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有始有终
然后安鲤像条死鱼,躺在许少卿身上一动不动好半天。 许少卿也就抱着,让他歇着。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安鲤有气无力地抱怨起来:“你还没射……我就知道,你肯定会这样的。” 许少卿没说话,从安鲤身体里拔出来,用湿纸巾给他擦干净。安鲤想,这混蛋大概是要留着这五千块的子孙,晚上去酒店再放行。 他想骂一句街,但是又想,算了……一次五千,毕竟这个“一次”的定义,是自己定下来的。 商人总是有空子就要钻的。何况碰上我这种笨蛋。 虽然许不差钱,但肯定也不能那么简单就都便宜了我。上回做了两次,自己收了一万,可第二次那么快,还弄得老板不开心,那这次这样找补一下也无可厚非。 ……为什么出了这样的事,脑子里还只想着钱?我大概已经毫无下限了吧。 安鲤想到这儿,心里头堵得慌,眼睛也有点酸。于是他揉着胸口,叹了口气。 许少卿看着他,沉思片刻,问道:“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 安鲤靠着车门,用脚趾头勾出塞到许少卿背后的内裤,快速给自己套上。虽然他身体酸痛无比,但身手却还很矫健。因为他不想当着许少卿穿得慢吞吞的,那样气氛会很古怪。 然后他又开始套裤子和t恤。他系裤带的时候,电话又响了。他看了眼窗外,小芸站在住院楼门口,把手机贴在耳朵上。显然是她在给自己打电话。 安鲤想了想,接起来了。 “喂,嗯,那个,我的……老板,也在医院。嗯,对,就是上次那个。他找我有点事,可能还有一会儿,你先回去吧。嗯。一会儿说。” 他实在想不出自己明明人在医院,叫人家下来见面之后还有什么理由迟迟不见人影,索性实话实说,只是隐去了重要部分。 许少卿也用湿纸巾把自己擦干净,把裤子穿好,看着安鲤:“你没事吧。” 没事? 怎么会没事……这个问题真是太混蛋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安鲤再次叹了口气。他把外套也穿上了,对着后视镜查看自己肿起来的眼睛,然后仰起头,闭眼用手背“冰敷”。 可是他敷着,眼前一片黑暗,就突然让他产生了种安全的假象,更觉得眼球又热又涨。然后眼泪就突然从眼角流出来,一颗跟着一颗追逐着跑进发际线里去,停不下来。 身边无声了几秒,然后是抽纸的声音,然后有柔软的纸巾碰到他的手指。 他就抓过那几张纸,把眼睛擦了擦,又看后视镜。 ……比敷之前还不如。 “你刚才为什么捂着胸口?心脏不舒服?年纪大别逞强,难受说话。”许少卿问了好几次也没得到回复,不满地耐着性子再说了一次。 “……我才三十几岁,就算比你年纪大,也不至于老到做得激烈点就犯心脏病的地步。你是把我当什么,马上风的大爷吗。”刚被递了纸巾的安鲤有一点不自在,故意说出怨怼的话。 “你是觉得我看上去已经风烛残年,身体衰败,活着毫无希望只能等死了吗。” 许少卿皱起眉头:“你又说什么毫不相关的屁话。” 安鲤:“怎么就不相关了。你说的才是屁话。” 许:“……” 安鲤又把手背覆盖到眼睛上。这次眼球没有再突然充血,而是听话地被清凉的手背冰敷着,散热。 安鲤在一片沉寂的氛围中敷了说不上多长时间,许少卿一直没再说什么,只是坐着。 然后安鲤睁开眼睛,又看看后视镜。还是有点红,但不怎么肿了。 于是他说:“我得去找一下小芸。” 许少卿却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低声说道:“这下好玩了。” “……你又想干什么啊!” 安鲤以为他又有剧情,脸有点扭曲,“到底有完没完了?