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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闪了老腰

    前几天的拍摄很顺利,孟远也没闲着,抢了后勤的活,专门照顾苏潇在片场方方面面的需求,而且怕被对方发现,把以前学的反追踪技巧全拿来潜伏了,早来晚走,行动鬼魅,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把自己弄得宛如一个特务头子。

    他们这个剧组都是有头有脸的团队,所以定的盒饭是豪华版,菜品丰盛,味道也算不错,但孟远发现苏潇现在的饭量跟小猫似的,吃饭时就没有个笑模样——当然平时也见不到他笑,但面对饭菜一点饥饿或者渴望的眼神都没有,完全就是强迫式地塞几口,咀嚼,吞咽,吃不到三分之一就皱着眉推到一边了。

    他便紧急租了个民宿想给人家做饭,第一餐做好后放进保温饭盒,让胡醒派人给苏潇送过去,就说是给他开的小灶,结果被苏潇的小助理林喜提着送了回来,说苏老师不想搞特殊,跟大家伙一起吃盒饭就够了。

    小姑娘只是老实,不像胡醒夸张得那样不太聪明,毕竟太笨的人也不可能被选为苏潇的助理,拒绝的话说得很诚恳,又是感谢又是讲道理,堵得胡醒无话可说。

    孟远心疼得不行,大夏天的,拍戏那么累,出那么多汗,吃这么少,这怎么顶得住哟?他不得不捏着鼻子给胡醒也做了一份,到饭点让胡醒叫苏潇过去一起吃。

    这下苏潇不好再推辞,去了胡醒的小调度室。桌子上乱糟糟的文件堆到一旁,腾出的位置摆了番茄炒蛋,豆角炒肉,西湖醋鱼,凉拌三丝,并上一桶冰镇绿豆汤。

    菜品和菜色的熟悉感简直扑面而来,苏潇一看便绷紧了唇,转身就想走,被胡醒大声叫住,拼命转移话题、粉饰太平,软磨硬泡把人留了下来。

    苏潇板着脸坐下,勉强提起筷子沾了几口,味道也跟以前一模一样——那个人曾经一边学习一边根据自己的反馈调整火候和口感,做出来的菜每一丝的滋味都最贴合自己的喜好,想不到过了这么久,他还记得这么清楚。

    苏潇舌根下慢慢泌出一些苦涩的味道,和饭菜原本的味道混在一起,变成了一种令人鼻尖发酸的辛辣,但是这种辛辣竟意外地开胃,让他突然有了久违的进食冲动。

    他依旧眉眼含霜,但夹菜的动作却逐渐流畅起来。

    对面胡醒一边吃一边在心里流宽面条泪。他是北方人,孟远做的这些口味偏甜偏淡,吃着没滋没味儿的,远不如剧组盒饭里的咸口大肉来的带劲,他觉得要是每天吃这些,几个月下来自己能瘦10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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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斩龙这部剧的故事是现编的,但蹭了这个大IP,讲的是“魏征斩龙”这个桥段中被斩的那条泾河龙王八儿子的故事。

    泾河龙王是四海龙王的妹夫,有九个儿子,前七个都在佛、道、天庭有职务,第九个小鼍龙在西游记43回中出现过,在黑水河捉住了唐僧,逼得孙悟空不得不请小鼍龙的三舅舅西海龙王出手救人。

    而这个八儿子在原着中是条蜃龙,编剧老师给他起名元星严,字怀礼。整个故事分为六幕:

    第一幕是星严接到父亲即将被斩首的消息,日夜兼程赶到剐龙台,想闯上去救下父亲,但被自家几个弟兄出手拦住,眼睁睁看着父亲龙头落地。

    第二幕是星严对兄弟的利己主义和天规的不近人情非常失望,不再返回师门,而是扮成凡人走街串巷、悬壶济世。因为免费帮百姓看病开药得罪了黑心医生,被他们派的地痞流氓骚扰。其间流氓头子赵小江的奶奶被毒蛇咬了,跪求星严救命,星严不计前嫌救了他奶奶,并追踪毒蛇到玉华州豹头山,要将伤人的毒蛇精斩杀。

