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海盗

    在被尤斯塔抱着去往医务室的途中，陈叙都在揣摩尤斯塔的想法。

    他感受到了尤斯塔勃起的阴茎，这让他怀疑尤斯塔是不是想干他。

    在过去的很多年里，容貌俊美、身形清瘦的陈叙，也的确遇到过很多抱有这样想法的人，不过他总是使用了各种办法来保护自己的身体。

    一方面是不愿意，另外一方面，他已经自暴自弃地承受了如此之多的诘难，他真不想放掉自己最后的底线。

    在另外一个世界，他想干谁就干谁。

    他确实是有三个情人，但是在他们的关系未曾稳定之前，在陈叙刚刚成年的时候，他曾经有过一段非常淫糜、下流、放荡而混乱的日子。

    直到他暴怒的情人们赶走——或许也杀死了——那些未有确定关系的炮友。

    彼时陈叙也厌烦了那种肉体关系，所以就默认了与他三个情人稳定的恋爱关系。

    他只是烦了。如果他在另外那个世界重新表露出想要干别人的想法，那么他很好奇他的情人们会出现怎样的态度。

    无论是谁，他们对外的性格都并非在他面前那么温顺。

    陈叙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却有恃无恐。

    但是……但是，在这个世界，在他的异能被判定为F级的这个世界，情况却并非如此。

    他不仅无法有恃无恐，甚至于，他还得主动保护自己的贞操。

    在这一刻，他的大脑确凿无疑地闪过一个念头——如果这个世界的尤斯塔·谢尔菲斯真的要上他，那么他能怎么办？

    F级异能废物仔细思索了一下这个问题，最后不情不愿地承认，那他恐怕得失去自己坚守23年的菊花贞操了。

    ……这操蛋的人生。

    就算心态再怎么平静如同死水，陈叙还是难免在这个时候愤懑了片刻。

    他根本不可能反抗这个纨绔的大少爷、这个强大的异能者。他在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就是如此。没有任何办法。

    他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垃圾异能者。

    陈叙的心中闪过厌烦、暴怒、窘迫、绝望，最后归于一丝空洞的漠然。他想，随便吧，这具身体——本身也经过无数人的殴打与虐待，本来里里外外就都已经破破烂烂。

    而他现在才23岁。如果按照这个时代人们的平均年龄来算，他的生命才刚刚过去十分之一。

    而他还能再坚持到下一个十分之一吗？

    如果他死了，那么另外一个世界的他，还会活着吗？

    希望他能活着。陈叙这样想。他好不容易有这样一场美梦，请让他多——

    他在昏昏沉沉中这样想着。

    尤斯塔的怀抱平稳而温暖，却反而让陈叙想到路德维希。那个金发金眸的男人。尤斯塔明明是个冰系异能者，但是……他的本质却不那么像。

    陈叙心中随意地想着各种事情。

    他突然想到，以他现在这具身体的破烂程度，不会直接被尤斯塔干死在床上吧？

    他啼笑皆非地如此想，却知道这并非不可能。

    高等阶异能者的身体强度是低等阶异能者无法想象的。而陈叙在另外一个世界中，恰恰是一个站在异能者顶端的人。

    他知道高等阶异能者的身体有多么强悍，同时也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的身躯有多么的虚弱与无用。

    于是他这才恍然意识到，原来死亡已经在他不经意间，逼近了他。

    他就要死了吗？

    在这一刻，他仔细想了想死亡是否是一件坏事，又是否是一件好事。最后他想，不好不坏；可以接受。

    他就放平了心态。

    甚至，他在想，如果这样的话，那他能不能指望这个世界的尤斯塔技术好一点？不说达到另外一个世界中陈叙的水平，起码也应该是个万花丛中过的花花公子吧？

    他都要死在他的床上了，总也能体会过一场前列腺高潮吧？

    说真的，偶尔陈叙俯视着他的他情人们陷入高潮，看着他们那张似扭曲似欢愉的脸，也能多少产生些许的好奇。

    虽然那个时候只是不会付诸行动的好奇，但是他现在却是真的可能被尤斯塔拖到床上去了——

    ……呵。

    陈叙却仍旧忍不住怀疑尤斯塔的技术。

    他觉得尤斯塔这样的纨绔子弟，恐怕只顾着自己爽，全然不可能理会身下情人的想法吧？

    并不知道自己被腹诽了技术，同时也没有暴露出自己还是个处男身份的尤斯塔，带着陈叙去了医务室，并且将陈叙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医疗舱。

    医疗舱是一个大型白色胶囊状的综合医疗机器，医疗舱可以机械化地完成身体检查，以及基础性的治疗工作。

    在检查了陈叙的身体之后，医疗舱外的显示屏就很快列出了一连串的清单。

    营养不良、免疫力下降、旧伤未愈、骨折没有养好、肠胃以及种种器官衰弱……还有无数种莫名其妙的东西的过敏，其中很多恐怕连陈叙自己都不知道……

    尤斯塔带着陈叙来到医疗室只是一时兴起，但是当他真的看到这一连串的清单的时候，他的脸色便立刻阴沉了下来。

    检查与基础的治疗——打了一剂复合营养针——之后，医疗舱打开，陈叙坐了起来。

    哪怕真的睡着了，这个时候也应该清醒了，所以陈叙也不再伪装了。

    复合营养针会在短时间内让陈叙觉得舒服不少，但是不可能长时间持续下去。

    即便如此，他还是朝尤斯塔道谢。

    他意识到是他的心思太复杂了。尤斯塔其实根本没想把他拖到床上。就算这么想过，看见他身体的这个鬼样子，只要不想闹出人命的话，尤斯塔应该也不会这么做。

    或许他来到医务室就是为了检查陈叙身上有没有什么脏病，而尽管他的确没有什么脏病，但是他也确实有很多病。

    陈叙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恹恹地垂下眼皮，不明白尤斯塔为什么还挡在他的面前。

    既然不可能上床，那么他能回到小房间睡觉了吗？

    尤斯塔·谢尔菲斯的脸色阴晴不定，他近乎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这个清瘦的男人，不明白他的身体怎么可能在本质上是这个鬼样子。