你这人真是……” 安鲤发现许少卿的眼睛是定定地看着窗外的某一处,却是侧面,并不是住院楼。于是也犹疑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是一个男人,大约三十几岁,穿着医生的白大褂,很沉着体面的样子。正在往他们的车这边走来。 走到车附近,盯了一会儿,露出疑惑的眼神。然后他掏出手机,打字。 许少卿收到了微信提示。他打开看。 姜潜:我舅说你早就走了。可我在医院看见你车了 姜潜:? 许少卿没回,那个男人就捏着下巴,认真凝视着车。 这种玻璃膜,在外面强光下看是反光的,可是阴天或天光比较暗的时候,仔细看还是能看到车里的。 看姜潜又低下头打算发信息,一时半会儿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许少卿想了想,打开车门,走下去。 “哥。”他先叫人。 姜潜一惊,抬头定睛看着从车后座走出来的许少卿。 ……和一个不认识的清秀男人。 那个清秀的男人听到许少卿叫“哥”,眼睛睁大了,嘴也傻唧唧地张开了,往许少卿身后蹭了半步,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 姜潜的神情顿时变得很复杂。 两边对着眼,过了好久,姜潜才好像终于回神了,明知故问:“干嘛呢?你们。” 许少卿没说话。 姜潜的目光就瞬间黯淡下去,然后又像是有点恼,却克制。 “这人是谁啊?看着还真是毫不眼熟。你有交朋友的好习惯了吗。” 依然沉默。 姜潜看看安鲤,又看许少卿,刚喘了口气想继续说点什么,那个清秀男人突然插嘴:“……啊,许老板。空调我给你修好了,我还有事我先走了。有事你再叫我。” 然后他对着许少卿眨了下眼睛。 许:“………………” 许少卿无奈地看着人形傻蛋。 两个人都坐在后座修个屁的空调?智障本障。 姜潜果然冷笑着,瞧着安鲤那身行头,上下打量一番说道:“哦?修空调?4s店的?这车有问题配件都得从国外调,你知道吗。你见过吗就会修了?” 这个男人果然一呆,有点窘迫起来,脸皮都开始泛红。 许少卿皱了下眉看他表哥:“你干什么。见都没见过的人就这么说话,有礼貌吗。” 姜潜骂了一句,后退了几步走到一边去伸手招呼许少卿:“你给我过来。” “有什么就这么说吧。”许少卿冷淡地说。 姜潜:“你……” “许老板,”安鲤眼神躲闪地小声说道:“那我先走了。” 许少卿没看他,点了下头。 安鲤想绕过去离开,却突然听见有女人的声音在旁边出现了:“老公。你在这儿呢。” 三个男人都抬头看过去,一个两个三个展现出各不相同的面部情绪。这个女人的出现让剑拔弩张的气氛马上发生了化学变化,变得有些松动,但又蹊跷。 周小芸先是看见安鲤,拍了他胳膊一下,又赶紧跟许少卿打招呼:“许老板。” 她想说这么巧你又来医院了,但觉得这好像并不是什么好事,就没说出口。周小芸刚才在电话里知道是这位老板找安鲤,至于为什么找,那不是她现在该问的事。 只是这位衣着光鲜的老板似乎给安鲤不少工钱,所以她态度也十分的好。 “走吧。”安鲤分别看了许少卿和姜潜一眼,然后拉住周小芸的手臂,打算迅速离开疑似同志出柜的社死现场。小芸有点莫名其妙,问道:“是不是我打扰你们工作了?许老板找你做的事已经做完了吗?” 安鲤赶紧说:“做完……” “没呢。”许少卿看了一眼安鲤拉着周小芸的手,说道:“我车空调不知怎么有点毛病,我叫安鲤给我弄一下。还没弄好呢。” 然后他又不善地看着姜潜:“有熟人,所以出来聊两句。” “……” 姜潜有点疑惑,还有点尴尬。他先是看了一眼那个女人,又看了一眼那个清秀男人。别说……确实,这俩才像一对儿,才是一个世界的人。 周小芸没有注意到三个男人之间的古怪,而是很讨好地对着许少卿热络道:“是啊?我老公确实很会修那些东西的,原来家里什么坏了都不用买新的,他都会修。