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

    大狗回家时心情很明显地很不错，嘴里还哼着歌。

    小狗愈发不满起来，他在家胡思乱想了一个下午，大狗却一副眉开眼笑的样子，这几乎更加坐实了他的“背叛”。

    大狗当然不会知道小狗心里的弯弯绕绕，看小狗把家里收拾干净了，心情更好了，心想这个狗崽子算是没白养。

    大狗去做饭了，今天去菜市的时候正赶上鱼贩急着收摊，筐里大条大条还在奋力挣扎的草鱼比平时几乎便宜了一半。

    大狗买了一条，他不怎么喜欢吃鱼，小狗却很喜欢。

    晚饭是热辣辣的家常鱼，片好的鱼先用料酒和葱姜蒜腌个十来二十分钟，再用生鸡蛋和芡粉裹起来，菜油呲啦一声倒进锅里，加上豆瓣酱和干辣椒炒一会儿，倒入水，再倒入准备好的鱼，放盐，放鸡精，倒进大碗里，上面点缀着一些香菜和花椒，烧开的油从顶上浇下去。

    满屋子都闻得到香。

    大狗忙着做菜，没看见外面小狗在偷偷翻他的衣服。

    小狗自然是一无所获，大狗的包里除了十来块的零钱就是一把钥匙，钥匙扣都是好几年前新开的小店搞活动送的。

    小狗像是放了心，又像是没有，他坐在凳子上抱着大狗的衣服发呆。

    大狗被炒豆瓣酱的味道激得咳了好几声，把菜端出来的时候鼻尖红红的。

    小狗心里上升起一种莫名的满足感，他很想现在就到晚上，他要把大狗的全身都弄得红红的。

    小狗吃着饭，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问大狗那封信和那个照片。

    大狗很恍惚，只说了句一个朋友寄的。

    但是接下来，大狗像是食不知味，吃着吃着就盯着碗里的鱼发呆。

    小狗只觉得难受，心被捏紧了一样，大狗，他的哥哥，他从小相依为命的哥哥，也有了自己的秘密，心里还装着他不知道的人。

    怎么能呢，再这样下去大狗迟早有一天会甩了他这个拖油瓶和别人在一起！

    小狗越想越委屈，饭也不吃了，和大狗说作业没写完，去房间找书包了。

    小狗出来的时候，大狗不知道去哪里了，碗堆在那里也没洗。

    大狗去了荒地，他找了个田埂坐了下来。

    其实今天小狗说那封信时，他一时间还没想起来那是什么。

    因为那封信被压在抽屉最下面，层层叠叠地压着的，不仅是那封信，还有他紧紧禁锢着的好奇心与野心。

    李卿是他十三四岁在外面打工时认识的，李卿他妈生他的时候难产没了，他既是早产，生下来也没有足够的奶水，几周大的狗都比他重，他爸怕养不活，才取了这么个女孩的名。

    李卿他爸身体也不太好，常年的劳作让他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下来，在和大狗差不多的年纪，李卿也出来打工了。

    也许是因为都是被生活压榨的人，李卿和大狗格外聊得来。连大狗和小狗的名字都是李卿帮忙取的，因为李卿读过几年书。

    李卿对大狗说，等他爸没了，他就要出去，离开这个小镇子。

    他还问大狗，要不要和他一起走，他们可以去北方，去一个有海的小城市。他从书上看到过海的图片，沙滩像云一样松软，上面还有退潮之后留下的贝壳和小鱼。

    没人认识他们，他们也没有累赘，他们可以像现在一样自己挣钱，然后去上学，去工作。

    大狗被李卿的描述深深吸引了，他也想看海，也想过普通人的生活，上学，工作，挣钱，他每天看着小狗背书包去上学心里几乎是嫉妒的。

    大狗坐在田埂上，回忆着那一天，现在是秋末了，天有些凉，大狗感觉脸上有种温热的感觉，摸了摸脸，他发现他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