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龙化的皇后

    图克帝国现任的皇帝，赫伯特陛下，在帝国人民的眼中是冷血与铁腕的代名词。

    他出生在一个动荡的时代，帝国根基并不稳定。外有蛮敌侵扰，内有权臣干政，还有一些虎视眈眈的皇亲贵族，觊觎着皇位。

    赫伯特自小在军队中长大，比起权谋，他更多得接触的是用兵之术。16岁成为皇储，此后率军三次征战，击退了一直频繁骚扰图克北方边境的塔里特族，20岁那年成功收复了图克帝国的北方失地。

    如今的赫伯特陛下依旧年轻，在位期间，政绩斐然，帝国的子民无比敬畏爱戴这位陛下。

    此刻他正在政务厅和大臣们进行例行的会议。一名侍从官不合时宜地突然从侧门进入大厅，神色有几分紧张和忐忑，他小步快速走到赫伯特身旁，躬身低语。

    与会的大臣交换着眼神，心里揣测着究竟是什么十万火急的情况，让侍从官会如此不顾规章的进入政务厅。

    赫伯特听完侍从的话，当下中止会议，交代几句话，起身推门而出。侍从官妥善地安排护卫护送大臣们离开这里，临走前他们还面面相觑。

    “出什么事了？”一位女官低声询问那位侍官。

    “是皇后。”他小声回复。言尽于此，女官汉娜了然的点点头。

    图克帝国的皇后是一名异乡人，没有人知道他来自哪里，但有传闻，皇后是赫伯特少年时在外结识的，曾随同他一起征战北方。

    赫伯特22岁登基，登基典礼结束后紧接着就举行了和皇后的婚礼，并在四年后生下了克莱尔殿下。这位殿下更是一出生就被册封为皇储，在图克帝国的历史上是从未有过的。

    或是因为早年在战场上受伤，又或是因为生育，皇后的身体落下隐疾，常年在皇宫中修养很少露面。

    冷面少言的赫伯特陛下也就只有在他的皇后面前才会露出少见的温柔。

    候在寝宫门口的侍从和女仆神色紧张的向陛下行礼。赫伯特目不斜视，大踏步推门而入，走到四柱大床边。层层叠叠的帷幕遮挡住床上躺着的人。

    一个女仆手里拿着湿绒布想要伸向床上的人，赫伯特厉声斥责，“谁许你碰他的。”女仆吓得不轻，差点跌坐在地上，她连忙低头后退。

    “你们是怎么照顾皇后的？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赫伯特坐在床边，手探进被子里，握住那滚烫的手心。

    “今天早上送早餐的时候，发现皇后殿下一直不醒，后来又突然发热，本来想去叫医生的......”皇后的所有事情，不论大小，都要第一时间通知给赫伯特，这是负责照料皇后起居的女官给每一个人的告诫。

    这时，床上紧闭双眼的人喉咙里发出沙哑的低吼，赫伯特眼底顿时有几分焦急，“去叫唐恩祭司过来，其他人统统都出去，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许进来。”

    厚实的两扇门重重的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声音，偌大的寝宫只剩下两人。赫伯特掀起被子，侧身靠在床头处，把人抱在怀里，“伊莱，没事的。”他唤着爱人的名字，在他的额头落下柔软的轻吻。