您算找对人了。” 许少卿笑了一下,毫无破绽地接话:“我知道的。” 周小芸又看向安鲤,靠近他的耳边小声说:“那你先修吧,饭我给你放热水器上温着?” “不用……”安鲤稍微躲了一下,“我不吃了。” 许少卿阴沉地看着他俩说悄悄话的样子,姜潜却一把把他拉到了另一边,也压低了声音,口气威胁:“小卿,他真的只是给你修空调的?” “当然不是,”许少卿面不改色地直言:“我是想体验一下当着一个直男的老婆上他的感觉。沾满精液的纸还在后座上呢。” 姜潜脸剧烈抽搐起来:“你疯了你,瞎说的什么鬼话……” 看着他这个古怪弟弟一直阴沉的脸,姜潜突然懊悔起来,觉得自己这件事做的特别失策。 对于一个历尽了难以言说的艰难困境,才终于得到现在这种令所有人都比较满意的情况的人来说,这种来自亲人的不信任和压力是非常、非常没有益处的。于是他又赶紧道:“好了。怪我。我最近睡眠不好容易胡思乱想……不!也不能怪我,我本来真没那么想,就你那个员工傻乎乎的,看上去傻得可疑。特别像是……” “就是又怎么样。”许少卿没表情,“你跟我爸告密去?” “……说什么呢。”姜潜叹气说道,“虽然,我从来不觉得那种是病……但只是觉得,如果你治好了,那也是件好事。可千万就不要再回头了。对吧?” 荒谬。 觉得不是病会用“治好”这个词吗? 但这句话让他终于不再任性妄为,清醒着,沉默了。 然后他说:“我知道。” 姜潜得到了他的答案,松口气,拍了拍他,然后放开他的肩膀:“那我去看看我舅。你一会儿还上去吗。” “我去过了。”许少卿说。 姜潜走了以后,周小芸也说完了悄悄话。她看了一眼车,又笑着说道:“原来是老公你在里面给许老板修空调呢。我刚站门口就觉得这辆最漂亮的车好像总在动,还以为是幻觉。” “……” 安鲤突然觉得无地自容,至极。周小芸果然是看到了的。所以此时她嘴里那个“老公”这个词,比任何一次都刺耳。 “我说了,别再叫我老公了啊。小芸。”他条件反射一般马上局促地接上,“我早就不是你的老公了。” “……” 周小芸的神情中似乎在尴尬和懊悔中徘徊,还夹杂和惭愧,但她没再说什么。 早就不是你的老公了。 局外人许少卿看起来似乎也有点愣。 而安鲤这句话,其实只是强调给他自己听的。 他想,就算他是直的,但也已经是个单身汉了。再不要脸,自甘堕落,这也就是他自己的事儿,总还不算是个背着老婆做苟且事的人渣。 他想,自己自我安慰的本事可真是越来越好了。 “我先回去了。一会儿修好了上去吃饭吧。”周小芸转移话题说。 “我不吃了,”安鲤瞥了一眼许少卿,“一会儿还有别的事情要和许老板出去一趟。” 周小芸想想,说道:“那我给你拿下来?你今天不是一早就过来了,中午又去弄你那个租房的事,到现在一整天都还没吃饭呢吧。我特意给你多打了一个菜。” “我不饿,我晚上办完事儿吃。”安鲤催她:“你别管我了。你快去吃饭吧。” …… 送走了姜潜,又送走了周小芸。 许少卿坐在驾驶位,安鲤坐在副驾驶。后座扔着纸团,车里的空气中弥漫着汗水和精液的味道。然后许少卿打开性能卓越的空调,一阵风吹得安鲤打了个喷嚏。 于是许少卿关小一些。 “先去吃饭吧。”他说着,发动了汽车。 “嗯,”安鲤说,“可以。我等你。” 许:“你也要吃饭。” 安鲤:“我不吃。” 许:“你想在我操你的时候羽化登仙吗道友。” 安鲤看了他一眼:“我吃了也会让你的狗屌给干吐出来。” 汽车晃了一下。 过了一阵,许少卿说:“今天不做了。只吃饭。” 看安鲤没回答,许少卿很聪明地接道:“钱我照付给你。行吧。” 安鲤沉默着,不知想些什么。然后他说道:“还是做吧。有始有终。” 许少卿的车速慢了下来,他似乎感受到安鲤还有一句话要说。 果然,安鲤又说道:“然后我们就停止交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