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中秋之夜将军府

    三年后。帝都之地位于北方，秋季已然寒意袭来，暖意不再。秋风渐凉，桂花漫天飞扬，顾九立于院落飞花飘香之间，白衣身影，隽秀脱尘，清雅脱俗，宛如天上谪仙。顾九伸出左手，接下了一朵娇嫩的桂花，落于掌心之间，同时无名指上的墨月戒，也映入眼帘。宛如一场做了好几百年的梦，破开轮回，穿越尘世而来，顾九那清冽的星眸微转，盈盈秋水，顿生起了无限柔情。

    当白茗拿着家书跑进来时，便看见这样的一幕，一时间顿住脚步，竟然看得目瞪口呆，心荡神驰。

    美人如画，如是而已。

    他早就知道自家主子是个天人谪仙般的人物，常常因此而自惭形秽。虽然待在他身边服侍他已经有十几年，可仍然经常被他的行为举止而深深吸引折服。他家主子活得根本不像一个吃五谷杂粮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凡人，白茗时常猜想幻想，九爷是否像是画本上写的那种下凡历届的神仙，不然为何如此出尘绝艳，超凡脱俗。

    “家里来信了？”白茗看得出神，竟然连顾九已经发现了他和他手上的家书，朝他走过来都还没有丝毫察觉。当他回过神来，见顾九已经站在他身前看着他，吓得他一身哆嗦，连忙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双手拿着信件，呈给顾九。

    “九爷，这是白老将军送来的家书。”

    顾九身子微颤，接过信件，淡淡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一封家书轻如鸿毛，可是在顾九手中却犹如千斤之重。已经好几年没有在中秋和春节收到家书了，自从当年那一晚，那件事情之后。顾九最终还是拆开了信封，打开看了信上内容。

    “顾九吾甥，三日后便是中秋佳节，多年不见，为舅甚是想念。雨桐于长尧修行归来，盼君相见。舅白起字。”

    雨桐，雨桐……她回来了。

    顾九捧着信件的手不觉紧紧握住，指尖都发白了。

    中秋夜，将军府。

    顾九带着薄礼而来，本来他想拒绝这次的家宴，可他的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来到了这里。或许有些事，有些人，他注定求不得，却依然不肯放下。

    当他踏进大门，来到前厅时，便见到了熟悉的身影，舅父白起虽然年事已高，但久经沙场的他仍然精神矍铄，神采奕奕，只是毕竟上了年纪，他的头发已经白了一大半了。他一见到顾九回来，便起身前来相迎。顾九从他眼眸中看出了欢欣宽慰，这么多年了，舅父愿意原谅他了吗？

    顾九向白起行了一礼：“顾九，见过舅舅。”

    “快快起来。”白起将顾九扶起来，随后凝视了很久，才叹道：“孩子，这些年你倒是愈发俊朗，今天见你能来，舅舅很高兴。”

    “舅舅……”

    “来，过来这边坐。”白起拉起顾九的手，来到桌宴。也让顾九见到了心心念念之人。无论经过多少年，她仍然没有任何变化，明眸善睐，月貌花容，只是如今她却换上了一袭长尧修仙道服，加上多年的成长显得更加干练利落，亭亭玉立。

    此女子便是白起之女，顾九的表妹，白雨桐。

    多年不见，当年之事却不是可以轻易忘记。只是如今的当事人，却选择了避而不谈。只是向着对方行了一礼。顾九唤表妹，而白雨桐唤表哥。是啊，从来，他们只是表兄妹关系，这一辈子，也只能是表兄妹。

    白起率先开口：“白家祖上都是普通的人族，你竟然有修仙天赋，当年听你说要去长尧修仙，还以为你是说说而已，竟没想到你能够通过考验。”

    “女儿也没有想到，其实幼时便感觉到自身的异样，而且也是长尧不嫌弃，让我能够成功通过考核，而且在剑山中，也找到属于自己的法器了。爹，表哥，你们看！”

    白雨桐说罢，边祭出了一把白玉仙剑，上面刻似乎还刻着两个字。白起不禁念到：“雪华？”

    这一念，让身边静默的顾九心头一颤。

    白雨桐没有多做解释，马上将佩剑收了起来。她不着痕迹地看了顾九一眼，随后又望向白起：“爹爹，您说女儿是不是很厉害。”

    白起一脸宠你地摸了摸白雨桐的后脑勺，“是是是，我白起的女儿，哪里是庸俗之辈？”

    顾九的心倏地一下被吊了起来，白起此言，一语道破。是啊，自小到大，他和白雨桐可谓是青梅竹马，他亲眼见证了白雨桐的优秀独到之处。她想做什么，只要她想，就一定会努力做到。

