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从森雨国平安归来後，炽羽一直都紧紧跟在霜月身边寸步不离。不管霜月在何处，吃饭睡觉就不用说了，就连如厕沐浴他也都紧紧跟着。 霜月有些无奈，但也知道是之前自己差点不告而别这事真的吓到炽羽了。 虽说到最後一切都是乌龙，自己也顺利留在晦暝大陆了。但曾在丝毫不知详情的状况下，差点独自一人被爱人遗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恐惧，让炽羽完全丧失了安全感，连一秒都不愿让霜月离开自己的视线。 就是因为明白这点，霜月才默认炽羽那宛如变态跟踪狂的行径。 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炽羽像只刚破壳的小鸡，只知道死命跟在自己身边，完全不做正事，导致身上扛了一大堆工作的珅已经快过劳死了…… 他决定当晚就解决掉炽羽的不安……不然总觉得珅好像会死不瞑目地变成恶灵跑来纠缠两人。 —————— 当晚，两人洗漱完毕後，霜月拉着炽羽的手坐在床沿。没有点起魔法灯，而是就着月光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深爱的男人。 霜月心疼地摸着他眼睛下方的青紫痕迹，那是他在回国後，就算躺在床上，将自己抱入怀中，却依然不敢闭眼的证据。炽羽似乎是觉得，只要一放松，闭上眼，再次睁眼时，自己就会像轻烟般消失无踪。 「……我不会消失。」霜月轻声道。 炽羽慢慢抬眼看他，那原来是宛如灿烂炫目的黄金双眸，却因为自己任性的决定而变得黯淡无光，让霜月看了心痛不已。就算听到霜月这句保证，他的眸色也只是变得更加深沉，让人无法看透他的心思。不需用精神力去窥探他的脑海，霜月也能知道他在想什麽……他在害怕，他不敢相信。 看着这样的炽羽，霜月深刻地感受到，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真的在他心上刻下了极深极痛的沟渠……只希望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能够真正让他安心下来吧。 霜月迟疑片刻，还是决定吐露自己当时的心路历程：「我……其实在“大陆圣灵”那边，曾经摇摆不定过。我很喜欢这个世界，也很想要待在你身边……可是我也很想念我的故乡，我的亲朋好友，以及我生活过二十几年的，熟悉的一切。」 听到这里，炽羽的眼神又黯淡了下去。 霜月赶紧强调：「但是！！後来我想到，这只是我的想法，能否留下似乎并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就去跟白爧还有“大陆圣灵”他们确认过了……所以我一直以为我非得回去不可…… 原本是“可以回去，但只是想不想回去”的问题，却突然变成了“就算不想回去，也非得回去不可”的结果……那时，我终於看清自己内心的真正想法。 我虽然很怀念原本在地球的一切，但若身旁没有了你，我想，我未来的人生大概也就失去了光彩跟意义。就算真的回去地球，也只是变成了个行屍走肉而已吧。」 霜月低下头用力咬着嘴唇：「……抱歉之前瞒着你这件事……让你这麽担心受怕，绝对不是我愿意的事情……我……」 炽羽依然沉默，只是捧起了霜月的脸颊，让他的视线对着自己的眼睛：「……所以，你不会走了？」 霜月用力点头：「我会在你身边。」 「你不会离开了？」 他再次点头：「绝对不会了。」 「……嗯。」 不行，炽羽还是一副不安的模样。 霜月本来是想要像地球那边一样，举办一场公开盛大的婚礼。但光是口头上的誓言，能打消炽羽的不安吗？霜月觉得很难。 毕竟稍微换位思考一下，若被抛下的人是自己，自己绝对会气炸，就算炽羽拼死命地道歉也没用，哪可能这麽简单就原谅他！ 婚礼……仪式……对了！ 霜月想起待在森雨国“大陆圣灵”那边时，师父白玘在帮自己加强精神力训练的休息空档，曾聊起他们奔狼兽族的事情。 师父说，奔狼兽族是全大陆上对伴侣最为忠诚的种族。他们一生只会找一个伴侣，相伴一生。若对方身亡，自己也绝不苟活。而奔狼兽族有一个，很独特且效力极强大的仪式—“灵魂伴侣仪式”。 这个仪式能将成为伴侣双方的灵魂连结在一起，两人彼此共享寿命、平分伤害、还能彼此共情。这个仪式……一定比空口白话更有可信度吧。 霜月牵起炽羽的手，两手与他十指交缠，额头跟他相抵，眼神认真地望入他眼中：「炽羽，我们来举行仪式吧。」 「……仪式？」 「嗯。师父有告诉过我，他们奔狼兽族在找寻到内心已认定，决定终生相伴的唯一伴侣时，彼此就会举行“灵魂伴侣仪式”……你，愿意跟我一起举行这个仪式吗？」 灿金双眸亮起了些许微光：「……“灵魂伴侣仪式”？」 「执行这个仪式後，我们的灵魂便会绑定在一起，再也不会分开，就算是死亡也不行。……你……愿意吗？」 炽羽却没有马上回答，许久才用低哑的声音开口问道：「……那霜月呢？是真的想跟我举行这个灵魂伴侣的仪式吗？还是只是对我愧疚或是……可怜我？」 「当然不是！！」霜月紧张地双手瞬间用力抓紧他的手：「……我知道我之前任性的决定让你很受伤，或许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信任我了，但我真的……想跟你一直一直在一起。」 只见炽羽的金色双眸更加深沉了：「霜月……你知道吗？