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乱石埋葬星辰劫

    宫炎星自诩热衷权势，掌控欲强，玩弄手段，拿捏人心，他有生以来，往往能够得到他想要的东西，无论用尽任何手段。当他发现和辰灵澈之间有着牢不可破的血引结契时，他想到的，便是用主奴契约来牵制住辰灵澈，在理所应当的关系里面扮演着理所应当的角色，让辰灵澈彻彻底底沦为他的奴隶，他的玩物，一个永远都离不开他的忠诚玩物。他甚至从来没有想过对辰灵澈敞开心扉。可是最后一刻，直到辰灵澈早就离他而去的时候，他才知道，早就在很久以前，辰灵澈便已经把自己的心，完完全全交付给他，只是他明白得太迟了。

    摇摇欲坠的石室内，宫炎星找到了躺在左辅阵眼上的辰灵澈。这个小傻瓜，直到最后一刻，都还在为了自己而奋战。只是现在的他，双臂和胸口处，却被鲜血染红了，他失去了双手和心脏。辰灵澈脸上的白布还是没有摘下来，直到最后一刻。原本宫炎星给他带上白布，是不希望辰灵澈看到已经失去双手的自己，可是最后的辰灵澈，却连这个世界也都不愿意再看到了，或许，他也不愿意再看到自己了。

    宫炎星喘着气，一步一步靠近了他，跪在他面前，将他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只是如今的辰灵澈却早就没有了气息，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他猛地记起很久以前，他在那座岛屿之上，辰灵澈拿着已经烤好的热乎乎的地瓜，朝着他走了过来，将地瓜递给他，鼓起勇气，怯生生地向他说出来这一生中和他说的第一句话：

    “炎星岛主，您饿了吗？这是小人，刚刚烤的地瓜，还热乎呢！给您尝尝鲜！”

    当时的宫炎星，心间荡起了一股暖意。一直以来，认识他的人，对他，敬畏有之，崇拜有之，忌惮有之，怨恨有之，嫉妒有之，构陷有之，寻求庇护亦有之。可是第一次，有人关心他饿不饿，还拿烤地瓜给他吃的，自始至终，却只有辰灵澈一人。也是那时候，辰灵澈已经走进了他的心。

    在所有人眼里的宫炎星一直是嫉恶如仇，和灵影宗等魔族不死不休，现在想来，辰灵澈如何会不知道这样的自己？他身为灵影宗魔族身份，在和自己这些年一起生活的日子里，想必过得也是极为矛盾和艰难。如今想来，辰灵澈虽为灵影宗魔族之人，可他秉性善良，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对他不敬之事。如果他能不执着于仙魔不两立，如果他能早点表明自己的心意，让辰灵澈对自己放下芥蒂，让辰灵澈能够知道自己的真心，是否又是不一样的光景？

    此时的石室早已在强烈的暴动之下，乱石坍塌，而宫炎星宫炎星将辰灵澈深深地抱在怀里，任由石室摇摇动荡，可是他的心却归于平静，他轻轻地吻上了辰灵澈，想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少年，他向他伸出了救赎的手，也让两个人，两颗心，彼此深陷、沉沦。在乱石在他头上砸下来的时候，他说出了此生第一次对辰灵澈说的那句话：

    “不要怕，没事了！”

    不要怕，没事了，主人来陪你了，永远都会陪着你，我的辰儿啊！

    石室最终尽数崩塌，埋葬了一段令人叹惋的星辰劫。宫炎宿跪在石室外面，亲眼目睹了石室的倒塌，万念俱灰。他回想起辰灵澈成为随侍弟子时，他向他特别交代的话：

    “你放心，之前灵影魔阵的事情，我不会告诉岛君的，但凡男子，都不会允许另一个男子对他自己，抱有那样的心思，你说是也不是？”

    就是因为他当年的这句话，让辰灵澈不敢向宫炎星表明心意，让辰灵澈一直都将自己深沉的爱埋藏在心里。事到如今，宫炎宿也不清楚自己这些年在争些什么，或许，本就没有什么可以争的。

    与此同时，两道红光从从石室之内脱离而出，霍重华当下/身形一跃，抓住了

    其中一道，那是神界圣物赤红色，宫炎星从灵影宗那里夺回来的。然而当他想要去收另外一道红光时，却被另外一道墨色身影捷足先登。另外一道，便是离火阵纹，此时此刻，正被古月歌握于手中。

    霍重华淡漠道：“顾月歌，那是修仙界守护之物，把它，还给霍某。”

    古月歌直接将其收起：“对不住了，九儿，恕难从命。”

    霍重华冷笑：“终于，这次你连演戏都不愿意演了？”

    古月歌回避了霍重华的眼神：“九儿，对不住了，因为，我也有想要守护的东西……”