    世人皆知他顾九是个天生的神童，不到五岁就能背很多书做优秀的文章，可是他们不知道，他的优秀只因为要追逐一个比他更加优秀的人。那个人，便是白雨桐。

    小的时候，他觉得白雨桐是个柔弱的小妹妹，无论如何都需要更加坚实的臂膀来守护，可是她在才华横溢的时候，毅然女扮男装混入军中，并且立下无数战功。她进入军中的第一年，便以普通士兵的身份参加了军中的比赛，并且打败了和她同期的一百多个新兵，拔得头筹。第二年，她便成为佰长。第五年，她作为校尉率领大军结束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那一场战争，难度系数开创了有史以来第一次的新高。敌军的一个军师据说是异族人，他布下了一个无人知晓的阵法，把大封军队死死困住，难逃一死，连当时指挥作战的将军都无计可施。然而，白雨桐却看出了阵法的破绽，指挥残余士兵顺利突围。此后，白雨桐化名的白玉在军队里名声大噪。

    然而，就是这样战功赫赫战无不胜的小将，在所有人看来必定是第二个“白将军”时，却在接下来被派遣到一个偏远之地完成任务。可是这一次的白雨桐没有光环了，她没能完成任务，还战死沙场。尸体被发现时已经被豺狼虎豹撕咬得血肉模糊，要不是她身上的腰牌，根本认不出他就是白玉。

    一个本来有可能成为大将军的小将领，战功赫赫功勋卓越，就这样一夕之间陨落，就此止步。好可惜，他才十几岁而已。就在众人都为之叹惋唏嘘一代猛将英年早逝时，将军府的后院，一名女子一袭白色烟笼梅花百水裙，外罩梧桐叶刺绣的大袖衫，头上用白玉簪盘了一个简单的发式，悠哉悠哉地躺在一把摇椅上，闭目养神，晃来晃去晃来晃去的。

    院落的桂花簌簌落下，一些落在地面上，一些则覆盖了女子的身上，远看宛如一副美丽的画卷。

    另一个身影白衣身影缓缓靠近了女子，伸出手，将一朵落在女子头上的桂花拿了下来。此时，正闭目小寝的女子悠悠转醒，凝望着近在咫尺的男子，嫣然一笑，唤道：“九哥！”

    男子便是顾九。顾九无奈道：“你啊，终于回家了，以后可不能这样乱来了。”

    女子便是女扮男装混进军营的白玉。她的身份最终因为她战功赫赫而被白起将军发现，自家的女儿，即便化成灰都认识，更何况只是区区的女扮男装。白起将军当下忧心忡忡，自古以来军中都是禁止女子进入，白雨桐这般行为可谓是犯了欺君之罪，罪当斩首。白起心知不能任由她这样任性胡闹下去了。只能找个机会让白玉此人从世界上从此消失，唯有如此，方能救白雨桐性命。

    白雨桐假死后回到家里，被白起训斥了一顿：“你啊你，好事不做净给我闯祸。你可知道你的女儿身若是被发现了，多少个脑袋都不够你砍！”

    白雨桐跪在地上，冷不防来一句：“爹，难道你不会为我立下无数战功而感到骄傲吗？”

    “骄傲？！”白起完全没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骄傲，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你是巴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白起的女儿女扮男装欺君罔上？本来朝廷就忌惮我们白家军，朝中各方势力都在虎视眈眈，你还巴不得给人家落下把柄？”

    “……”白雨桐嘟着嘴，被白起说得狗血淋头，竟然无言以对。

    “你啊，好好跪在这里给我好好反省反省。”白起言毕，甩袖离去。

    “爹爹，爹爹！”白雨桐委屈巴巴地喊着白起，可白起理都不理她，直接走远了。

    后来，白雨桐就真的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哪里都不去了。

    后院里，白雨桐还不忘诉苦水：“九哥你看看，哪有这样的爹，自己的女儿这般出色，她不喜反忧，还大动肝火，罚我跪了一天一夜，饿死我困死我了。”

    顾九宠溺道：“舅舅也是担心你，当他知道你是白玉时，可把他急坏了。”

    白雨桐自知理亏：“哦！”

    顾九道：“今后，你可不能再这样乱来了。”

    只是没曾想，白雨桐却突然问道：“所以，连你也觉得我是乱来吗？”

    顾九一愣，没有晃过神来。

    白雨桐不依不饶，直接将话挑明了，她对顾九说道：“你可知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谁吗？”

    顾九仍然怔愣着，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只听白雨桐道：“我这么做，是为了九哥哥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