等待是有限的,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苏深灵蹲在路边一颗大树下碾碎第三片落叶时还没看到钟御的身影时,又怒了。 他腾地站起身,气呼呼地踹了一脚无辜的老树。 唔,脚痛,小狐狸捏着脚背蹲下身,眼里立即蓄起泪花。 钟半仙不是很能吗?他总共跑出不到两里路,这人就找不到了? 还是说根本就没来找他?还在和那只狐狸精卿卿我我? 苏深灵从没觉得这般委屈过,小嘴一扁,偷偷抹起眼泪。 “这位小道友,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苏深灵胡乱抹了把脸,不情不愿抬头看了一眼。 面前站了好几个青衣修士,拿着剑,应是剑修,但看装束不是归衍宗其他四峰的弟子,应是别的剑宗之人。 苏深灵表现得不以为意,然而站着的三个修士在他抬起头的那一瞬间,都惊住了。 原先看一无助少年蹲在路边哭泣,他们作为正义之士有心帮忙,不想这少年竟长得这般倾城容貌。 尤其是哭过之后,眼尾红得脆弱,白嫩的脸颊上湿痕交错,抱膝缩在那,小小一团,更惹人生出怜惜之感。 几个平日只知练剑心如止水的年轻剑修,此时不约而同地心砰砰跳起,略黑的面皮上浮现可疑的红晕。 苏深灵看出他们没有恶意,不好意思让外人看笑话,说了句“没事”便要站起身。 但蹲了太久,腿麻,一个身形不稳,眼看要向前摔倒。 “小心!”一个剑修急忙伸手去扶。 手指却在离那截雪白手腕还有几寸时,被另一只横插出来的手强行拨开。 这一下用足了力气,那剑修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被拨弄到踉跄好几步。 “你……”他刚要发作,却在看清来人时,与同伴一样,惊讶得嘴巴张大成圆形。 晕乎乎的小狐狸跌入一个熟悉有力的怀抱,是他喜欢的冷香味。 嘴角一撇,他锤上硬硬的胸膛,委屈瞬间爆发。 “你,你怎么才来啊……” 钟御揉揉小狐狸的脑袋,温声道:“抱歉,晚了一点。” “什么晚一点,你就是故意的!”苏深灵不留情揭穿他。 三个剑修惊奇地看着美貌少年在来人怀里撒娇哭泣,看着来人——他们年轻一代剑修皆奉为神明般存在的泠音剑君,对少年温柔地宠溺。 这时,一道爽朗女声从身后响起:“哈哈,是不是很惊讶?” 三人回头,更是震惊,蘅芷剑君竟然也在! 后知后觉,他们才想起要喊人,稀稀拉拉却不失恭敬地喊了一声“泠音剑君,蘅芷剑君”。 连璎摆摆手,不在意道:“嗐,不整那套虚的,你们怎么在这?” 这三个小辈她眼熟,之前在六洲剑宗交流大会上表现出色,给她留下不错印象,就是叫不上名字。 三人面面相觑,其中那个方才要去扶人的站出来解释:“我们是刚巧路过,碰见这位小道友在路边哭泣,担心是否是出了什么事上前询问了一句。不过没想到,这位竟然是泠音剑君的……” “泠音剑君的……”小剑修犯难,觑着两位剑君的神色,不敢妄下断言。 连璎一笑,刚要接话,便听一道气急的哭腔炸起,即便在嘈杂的闹市也分外清晰。 “是道侣!” 见钟御迟迟不主动接那小剑修的话,苏深灵又委屈又气愤,一把捏住师兄脸颊,冷峻容颜被捏得嘟成鸡嘴。 “说啊,你说啊!是不是道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