    第三幕西游记中最老实巴交的妖精黄狮精出场,苦求星严放了毒蛇精。经过一番谈判和惩治,星严和黄狮精结为好友,听他讲了许多天界欺软怕硬的故事,妖魔神仙的结局并非看他们是否善良本分,那些大人物的坐骑都能在人间呼风唤雨,恶事做尽后被主人召回天宫,潇洒自如,毫无公正可言。

    第四幕星严告别黄狮精,游历到凤仙郡,发现城中大旱,十门九啼哭,三停饿死二停,可谓人间地狱。大旱的原因仅仅是清正爱民的郡守无意间打翻献给玉帝的供品,玉帝便设米山、面山、黄金锁,让小鸡、小狗慢慢吃,一盏油灯慢慢烤,什么时候米面吃光大锁烧断什么时候降雨。

    星严得知后大怒,无视玉皇圣旨,到远处的河中吸水,为凤阳郡布雨。土地爷和管水的龙王有交情,没有立刻上告,而是告诉了龙王一族,星严的亲戚叔伯急忙赶来将他擒获关押,阻止他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第五幕是高潮,黄狮精和毒蛇精潜入龙宫,救出星严,星严再次去凤仙郡布雨。这次天界已然知晓,当即派天兵天将捉拿。星严一边抵抗一边行雨,在电闪雷鸣之中腾挪翻转,斗得遍体鳞伤仍不放弃,洒下的雨点中混着血点,场面极为宏大悲壮。

    打斗中,黄狮精怕被追责逃跑了,毒蛇精爱慕星严,拼死为他阻挡天兵,承过星严大恩的赵小江也赶来助阵。最后三人被二郎神、哪吒等一众大神擒拿,一同押到剐龙台受刑。

    第六幕将影片的讽刺意味推到了高潮——星严被判剐去身上九九八十一片龙鳞,而后斩决。在剐到一半时,他的师父赶来相救。众人这才知晓,星严的师父竟然是天界大佬中的大佬、与玉帝地位相当的斗姆元君!难怪星严法力高强,可以一力抵抗天兵天将!

    斗姆元君让他认错,认错后就可以当作无事发生,日后还能在天庭得一优渥的神职。但星严坚持自己无错,并历数天庭对弱小底层雷霆镇压、对权势阶层迎合绥靖的种种罪状,宁死不弯。

    斗姆元君无奈之下,便让他在凤仙郡等候一些时日,看看别人是如何解救万民于倒悬的。星严等来的是唐僧一行人,孙悟空教百姓盖庙烧香、供养玉帝、跪拜谢罪,这才息了玉帝的怒火。天降甘霖,百姓大喜,伏地跪拜久久不起,意味着最底层的草民已然被洗脑规训,放弃尊严,祈求强权阶层的庇佑。

    影片的最后,斗姆元君教星严要学会和其光、同其尘,不能一味地意气用事,如此才能保全自身、保护他人。但星严道:“徒儿天生骨头硬,跪不下来,徒儿惭愧,愧对师尊教导。”从此浪迹天涯,行医救人,再无音信。

    苏潇是极爱这个本子的,他性格中有一种外柔内刚的特质,能于逆境中百折不悔,这也是他为什么舍不得离开斩龙剧组的最大原因——他真的很想将元星严这个角色完美地演绎出来。

    与之相对,孟远的性格反而是外刚内柔的,把刚硬对准敌人,柔软保护亲人,所以被孟海天逼到绝境时,可以毫不犹豫地跪下给他舔鞋。

    为了让苏潇慢慢进入状态,剧组最开始拍的是第二幕悬壶济世。这一幕的元星严在整个电影中情绪最为放松,虽然心怀父亲无辜被害的愤懑,但每日与淳朴乡民相处,倒也别有一番野趣。

    这一幕有三场打戏,苏潇每天一大早就要赶到片场学习武打动作。郑家班带队的三师兄和四师兄跟下面一帮小弟一合计,准备给他们孟师兄创造一个接触苏老师的条件,省得他每天只能可怜兮兮地远远看着人发呆。

    第一场打戏发生在元星严给乡民诊脉看病的茅草屋内,清晨的时候,动作导演郑东平便坐在窗子下边喝茶边看三徒弟教苏潇动作。

    大致剧情是元星严正给一位老乡搭脉时,忽地外面涌来一群人,为首的用木板抬着一个装死的家伙,往草屋外一放,先是叫嚣元大夫医死了人,而后一拥而入,企图将元星严暴揍一顿。