其实回来之後，每一分每一秒，我的脑中一直都有个阴暗的想法，想要把你绑住，捆在身边，让你永远再也离不开我。 但我……不想让你变成华丽鸟笼内的金丝雀，你不适合这样的姿态。我希望，你能自由飞翔，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就算身边没有我。」 听到他这番泣血的剖白，霜月心如刀割，他想都没想便将自己的精神力笼罩了过去。 —————— 突如其来地眼前一黑後，炽羽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极为宽广的世界内。 自己的脚踩在一片宛如大海般宽广的水域上，水下透明清澈，却深不见底。还隐隐约约地在水底下看见一些看不清样貌，只能分辨出是扁平方状的物体，在水下像悠闲的游鱼般缓缓穿梭过。 抬头能看见一大片晴朗无云，湛蓝无杂质的天空，往远方看去，几乎看不到水面跟天空的交界。 这是……什麽地方？ 这是我的，精神世界。 炽羽转头看向声音来源处。是霜月，看得出脸的模样，但身体却只是发着光的身型。 精神世界？ 是呀，就如同之前我曾经偷看过你的内心，我也想让你看看我的真心。 ……你什麽时候偷看过我的内心了？ 只见霜月笑眯眯地像是偷吃到鱼的小贼猫：就在我们前往晶胧国参加双生皇子的庆生宴途中喔～ ……………… 生气了？ 没有。 霜月又笑了出来：不用故意装作不生气啦，在这里，我可以感知到你真正的情绪，你也能感知到我真正的情绪。」 ……所以，你现在很开心？ 当然啊，你可是第一个造访这里的贵客呢！霜月一手背在身後，另一手在前方划过一个美丽的弧线，刻意行了个优雅的贵族弯腰礼，狡黠一笑：Wele to my World. 虽然霜月说着炽羽听不懂的语言，但炽羽在这精神世界内，却能了解这句话的意思跟内含的欢愉情绪：“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这是……你原来世界的语言？ 算其中之一啦，但我主要使用的语言还是我的母语，跟晦暝大陆使用的文字跟通用语是一样的喔。 霜月手一挥，他身旁便出现了一颗湛蓝球体。霜月跟炽羽稍稍介绍了一些地球的事情、自己生活的地方、就连一般平民都能享受到的便利科技、还有那宛如魔法一样，几乎万能的网路。 这是我曾经生活过二十几年的世界，我希望你也能知道它是个怎麽样的地方。虽然不完美，但依然是我的故乡。 ……所以，霜月你真的不想回去了？ 霜月摇头认真说道：如果没有你，那里就不是让我想回去的地方。 …………… 霜月伸出手，炽羽也伸手与之十指交握。 炽羽，我已经想清楚了。我虽然怀念故乡，但我已经长大成人了。我们那里有很多为了追求理想而离乡背井的人，甚至终其一生都没有再回去自己的故乡过。我现在，可以非常肯定地告诉你，我想要的到底是什麽。 霜月深黑的双眸认真地望向他：我真正想要的，是你。 炽羽从跟霜月十指交握的地方，源源不断传来了他的情感跟想法，没有丝毫虚伪隐瞒的部分，这确实是霜月的真实想法。 那麽，炽羽还想要我吗？霜月微微偏头，这时流过来的情感却是淡淡的悲伤。 炽羽用力将他的手往自己的方向一拉，将霜月整个人拥入怀中：我当然要！一直都很想要你！想要你永远都属於我一个人！！ 霜月轻轻地笑了：那我们，来举行“灵魂伴侣”的仪式吧。 要怎麽做？ 霜月牵起炽羽另一只手，再次双手十指交握，他闭上眼用极认真的语调开口说道：我，林霜月，向炽羽起誓。我愿永伴你身边，不再对你有所隐瞒，不再让你伤心，只愿你的双眸内永远都有璀璨的光芒。 霜月慢慢睁眼，看向炽羽：换你了，只要说出你内心想要对我说的话就行了。 炽羽想了想，缓缓开口：……我，炽羽，向林霜月起誓。我愿成为你的盾，为你遮风避雨，抵挡所有伤害；我愿成为你的长枪，为你祛除所有前进道路上的阻碍。只要你不离不弃，我愿陪伴你直到永远。 语毕，从两人脚边的水面上缓缓飘出许多光点，就如同飞舞的雪花环绕在两人身边。 随即光点汇集成光带，将两人交握的手层层缠绕，最後融化成繁复花纹的纹章，刻印在彼此精神体的手背上。 炽羽心中泛起一股微妙的感觉。从此刻起，他跟霜月便已融为一体，再也没有任何事物能将彼此分开了。 ……仪式完成。霜月缓缓睁眼，露出灿烂的笑容：我们是，彼此的灵魂伴侣了。 仪式结束後，炽羽仍然贴近霜月不想放开。他终於觉得自己跟霜月之间不再有一层无法穿透的隔阂，而是真的两心相贴。 这时，他感受到霜月传来阵阵不满，炽羽好奇地看向他。 只见霜月嘟嘴不满道：……可恶，为什麽你讲的誓言比我讲得还动人……这样不就显得我缺乏诚意吗…… 炽羽只觉得莫名好笑，霜月这种孩子气的性格真是太可爱了。 谁孩子气了——！！ 炽羽眨眨眼故作无辜。 霜月咬牙切齿：装什麽无辜，在这里你再怎麽假装也没用啦！ 炽羽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刚刚起誓时，霜月自称是“林霜月”，这才是他真正的名字？ 是啊。 那自己是不是不该直接叫“霜月”？毕竟，自己原来的弟弟，名字也叫“霜月”…… 霜月噗哧一笑：这有什麽好介意的？在地球，我的亲朋好友也是直接叫我“霜月”啊！我知道你是在呼唤“我”就行了。 这时，炽羽突然觉得有些困顿起来。 该放你回去了，你的精神力还不是很稳定。回去好好睡一觉，等你睡饱後，我再教你怎麽运用精神力。 语毕，炽羽再次眼前一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