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百里雪

    风少苹也没有在训诫堂中留下线索，寅山尊催促他们快些离开，他是归心似箭，又怕一个人回去会被含芜埋怨。他百无聊赖地坐在半山腰的青石板吹风，空谷之间阵阵清风，荡清胸中污浊，确实是一处好山好景，只是被魔修破坏成现在这般模样，着实可惜。

    奇怪的是，魔修既然占了万剑山，却没有留下一个人看守，又或者说他们根本就不是为了占领万剑山而来，是另有所图。万剑山上到处都被魔修翻查过许多遍，想必他们想找的东西并没有找到。

    寅山尊忽然站了起来，他闭上眼睛向着风吹来的方向仔细嗅了嗅，而后指向一个方向问道：“那里是何处？”

    云昭疑惑道：“发生了什么？”

    寅山尊皱眉：“我似乎问道了一丝妖族的气息，不过很是微弱，应该是顺着风的方向吹过来的。”

    妖兽嗅觉强于人族百倍，更何况如今的寅山尊早已恢复了八九成的修为，定然不会搞错。他从那个气息中仔细分析：“这气息不是兽类，也不是禽类，似乎是来自水中。你们这里可有通想大海的湖泊？”

    相曲道：“万剑山中只有一座灵泉。”

    寅山尊摇了摇头：“灵泉可装不下这个东西，不是蛟就是龙。”

    云昭想起在万剑谱中遇见的那个人面蛟，可是人面蛟已死，万剑谱也毁了，寅山尊又怎会嗅到人面蛟的气息。

    “剑灵元。”相曲提醒道，“我们不仅遇见过一只人面蛟，剑灵元中险些丧命于一条龙妖之手。”

    寅山尊眼睛一亮：“那个什么元在哪里，快带我去看看。”不再是妖王的寅山尊唯独对于和龙族切磋存在执念，听闻万剑山里可能会有龙，立刻忘了方才还催着快些下山的就是他自己。

    “那日被师兄劈了一剑之后毁了大半，不知现在如何。况且我们遇见那个龙妖已是许久之前的事情，现在过去未必能够遇见。”

    寅山尊已经坐不住了，他从见到云昭时就想问的事情，借此机会索性问了出来：“你腕上那条龙须是从何而来？方才我闻到的气息，和你的龙须极为相似，说不定就是同一条龙。”

    此言一出，云昭惊诧不已。他这根龙须是在轮回之门的七星宝塔所得，又怎会和剑灵元中遇见的那条龙相似。况且宝塔中的老龙奄奄一息，与他们在剑灵元遇见的可怕龙妖绝不可能是同一条。

    寅山尊的话果然说动了云昭，他领着寅山尊去往剑灵元方向，相曲则是跟在后面。云昭以为他是想到了之前在剑灵元中被当作魔修误伤同门之事，放慢脚步走到相曲身边，道：“等我们找到师尊，我会同他说清楚。

    相曲道：“我从未后悔过，虽然不能再做剑修，却也因此得了祥云剑。虽然杀了聂信报仇，又不得不承受五鬼噬心之苦。解了五鬼噬心术，五鬼却还是逃到仙界为非作歹。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他顿了一下，“我只是担心，若是我他日身死道消，秀灵剑和归缇剑不能同埋一个剑冢。”

    云昭心里早就清楚，以相曲如今的情况，想要练回剑修就意味着还要再经历磨练之苦。可是他相信相曲，只要是相曲想做的事情，一定可以做到。

    寅山尊看见了剑灵元的入口，早已撇下他们跑了过去。他们在山间小路缓缓地走着，这条路是他们年少时练剑经常走的，闭着眼睛都知道下一块青砖在哪里。那时的他们没有想过后来发生的一切，他们还在想着怎么在剑法大会上得胜，甚至连进入剑灵元找到双元剑法都没有想过。

    云昭对相曲道：“师兄，我也不后悔。”

    寅山尊好像在剑灵元门口发现什么，转身向他们呼喊呼喊道：“你们留到下山以后再风花雪月吧，快来看！这里有好几具魔修的尸体。”

    剑灵元虽然因为魔剑毁了一大半，但是入口处的罡风仍在，这些魔修应当是不知晓罡风的厉害贸然闯入，才会横死在剑灵元入口。

    看来魔修果然是要在万剑山找什么东西，连剑灵元也没有放过。

    剑灵元入口的罡风依旧强劲无比，不过寅山尊身为虎妖，皮糙肉厚，区区罡风自然是伤不了他。云昭如今身体也恢复了大半，扛过罡风也不是问题，然而在进入的那一刻，相曲依旧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指。

    云昭想到相曲之前扮作谢执隐瞒身份，结果在罡风中功亏一篑，忍不住笑了一下。相曲扣住他的手指，低声道：“还想再看你穿一次嫁衣，不过是嫁给我。”

    走在前面的寅山尊耳朵一动，不禁又加快了脚步。他们妖族不仅是嗅觉敏锐。听觉也是一流，一不小心听见了别人调情，又想起和含芜聚少离多，心里难免酸溜溜的。

    罡风过后，相曲和云昭再次进入了剑灵元。剑灵元的天幕仍有一道魔剑留下的残缺，遍地都是当初被卷入旋风又散落在地的残剑。

    “龙的气息确实是出自这里，不过现在那条龙应该不在此处。”寅山尊有几分失望，两次寻龙不得，龙虎斗依然得不出结论。

    至于云昭和相曲看见剑灵元如今残破景象，则是唏嘘不已，他们站在在付若灵落下的崖边，崖底看不到尽头，也无从掩埋付若灵的尸骨。

    几乎是同时，他们三人探查到了第四人的存在。寅山尊悄悄向相曲使眼色：“剑灵元里怎么还有别人？不对，好像也不是人，也不是妖，更不是鬼……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云昭却已经认出了对方：“阿雪。”

    阿雪从满地狼藉的断剑中向他们走来，剑灵元中初遇时阿雪还是天真烂漫的模样，这次相见，阿雪却沉默冷淡了许多。他离开剑灵元后就与如海寸步不离，如今也不知为何会和如海分开。

    寅山尊见他们是旧识，也松了一口气。他在阿雪身上同样嗅到了一股龙族的气息，不过同样很淡，应该是曾经遇见龙族时留下的气味。

    阿雪道：“云昭前辈，我出来是想提醒你，七星宝塔倒塌以后，那个人就逃了出来，你要小心。”

    “那个人？你见过他？他究竟是谁？”云昭已经忘记了七星宝塔里后来发生的事情，可是阿雪一直潜伏在宝塔中，也没有被扔进洗尘柱洗去记忆，所以他知道所有的事情。

    阿雪面露难色，道：“我曾经受过他两次恩惠，本不该告诉你。可你是如海的师尊，我也不能坐视不理。”

    “两次恩惠？可是在你成为剑魂以前的事情？”

    阿雪道：“在轮回之门中，我见到了以前的事情，所以全部都想起来了。”提及往事，阿雪沉静的眼底惊起波澜。他有过片刻的挣扎，很快这些痛苦都被他藏了起来。他自来到这个世间，没有一刻是为自己而活，浑浑噩噩被安排一切，进入剑灵元又忘记一切。遇见如海，他才知道剑灵元之外的世界有如此多的新奇快乐，可是偏偏安排他们去了月河，进入了轮回之门。他不得不想起一切。

    阿雪道：“我曾经的名字，唤作百里雪。而百里雪，是为了百里紫培养的剑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