    屋里排队的老乡吓得缩到墙角,而元星严面不改色,搭着小桌对面大爷的手腕继续诊脉,等混混们欺近身边,便撩起长腿左挡右踢,自己个儿稳坐钓鱼台,把混混们踢得四下乱飞。

    其中一个混混转到元星严的椅背后,企图给他一个闷棍,被正握着毛笔写药方的元大夫拿笔尖虚虚一戳,吓得瞪了个斗鸡眼,定在那里一动不敢动;元大夫微微一笑,手腕一旋,笔尖转成笔杆,一下戳到混混脑门儿上,怼得他对着眼儿仰天栽倒,喜剧效果拉满。

    最后来了个武力稍高的,不敢靠近元大夫,就举着拳头朝隔壁大爷招呼。元大夫刚刚好写完药方,往大爷手里一塞,握住他的手背一推,将人送到一旁,而后单手撑椅背在空中横体旋转一周,双脚正中混混当胸,将人踹到门外。

    这个阶段的打戏要突出一个“苏”,元大夫不动如山,出脚如电,身段优美,气质沉稳,要让观众们无法遏制地升起艳羡和爱慕之情。

    三师兄坐在椅子上演示得宛如灵猴挠痒,腿花虽然耍得眼花缭乱,但就是抻不直,同苏和帅委实掺不上边。

    郑东平简直没眼看,气得骂道:“你再这么给我踢得油里油气,我把你踢倒东北挖石油!”

    三师兄嘿嘿笑着讨饶:“师傅,这段戏是孟师兄编的,让他教苏老师不是最能找对感觉吗?”

    苏潇霎时间心尖儿一跳,下意识地就想抬手阻止,但郑东平已经大声吆喝起来:“小孟!孟远!孟远呢?赶紧过来,怎么一天到晚偷懒,人都看不到!”

    孟远期期艾艾地蹭着墙进了屋,耷拉着头跟个小媳妇似的,只敢看用眼角余光瞅站在房间中央的苏潇,见他的短袖T恤的小圆领下隐约挂了条黑色细绳,心头便是止不住地泛酸。

    他曾送苏潇一枚用红色细绳系挂的玉坠,算是定情信物了,可如今人家挂的显然是别的饰物,说不定是江正远送的玉啊佩啊什么的,苏苏喜欢得拍戏都带着……

    不过眼下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他迅速收敛情绪,迈到郑东平跟前问:“郑爷,您找我?”

    郑东平吩咐他教苏老师这段戏,孟远趁机回身看了眼,发现人家泼墨般的黑瞳正微微转到自己身上,顿时酥了半边身子,喜不自胜地想,这还是苏苏第一次正眼看自己呢!

    苏潇昂着头,稍稍垂着眼皮,拿斜眼扫了一圈孟远脑袋以下的部位,十指收紧,从鼻孔里“嗯”了声。

    不看脑袋,眼前的人可以当成张三李四王五赵六,随便谁。

    三师兄、四师兄和底下一班小武行互相对视,笑得贼兮兮的,纷纷给孟远使眼色。

    孟远哪里顾得上他们,满心满眼都是那个清冽沉静、霜翎不染的人,一步一挪地走过去,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仰起头,目光黏着在苏潇线条漂亮的下巴颏上,温柔如水地说:“苏老师,这段打戏虽然用腿,但你不用着力,其他的师兄弟会配合你的动作作出反应,你只需要将动作摆出来就好,就像跳舞一样。”

    三师兄他们差点憋不住笑,这个孟师兄简直把“苏老师有腿疾”这几个字刻在脑神经上了!

    苏潇掀起眼帘,略略地瞥了眼孟远的发顶,淡淡地说:“我的腿没问题,你尽管教。”

    孟远抿紧嘴唇,一手搭在桌面的小布囊上装作诊脉,一手撑住座椅扶手,开始和跳上来的小武行对招。

    他的身材屈在这种普通座椅中有些腾挪不开,再加上心情紧张得无以复加,大长腿在空中没晃了几个回合,便听得“咔嚓”一声,倏忽一下闪了老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