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墓

    今天是前夫忌日，石海洲专程跑到墓园去给他扫墓。跑这一趟主要是为了给前夫他老人家清扫“别院”，好让他早日搬过来住。这边山好水好又热闹，怎么也比他们那小卧室强。

    石海洲把一箱麻将、两副扑克还有一盒大富翁放在前夫的碑前，又跟前夫的“四邻街坊”都送了点东西，好言好语求他们多照顾。

    “这些年他住在家里怎么都不肯走，是不是因为在这边跟各位处不到一块儿？求求各位，宰相肚里能撑船，都是邻里街坊，让他回这里来住吧。谢谢，谢谢了，这些吃的玩的大家一起消遣。”

    一圈走回来，前夫遗照板个脸盯着他，好像那怨气怎么也消不去。石海洲没办法，悄悄点根烟放在他墓碑旁边，墓园不准有明火，他就在那旁边坐下，挡着点。风来了，石海洲权当是前夫抽了，一边等他抽一边絮絮叨叨：“你别那么看着我，你喜欢的那个电脑，这几年一降价我是不是马上给你买过来了？你人都走了，还花那个冤枉钱赶潮流干什么？在家有电脑也没见你玩……”

    风停下来，烟有点要熄的意思。石海洲把烟捡起来，对着火那头用嘴吹吹，重新燃旺了才放下去。

    “脾气真大。”石海洲别过头把嘴闭上。

    毛毛雨下起来，墓园里没什么人。石海洲看向山下，有个穿黑风衣的人打着伞走过来。那人手里抱了一束百合，神情哀伤，他恍恍惚惚走到跟前才看到石海洲，点头致意，然后把花放下去，看着墓碑上的遗照一言不发。

    这是小三，石海洲恨过他，就是因为他二人婚姻才走到尽头。可是这么多年过去，石海洲又没那么恨他了。因为扫墓，二人常常遇见，每次遇见他，石海洲都会想，他俩是真心相爱啊。

    在即将离婚的那段时间，石海洲和前夫天天吵架，吵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吵到二人都巴不得对方明天就死。后来这个人告诉石海洲，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就从来不吵架。

    前夫生前是讲究人，活着就为两个字：情调。他找的这个小三叫吕书华，时尚杂志总编。前夫死后，石海洲有幸翻看过二人的聊天记录，他们是真的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跟小三一比，自己的确只算个糟糠。

    见石海洲坐在墓碑前迟迟不走，吕书华突然开口：“你一定很爱小正吧。”

    石海洲莫名起一身鸡皮疙瘩，他脑中闪过前夫趴在地上对他笑的样子，黑漆漆的眼，青紫的尸身，还有那条肚兜……他正要说“你想多了”，突然看见遗照里前夫的那张脸，慌忙改了口，答道：“还行。”

    “小正跟你在一起很痛苦。”吕书华望着照片自说自话，“那段日子，他天天躺在我怀里哭，他说他不想离婚，不想对不起你。但是‘每天都在吵架’他说，‘很久都没好好说过话’、‘连做爱都不想吭声了’。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看着他把我衣服都哭湿。等他哭停了，给他用热毛巾敷眼睛，敷完他又继续哭，第二天顶着红肿的眼睛去上班……”

    石海洲不想听他讲这些，起身离开。

    “这是什么？”吕书华终于发现了那支烟。

    石海洲揉揉鼻子，尴尬地讲：“请他抽支烟，怎么了？”

    吕书华蹲下去把烟按灭，放下伞，用纸巾把烟头包起来，灰也捻走擦干净。

    “墓园有规定，不能出现明火。而且小正已经戒烟了。”吕书华把脏纸团递给石海洲，“麻烦你一会儿带下山扔掉吧。”

    连正戒烟？放屁，不可能。石海洲心里这么想，面上却还是客客气气接过纸团，带走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