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我不能再这个样子。
睡醒后，稍微可以忘记睡着前的事情与心情。春节第三天，秋岚开始恢复上班。忙起来还好，中午吃饭午休时，他脑子里又自动想起很多事情。下午写病历，想着用语，结果又想到别的事。 “晚上吃蛋炒饭？”傍晚七点钟，刘娜发微信问秋岚。 已经下班在地铁上的秋岚回：好啊。 刘娜：交给你了，电饭煲里还有剩饭. 秋岚：……啊？ 刘娜：做饭还是饿肚子你看着办。 秋岚：……我这么懒一定是你遗传的…… 回家做完饭，秋岚吃了几口，就回屋了。秋月看着他把房门关上。回自己房间休息前，他再没看到他出来过。 新的一天，秋岚在医院依旧精神满满，又偶尔安静地坐着发呆。 “秋岚，”观察他半天的同事，站在他身旁，说笑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安静的样子很有魅力？” “啊？”秋岚抬头看看他，接着移开视线，“……哦。” 同事：“……” 他手拿一叠打印的病历，“啪”地往秋岚头上一拍。 秋岚叫了声，怒：“你干嘛！” 同事：“你是不是没休息好？状态有些不对啊。” 秋岚：“……不用你管。” 秋岚扭头继续面向电脑。我发呆了多长时间？我还有病历没写。 病患家属来办公室找秋岚。“签一下字。”秋岚起身把费用清单和中性笔递给她，“这几天的医药费。签这里。” 冬天科室病号变多，分析一下，应该是地面结冰，人更容易滑倒受伤的缘故。 秋岚看到同事，利用碎片时间仍在看书，吃午饭与午休是一体的，吃完饭又投入学习。他听他说考研出分了，感觉能进复试，要抓紧时间准备。若被录取，他就要离开这个医院，跟秋岚他们说“再见”了。 秋岚想起深海，专升本后，现在紧接着也准备考研。不停地不停地学习，边学习边实习。秋岚是看着同事硬把厚厚的几千页的专业书背完，刷英语练口语，再急匆匆去手术室，去查房去写病历去笑脸相迎跟病患与家属解释各种事情回答各种问题……他几乎没见他休息过，再想想他们以后基本都是这种生活，一直一直直到干不下去为止都是这样，不禁感叹也太拼了好辛苦，最后道了声：“人活着真是累啊。” “画画不累吗？”同事反问道。 “画画……啊，画画当然也很累……” 但是……又好像不是那种累…… 秋岚身体往后倾，靠住椅背，目光游移在空中。 下午，秋岚去给师傅负责的某床患者换药。家属问啥时候拆线，秋岚解释不用拆，这种线能慢慢在人体内吸收。家属道“这么神奇”，接着发觉今天病房格外安静。秋岚也知道，病床上的这位患者，比较敏感，以往师傅给她换药，她都会紧张地“啊啊”叫出声。 “今天咋不叫了？”家属笑着问。 “今天来的是个小帅哥。”她偷偷看了看秋岚，声音含糊道。 家属和隔壁病床的人都笑起来。手持敷料的秋岚动作一滞，也笑了笑。他在患者与家属面前，一点儿都不疯疯癫癫不大大咧咧，最多就是有时走路等动作很快，幅度稍微大一些，不过其它医生也会这样，因为太忙了；再加上话少，戴着眼镜，大部分时间都戴着口罩，看不到他下半脸，只说该说的，言简意赅，因此才给他们一种“很帅的年轻医生”印象吧。 “秋医生辛苦了。” “没什么。” 推着换药车，走出病房，秋岚回头，再看一眼那些百分百信赖自己的病人与家属们。 我不能再这个样子。 对他们，对这份工作，对我自己，都不能再这样不在状态了。 下班，秋岚坐地铁，与昨天一样，到达离家最近的站点，但出站再次看到昏暗的天空后，他没有走上回家的方向。 不想待在医院，也不想回家，不想去平时经常待的地方。 如同要从千篇一律毫无变化的日常逃离一样，秋岚不停歇地走着，在熟悉的街道穿梭而过。 天完全黑了，秋岚来到一个公园，看到一个空长椅，坐下。 冬天的晚上，户外人很少。就好像自己前几天做的梦，左右看看，路上周围都没有人影，空气很冷，幸好并不持续刮风。秋岚竖起衣领，低头看看自己穿的外套。 就连衣服，也跟梦里一样，是高一程的……是回家那天，他说“送给你的新年礼物”。 呼出的白色雾气，消散在寒夜中。静静地坐了五分钟，秋岚想起，要给家里打个电话。 小时候，离家出走，什么都不管就跑了；现在，不想回家，却先想到还要跟他们说一声。 秋岚拨通刘娜的手机，手机贴耳旁：“喂？妈，我今天晚上不回家了，我去同学家住……” 刘娜：“那谁做饭？” 秋岚：“……” 秋岚：“中午我不是也不在家吗？你们该怎么吃就怎么吃啊。冰箱里好像还有剩的菌汤，你们可以用来下点儿面条。” 刘娜：“好的好的……” 通话结束，她挂断了。 秋岚：“……” 也不问问我去哪个同学家。 秋岚放下手机，叹口气。 然后，他抬起头，再次巡视四周。最远处有人散步，这条路经过的人还是很少，随着时间推移，户外人会越来越少。 由于光源稀弱，肉眼所及基本都是快混为一体的暗色，没有刺激，没有转移注意力的存在。 很好，秋岚就是想要这种环境，不会被打扰，不会因为熟悉而过于“感性”。温暖只会让自己想睡觉，想要继续拖延懒惰逃避下去，而冷冷的空气可以更让自己清醒。秋岚已经决定哪怕今晚不睡觉，也要跟困扰纠结自己的问题，做个一刀两断。 秋岚抬头，看着广阔深远的夜空。这是此刻这个世界上，无论处在哪里，每个人都能看到的同一个东西。他那边的夜空不知道是什么样子，能看到星星吗？他现在又是什么样的心情？不光空间，时间上也是，过去的夜空与现在有区别吗？未来的会是什么样？未来的我，未来这样抬头看着夜空的那个时候，不知是什么样的心情。 秋岚慢慢低下头，深呼吸一次，闭上眼。 全属于自己的一夜充足时间。来吧，随便、尽情，胡思乱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