    “赫布”伊莱突然出声叫他，他的眼皮动了动，没有睁开，颈脖处能看到明显突起的筋脉，皮肤苍白如雪，黑色的额发被微微汗湿。

    “我在呢。”赫伯特低头亲吻他的嘴唇回应，指尖轻柔地抚摸着皇后的面颊。伊莱的喉管发出更难耐的低吟，他猛然睁开眼睛，放空瞳孔没有焦距，那不是一双人类会拥有的眼睛。

    金色的眼球中间是血红的竖瞳，像是流动着的一抹岩浆，散发着某种奇特的暗光，让人不敢直视。

    除了赫伯特本人，就只有那位叫唐恩的祭司知道，图克帝国最尊贵的皇后陛下不是什么异乡人，他根本就不是人类。

    伊莱的身体高温不退，此刻肩膀和手臂已经隐隐浮现细密的黑色龙鳞，和人类皮肤交接的边缘处泛着岩浆一般的火红色。

    他的身体中像是有什么不可抵挡的力量将要迸发。手臂接触到被子，龙鳞蹭过的地方，雪白的锦锻顿时燃烧分解。

    他根本不是在发烧，伊莱的体温早已高出正常人能够承受的范围，这时候若是有人敢靠近触碰他，恐怕皮肉都要被烧焦碳化。

    可赫伯特不仅搂抱着伊莱，触碰他的皇后裸露的皮肤，甚至低头亲吻着他的嘴唇。这高温仿佛对他没有半点伤害。

    唐恩祭司接到传唤，便匆匆赶来到陛下与皇后的寝宫，一路上他对可能的情况在心底做着预想和估计，但当唐恩真的目睹眼前这一幕时，还是倒吸一口凉气。

    唐恩研究魔法生物很多年，见识过许许多多奇异的魔法生物，它们而此刻从伊莱身上倾泻而出的强大魔力还是让他大为吃惊，但唐恩清楚的知道，这恐怕还只是冰山一角。

    “请让皇后殿下服下这个药剂。”唐恩拿出一瓶绿色的药水。这是用以压制魔力的药，赫伯特并不陌生，很多年前他也在伊莱身上使用过，在他怀孕之前。

    赫伯特接过药水，让伊莱服下，但他本能的抗拒，轻轻摇头，“赫布，不要……我不想……”

    “喝下去就好，为了我，求你了，伊莱。”赫伯特诱哄着。最后伊莱还是喝下了药剂，没过一会儿，他身上浮现的那些鳞片开始逐渐褪去，瞳孔也变得和人类无异。

    赫伯特抱着他，感受着怀里人的体温也在一点点恢复正常，这才稍微放心，他转过脸沉声质问唐恩，“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皇后为什么还会龙化？”

    那种不安和脱离掌控的感觉又涌上心头，赫伯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样近乎恐惧的心情了。

    他曾利用伊莱的友情和对自己的信任，哄骗他留在身边，甚至为了永远得到他，做出了卑鄙的事情，可赫伯特从不后悔，因为他得到了一生中最渴求的珍宝。

    “皇后殿下是龙。龙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魔法生物，即便是因为妊娠而无法龙化也只是短期的。而龙岛对龙族的召唤是刻在血脉中的，所以——”唐恩的声音有些发抖。

    “我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赫伯特语气森然打断他，唐恩感觉脖子后的汗毛立起来一些，他抬手擦拭额前的冷汗，心中的惧意比起一开始为皇后身上逸散的魔力所惊骇时也不遑多让。

    龙岛，也是就是戈洛斯秦群岛，龙族诞生和归去的地方，所有龙都是如此。它们和人类本就不是同样一个世界的生物，即使是这片大陆上最强势的人，赫伯特也无法扭转这样的宿命。

    赫伯特看着逐渐平息下来的伊莱，将他的皇后搂进怀里，紧贴着胸口，半响才说，“看来让伊莱继续怀孕才是抑制龙化最有效的手段。”

    他平静的语气下透着让唐恩背后发凉的情绪，唐恩的额头又沁出几颗冷汗，这回他甚至不敢再抬手擦拭，更别说去注视这位陛下。

    龙族在正常情况下是不会有后代的，魔法生物的构成和人类所理解的生命不同，他们拥有漫长无比的时间。只有极少部分龙会在死亡后选择燃烧自己，新生的龙将在死去龙的血肉和魔力中诞生，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们没有生，也没有死。

    龙与龙之间更没有人类意义上的血缘关系，在他们的种族里，彼此间的联系非常浅薄。

    这个星球上有许许多多人类未曾涉足的地方，高山、冰川、深海，但这从来阻挡不了龙的脚步，它们几乎到过星球的每一处。

    龙是大方又吝啬的生物。它们乐于馈赠一切，财富、力量或是其他，只要你能获得龙的青睐，可以许下任何愿望。

    但它们同时又吝啬到，每离开一处地方，就会带走所有关于它的记忆，一条龙死去后，就连同族的其他龙也会很快忘记它。

    唯有人类，在漫长的历史中，用自己的文字记录下关于这种魔法生物的珍贵描述。但绝大多数人还是把龙当作神话传说。

    区区人类的力量想要束缚如此强大的魔法生物，最终会招致恶果，唐恩心中一直都有这个忧虑，他担心陛下为了一己之私，给图克帝国的人民带来灭顶之灾。唐恩一直是这么觉得的，伊莱皇后在这片大陆多停留一天，他心中的担忧便会更多一分。

    迟早会有那么一天的，唐恩在心里想。

    但他看着面前完全失去平日冷静的皇帝陛下，心中突然生出一个荒诞的念头。

    赫伯特会绞碎想要从他身边夺走他的皇后、他的珍宝的一切力量，他似乎也的确做得出来。

    唐恩不知道赫伯特陛下是用何种办法让皇后殿下生下克莱尔的，也不敢知道。若不是他对赫伯特还有点用处，陛下恐怕都不能容忍自己这个知道皇后真实身份的人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