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所谓月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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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今天不听曲,换个人。” 老鸨脸上的笑凝固了一瞬,然后便扯得更大,“呦,池大人,您这是转性了?要开荤了?” “废什么话,银子又不少给你,快去。” 不多时,池渊身边就坐了一个顶漂亮的姑娘,姑娘期期艾艾道,“池爷,您不是只点小春彩吗?” 池渊抬起她的脸,仔仔细细的看着那上面的浓墨重彩,什么话也没说,仰头灌了自己一壶酒。 池渊上头很快,刚喝下去,整张脸就红透了,他将衣襟扯得越来越开,在姑娘以为要发生什么的时候,他却只是张开手抱住了她。 然后睡着了。 池渊睡梦中依旧觉得自己疯了,他今日明明有公职在身,却跑来青楼取乐,但是他不并不在意。 唯独今日……什么也不愿再想。 门砰的一声被踢开了,池渊从睡梦中惊醒,心脏跳的飞快,迷茫又惊诧的看着来人。 历荣收回脚,把池渊从床上拖了下来,池渊头脑发着懵,下意识的反抗了一下,两个人就这么打起来了。 直到气喘吁吁的把历荣按住,池渊才想起来问一句,“历大人,你怎么在这?” 历荣咬着牙狠狠地挣开,站在那看着衣衫不整的池渊,眼睛里是明晃晃的嫌弃,写满了“伤风败俗。” “殿下找你。” 池渊彻底蔫了,谁不知道,池统领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一个人。 他咽了咽口水,理好衣服跟着历荣走,历荣把马骑的飞快,池渊边追赶他,还要边迎着风朝他喊话。 全方位的套话失败以后,还是来到了郊外的茶室,池渊仰头看着上面的“静禅”二字,叹了口气,垂着头走了进去,周涉川挥了挥手,婢女纷纷退下,池渊进了屋连眼都没敢抬,直接跪了下去,然后就开始认错,“殿下,臣错了。” “嗯。”周涉川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了一句,“出息了。” 哎呦,池渊头开始疼,他就怕周涉川这个样,哄半天也哄不好。 颇有些狗腿子的模样凑上了前,“殿下殿下,真错了,人总有个心情不好的时候,纵我这一次还不成吗。” 周涉川却是没生气的样子,好像还笑了一声,“广岑山的匪患猖獗,明日带人跟本王去剿匪。” 广岑山?怎么突然说到广岑山了?池渊从地上爬了起来,来到案几边,端起茶就要喝,周涉川抬手挡住了,把里面早就没了温度的水倒掉,换上了一杯热的。 “好喝。”池渊笑着,他喜欢云雾茶,自是喝的出来的,这是今岁的新供。 池渊连喝了好几杯才道“广岑山那点匪患,哪用得上殿下,我派人去一趟就是了。” 周涉川没回话,只是交代了些军册造籍事务上的安排,池渊听着一一应了,然后看着周涉川不再言语,就起身准备告退。 “记得带上些常服。”池渊不解的回过头,剿匪带常服干嘛? 周涉川颇为无奈的叹口气,“不是心情不好?” 池渊这才后知后觉,他低下头,眼神复杂了一瞬,被插科打诨掩造出的壳子破碎了些许,露出些细小的裂痕,他道了一声是,几乎落荒而逃。 周涉川那双眼,似乎能洞穿人心,池渊每一次都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所以有些事想要隐藏,便只得费尽全部心力。 农历八月十六,秋节。 周涉川例行去大清寺为国祈福,从前都是池渊护驾,而今换成了平成王的小嫡孙。 