    而且，多处骨折都没有愈合好？

    他这是……他这是……

    操了，这年头还有帝国居民连骨折都治不好？！

    未来的帝国皇帝感到自己完全不了解他的帝国。

    事实上，就连陈叙身后那台医疗舱的基础款、平价款，都可以在短时间之内合适地治好骨折这种伤势，只是需要一段时间的修养。

    而陈叙……

    在那个无名星球，没有人愿意帮他治伤。

    他在另外一个世界，从时常上战场，不得不紧急处理伤势的路德维希·海伍德元帅那里，学了一点简单的治疗骨折的办法，然后在这个世界，笨拙地自己动手治疗。

    幸运的是，他成功了。

    不幸的是，没有完全成功。

    因为他的骨头没有长得很好。

    当然了，虽然没有长好，但起码是长了。他仍旧可以拖着这副破破烂烂的身体继续活下去，活到不知道是几年，还是十几年几十年之后。

    或许等他年纪大了，老了，他会觉得骨头痛，会因为年轻时候的莽撞与当时遭遇的恶意，而痛到彻夜难眠。

    可是——陈叙漫不经心地想着，那又怎么样呢？

    那是未来的事情。

    而现在，他光是活着，就已经费尽力气。

    他不想将自己的这些想法说出口。面前这个尤斯塔又不是他的尤斯塔。即便是他的尤斯塔，他也不可能在他面前说出这些脆弱的、自厌的念头。

    他的尤斯塔是完全依赖着他的。那个世界的尤斯塔依赖着陈叙性格中某些锐利、强硬的部分，那些软弱、痛楚的部分，陈叙不愿意在尤斯塔面前表现出来。

    ……他痛恨于这个世界，与那个世界的区别。他痛恨于此。

    他痛恨于自己遭逢厄运的时刻，另外一个自己却如此幸运。在同一时刻，他遭逢厄运，又收获了整个世界的爱。

    这个世界何必如此对待他。

    陈叙静默地坐在那儿，等待着尤斯塔的反应。

    隔了很久很久，陈叙都快要睡着的时候，尤斯塔才突然说：“你……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与低沉，语气也多少有一种从未流露出的颓丧与痛苦。但是此刻的陈叙昏昏欲睡，完全没有听出来。

    陈叙掀了掀眼皮，低声回答说：“是的，殿下。”

    尤斯塔不禁追问：“为什么不使用医疗舱？”

    陈叙忍住了嗤笑声，心想，尤斯塔殿下这是“何不食肉糜”了吗？

    陈叙刻板地回答：“我找寻不到。”

    尤斯塔磕磕巴巴地说：“我……我是指，在来到我的飞船上之后……这里……这里有专业的设施，如果你的身体不好，你可以……我是说……”

    陈叙仍旧垂着眼睛，低声回答：“不敢打扰殿下。”

    他可不敢冒险使用这艘飞船上的任何一样东西，免得被尤斯塔抓到小辫子，又被施以奇奇怪怪的恶意。

    陈叙已经习惯当个透明人。

    尤斯塔骤然失语。

    片刻之后，他颓丧地说：“那么……那么……你先去睡觉吧。明天，你来这里治疗。会有医生在这里等你，我会让他在这里等你。”

    他的话有些语无伦次，似乎陈叙的身体问题彻底吓到了他。

    陈叙终于意识到此刻的尤斯塔有哪里不对劲，但是他说不上来。尤斯塔·谢尔菲斯似乎仍旧是那个纨绔高傲，想一出是一出的贵族大少爷。

    就算让陈叙来治疗身体，也带着点居高临下的施舍。

    于是陈叙只是低头轻轻应了一声，也并没有拒绝尤斯塔。即便这样的好意让人觉得不爽，但终究也是好意。

    实际上，陈叙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他甚至更加警惕了起来。

    他想，或许尤斯塔是想等到他身体好了，再把他拖到床上去？

    ……真糟糕。这个骄奢淫逸的大少爷。

    以前怎么不见他对陈叙的身体这么感兴趣。

    陈叙免不了腹诽片刻，随后又懒得多想了。至于尤斯塔想让他治疗身体……那就治呗，陈叙也不想整天被自己虚弱的身体拖累。

    他就只是脸色苍白、略微厌倦地坐在那儿，平静地答应了治疗身体的要求。然后他站起来，轻声说：“那么，我先回去了。再见，殿下。晚安。”

    尤斯塔磕磕巴巴地回了一句晚安。

    他瞧见陈叙平淡的脸色，那双仍旧漆黑、漠然的瞳孔。

    说“晚安”只是他的本能与习惯，却并非他的意愿。他或许、他或许……

    他或许厌恶这个世界。尤斯塔的大脑中突然蹦出来这个念头。

    他困惑不已，甚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并且，还因为这样的想法而感到深深的不安与惶恐。

    尤斯塔·谢尔菲斯困扰于这个想法，注视着陈叙缓步走出医疗室。

    就在这个时候，尤斯塔突然听见整艘飞船都响起了尖锐刺耳的警告声。尤斯塔的脸色猝然变了。

    陈叙停下了脚步，抬起眼睛，有些困惑地听着这个声音。

    尤斯塔几乎本能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解释说：“有海盗来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