    与君再度出鞘，剑风猛地攻向古月歌。古月歌祭出九难，琴弦一拨，一道锋芒离弦，剑风和弦芒，直接撞击在一起。接下来，剑风接连挥出，琴芒不断弹出，一白一黑，在空中硬悍的碰撞，招招致命，毫不留情。

    古月歌在拨出数十道弦芒后，依旧平心静气：“我就知道，你我之间，终有这一战。”

    空中，电石火光，杀气冲天，远战持续了半刻钟，直到最后，两道身影愈发逼近，霍重华手持与君，剑指古月歌，古月歌抬起九难，直接挡住了霍重华的与君。此时，琴底部正好对着霍重华，挡住与君剑刃，一琴一剑，相持不下。

    古月歌轻笑一声：“九儿，没想到你下手真狠，我都差点招架不住了。”

    霍重华目光凛冽：“把离火阵纹和折巽阵纹交出来！”

    “九儿，骗了你我罪该万死！可你呢？你是否也在隐瞒些什么？”

    “此话何意？”

    “十五月华两茫茫，弹指挥间不思量！”古月歌突然说道。

    霍重华凛冽的目光猛地一颤。他的视线不由得落在了琴底部，那原本被他遮掩住的那行诗句已经显现出来，然而在那行字的旁边又出现新的诗句，没想到他想隐瞒的东西，最后也是瞒不住了。

    古月歌悠悠问道：“九儿啊，我想知道，对于我们共同入境九难，你又了解到多少真相呢？”

    一时间，霍重华方寸大乱，落荒而逃。

    ……

    南海星罗棋岛之行彻底结束后，霍重华和祁连里等人皆回长尧复命。霍重华回到金銮峰后，跪在游虚子面前请罪，此次任务，他虽然带回了赤红石，可是离火阵纹却被古月歌趁虚而入捷足先登，无论如何，这都是他的过错，责无旁贷。

    游虚子将赤红石收回后，亲自上前将霍重华扶了起来。

    “师父！”霍重华受宠若惊，愧不敢当。

    游虚子道：“魔界之人有备而来，这也不能完全怪你。”

    霍重华懊悔不已：“可是弟子悔不该轻信他人，辜负了师父和宫岛君的嘱咐。”

    “重华啊，你可知，事实上凑齐六界圣物，本就是一个难于登天的事情，除非有机缘。魔界一直以来都是野心勃勃虎视眈眈，我们修仙界能够做到的，便是尽可能让六界圣物无法凑齐，故而魔界之野心无法实现。情非得已，便……”

    霍重华专心听取游虚子教诲，可是到了最后这一句，游虚子却戛然而止。置于最后游虚子想要表达的意愿，霍重华却是在很久很久之后才明白。

    见游虚子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霍重华斗胆请示：“师父，星罗棋岛一行，辰公子在临走前交代了弟子一些事情，弟子能否下山去完成？”

    游虚子想了想，道：“辰公子，是灵影宗辰莽之子吧？”

    霍重华大惊：“师父，虽然弟子和辰公子几面之缘，可他秉性善良，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他只是交代弟子去取他的保险。”

    “你放心，为师对他，并无恶意。只是觉得，天意弄人吧！辰莽此人作恶多端，可是却能生得如此灵动净澈之子，他本不该承受这些苦难。”游虚子的神情一阵恍惚，说出了连霍重华都难以置信的话：“是否有的时候，仙与魔，对与错，真的难以分清楚？”

    霍重华心神大震。的确，辰灵澈虽为魔，可是他何错之有？

    游虚子突然问道：“重华，这些年你的精力一直倾注在长尧，从来没有属于自己的时间，你怨恨为师吗？”

    “师父……”霍重华对游虚子突然如此问话，有些惶恐，他重新跪了下去：“师父，弟子自从拜师长尧，便事事以长尧为先，以秉持正道守护苍生为己任，绝无半点懈怠怨尤之意。”

    游虚子心情复杂地看着跪在眼前的弟子，心中竟有些愧疚。他道：“各大仙门宗派的巡视如今也告一段落，为师也不会指派任务给你，你的房内有一封来自广陵的家书，接下来的时间，便是你自己的了，未竟之事或者家中之事，你可以自由安排。”

    “师父……”霍重华简直难以置信。

    游虚子一笑：“好了，起来吧，去做你想做的事。”

    霍重华朝着游虚子一叩首：“谢师父！”

    起身后，游虚子又问道：“你和他，是在拜师长尧前就认识的么？”

    霍重华微微一颤，他当然知道游虚子所说的他，指的是谁。他只得坦诚相告：“是的，师父！”

    游虚子倒是没有再追究下去：“你先下山吧！”

    霍重华深深一鞠：“是，师父，弟子告退！”

    待霍重华离去后，游虚子望着大门的方向，思忖良久，不由得想起了拜师前霍重华手掌心上留下的蓝色痕迹，心中隐隐不安。

    难道，就当真逃不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