池渊则被一辆没有任何徽记的马车带走了,这一次,他没有忘记走侧门。 马车上的池渊像是换了一个人,完全看不出过去的痕迹,他没有任何的生机,似一团腐朽的枯木,在雨里被沤出了难闻的气息,让人退避三尺。 不轻不重的一脚踢了上去,池渊衣服上立即出现了一道印子,他喉咙发紧,垂着眸不言语。 “呦,怎么着,在东宫待了几天,就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 池渊听闻,静默的把身上的衣服都剥了下去,满身的瘢痕裸露在外,衬得肤色越发苍白。 他在战栗。 “殿下一时兴起要用你,那是没法子的事。”宦官独有的尖细音色在狭小的空间内响起,“但是你要知道,这是赏赐,不要以为自己真的是东宫的人了。” “奴…明白。” 他什么都不是。 池渊的头上被罩上了死刑犯才会有的黑布,一层层重铐将他身体锁死,他像一头牲畜一样,身上盖着一块破布,被牵了进去。 有宫女遥遥的望见,不由得好奇道“宫里怎么会有死囚?” 另一人连忙将她扯走,“你不想活了吗,别这么大声。” 两人盯着那处宫门,突然发了个抖,还记得前些日子洒扫时路过此地,从里面传出的几声哀嚎,像冤鬼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这处宫殿叫“缀霞宫”,本是个好听的名字,然而前朝有个行刺了陛下的妃子就住在那里,事发以后,她就在此处被赐死,缀霞宫也因此荒废,不曾听说有谁住进去。 两人对视了一眼,抓紧扫完离开了。 这么偏僻的地方,平日是不用洒扫的,谁让今天是秋节,连这犄角旮旯都得顾到。 而不多时,缀霞宫里便传来了模糊的声响。 ———————————————————————— 周涉川脸色一阵比一阵白,却拧着眉心一动不动,历荣捧着露水,跪下来递给了周涉川,“殿下,喝一口吧。” 周涉川偏头将茶碗里的露水饮下,使了一个眼神,历荣就无奈退到一旁了。 他看着殿下继续把经书捧起,集中精力诵读,却因为一直没有进食而神情恍惚。 就算是平日里,也时常因精神不济,一直喝着薄荷茶提神,如今已经连跪了两个时辰,还要不停的诵读晦涩的经文,虽说每年都要来这么一遭,也不是没有带伤的时候,但是何曾这么狼狈过。 一册诵完,周涉川便缓缓起身,将三柱香插在香炉上,复又跪了下去,他轻咳了几声,双手在胸前结了个印,开始闭眼,静心祈福。 诸神赐福,传说是天神对大周的赏赐,是以凡人之躯,承受神明之力,只有真正的大周皇室血统才有可能施展出,曾经最大周鼎盛的时期,竟同时出现了两位可以施展诸神赐福之人。 不过,二人的皇储之争,也致使大周内乱数年,自此以后,便有了祖训,无论嫡庶,只要是第一个能够施行诸神赐福的皇子,便会立为皇储,若没有,再按嫡庶长幼。 而相应的,作为在凡人之间,离神最近的人,秋节,国祭,年关,三次祈福,在祈福结束前,周涉川除露水外不可饮食,不可睡眠,更不可泄欲。 晨起开始,便焚香沐浴,噤声,于大清国寺诵经,上午诵经,午时休息半刻,下午抄经,抄完经便要问天,一直折腾到晚上,还得去宫参加秋宴。 从前也就算了……如今… 周涉川咳了几声,终是受不住,偏头唤道“玄隐法师。” 一个相貌清俊的男子闻言睁开眼,放下了双手,“殿下,何事?” “如果将午时的那半刻提前,可会影响之后的流程。” 玄隐思忖了一番道“无妨,殿下若累了,就请去偏殿休息,待半刻后,贫僧再来为殿下护法。” 周涉川点了点头,历荣连忙过去,扶着他走到了偏殿,“把药拿出来。” 历荣抿了抿唇,终究还是从怀里把玉瓶掏了出来,“殿下…结束前……” 周涉川摇摇头,不在意的倒出了一粒红丸咽了下去,“我忍得了。” 周涉川吃下药,歇息了片刻,脸色终于好了一些,他又饮了几口水,便回到了正殿,开口道“让法师们过来吧。” 周涉川又诵完了一册,历荣为他将衣袖挽起,露出一只皓腕,没有停顿,行云流水一般的将经文抄完,日头即将垂落时,周涉川就站起了身,僧人们也静默了,纷纷站起身。 “殿下请。” 玄隐将他引至云台,登高问天。 大钟撞起,一声悠长的嗡鸣声过后,众人的神情皆无比的认真。 开始了…… 周涉川浅浅的呼吸了两下,双指伸出,从额间点过,白金色的光从他周身慢慢散出,第一次参与祈神的小僧站在下面,惊讶的瞪大了眼。 “这……” “嘘…” 无人敢再说话,唯有周涉川的祈神之音回荡在殿内,似是梵语,无人能听清他在念什么,那光屏隔出了人间与神迹的界限,祷词结束,周涉川屏了屏息,俯身而跪,声音清正道“风兮,大华之脉,雨兮,滨河之源,曰:风调雨顺,天何示像。” 头顶一片晴明,并无半天变化,周涉川微不可闻的松了口气,继续道“民兮,载舟之基,士兮,行进之力,曰:社稷无忧,天何示像。” 一项一项问下去,周涉川头上的汗水都快要将发冠打湿了,两只手指连带着胳膊微有颤动,快要举立不住,好在,终于问到了最后一样,“战兮,守疆之成,将兮,盖世之功,曰:区宇一清,天何示像。” 一道惊雷劈下,阶下之人皆震动,宫城内,天徽帝也微拧了拧眉抬起了头,周涉川的身形挺直,不顾指间的颤动,安静的等着,不多时,又劈下了第二道惊雷。 好在…只有两声。 云层又渐渐散去,历荣把周涉川从地上扶了起来,他掩袖咳了一口血,抬手让历荣退下,自己走下了云台。 惊雷两声,今年战事……不吉。 周涉川身心俱疲,刚坐进马车里就阖上了眼,身体一软,直接倒了下去。 历荣眼睛都红了,他很想大逆不道的问一句,少一次又能如何呢……殿下为何要如苛待自己。 缀霞宫内,柏盛刚推开门便皱起了眉来,同福凑上去请安,“干爹怎么来了。” 柏盛瞥了他一眼,“我不找你,傅淼,你出来。” 傅淼连忙跟着柏盛走了出去,“大官,您吩咐。” 柏盛的眉毛一直没松开过,“别玩太过,他死在这儿,咱家收不了场,陛下可不会为了你们损伤父子情谊。” 傅淼抹了抹汗,“是…是,奴婢省得,大官此来是……” “殿下今日问天时,惊雷两声,灵司说,晚宴需要一阴一阳两个人牲悦神,你去桀辛庭挑个宫女。” 傅淼点了点头,“奴婢明白,不过阴的好说,这阳……” 柏盛瞥了瞥门里,“那不是有个现成的吗。” ———————————————————————— 周涉川坐在大殿上时,脸色已经缓和了,只是身上还穿着问天时的素衣,大周三年未祈福,盼了许久,却盼了个不吉,众臣脸色都不太好看。 “皇兄,今日祈福辛苦,殊儿敬您。” 周涉川端起酒杯笑了一下,“钰尧有心了。” 七皇子自称小字殊儿,周涉川却要叫他钰尧,七皇子相当于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可是他毫不在意的模样,还将整杯酒都仰头喝下了,然后对着周涉川就是一笑,那叫一个阳光明媚。 天徽帝还没说什么,皇后却是先开了口,“安儿,本宫听说你今日祈福之时,似乎有些体力不支,是不是…身体适啊。” 周涉川抬眼道“儿臣的确有些不适,所幸休息了片刻便好了,没有耽误正事。” “太子一整日都没有吃东西了,陛下还不让人动嘴,怎么也不知道心疼的。”静妃坐在天徽帝的另一边,似是嗔怪道。 周涉川不言语,手心却攥紧了,半晌听见天徽帝也笑了,“是,还是静妃最知道心疼,朕都忘了,柏盛,将朕桌上的月团端给太子。” 柏盛将天徽帝桌上的盘子捧到了周涉川的案桌前,周涉川谢了恩,低头咬下,其余的月团这才被奉上桌,众人纷纷开始动嘴,晚宴的菜也一道道被传了上来。 酒过三巡,周涉川正要起身而去,却看见灵司的人站在门口,太监用尖细的声音拉着长调喊道“献人牲。” 人牲……他都忘了这茬了,惊雷两声,一阴一阳,周涉川阖上眼,坐在席上讥讽的笑了笑。 男子被蒙眼,堵口,封耳,嘴里带着缺口的口含,插了一朵挡住了半张脸的火莲,他满身被画满了丹青,没什么意义的图案缠绕在身上,却突然多了些让人躁郁的感觉,打眼一看是赤身裸体,性器却被红绸缠的严严实实,折起贴在腹上,穴口却没动,大张着,那处周围画了图案,被涂上了朱砂,望过去便能轻而易举的看见那殷红一片。 本就纤细的腰身又被锦带狠狠地收束,将胸口画的仕女图和下半身的山海图分割开,男子甚至无法正常喘息。 女子只有后穴被塞了东西,两只乳尖上一边捆着一道细绳,和自己的手腕相连,两人脚对着脚躺着,缠在男子囊袋上的链子和女子身下的玉势相连,双链上甚至被放了一杯酒,他们就这么被推入了殿。 “太子殿下,请。” 周涉川抿了抿唇,举起筷子,伸向了男子肩胛上放着的盘子,那里面摆着精致的荷花酥。 甜食入腹,周涉川的面色却变了几变,红中又透着白,只因他看见,那大张着的后穴,开始缓缓的流淌出牛乳。 女子的蜜穴也开始不安的搅动起来,连接着她乳尖和手腕的绳子在颤动,而明明绳子都颤了,他们却一动不敢动,满身的盘子都被安安稳稳的搁在身上。 周涉川放下了筷子,声音莫名的沙哑了,只道“善。” 在此之前,两人已经以这样的形式,被送到高台处晾了很久,而干穴自湿,则是悦神完成的标志。 悦神之后,就会被送至秋宴,供众人……以近神之名赏玩。 两人胯间链子上的酒杯是最大痛苦的来源,周涉川将那杯桂花酒取了下来,献给了天徽帝,从陛下饮下那杯酒开始,众人的目光都开始变得迷离。 两人被推着,绕过殿中,无数双筷子在他们身上的盘子戳过,而抑制不住的颤抖带来的便是所谓的杯盘狼藉。 他们夹起盛在两人身上的吃食,笑着咽下去,咽下的也许只是将人当成牲畜的愉悦。 盘子一个个的掉下,像是失去了欲盖弥彰的护甲一般,筷子戳下,夹起的不再是食物。 周涉川脑海中不断的回想着那男子下颔和锁骨之间的那道风景,纤长又坚实,好像在哪见过。 他忍无可忍的站起身,离开了此处。 历荣见周涉川起身,便跟了出去,等到无人处才悄然的扶上去。 周涉川身上的体温越来越高,他皱着眉,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和那些人一样,被人牲勾起了欲望。 周涉川知道,红丸吃下,他逃避不得,可是他不想…他真的不想。 失去对身体的控制,对他而言才是要命的事情。 周涉川抓着历荣道“送我回去,守在外面……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历荣心头一阵苦涩,“殿下……不是有池渊吗?您何必忍。” 周涉川抿着唇狠狠地抓着马车里的木梁,生生抓出了五个指印。 “我不想…伤他。” “你看见那人牲了吗,历荣。” “回殿下,看见了。” “我若在此时用他,那和那些玩弄人牲的人,又有何异。” “他是人,不是我用来解药的工具,就算我如今的狼狈都因他,可我…还是不能让他被作践到牲畜的地步。” 历荣不能理解,他只觉得殿下太苦了,真的太苦了,而这天底下能够理解他的那个人,已经变了。 周涉川又开始咳嗽,双瞳变得血红。 历荣凑过去,急得快哭了,“殿下,不然您打我吧,您玩我吧,我知道您不喜欢勉强,我情愿的,真的。” 周涉川低低的笑了两声,“别闹。” 他掀开车帘,仰头看见了一轮明月,夜风一遍遍的冲刷着他的身体,周涉川看着它道“人啊……竟总是不比月亮,起码它今日还能得个圆满。” “咳咳……历荣,一会儿回去,你让桑落给池渊悄悄送一盘月团。” 周涉川顿了顿道“他最喜欢那些甜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