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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重逢

    英国伦敦外郊,温特里斯庄园,一年一度的盛会将在这里举行。每一个进出这里的人都有着各种贵族头衔,从上至下没有一个平民,只一人除外。

    伯爵特特派专属司机去温特敏斯特学院接来一位贵客——来自东方的神秘青年。

    黑色的跑车车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位身穿深蓝燕尾服,个子高挑,容貌英俊的年轻男子。他的五官非常精致,似那漂洋过海而来的珍贵的东方瓷器,皮肤细腻白皙,温润内敛,如一块触手温凉的白玉。

    来着正是已经从少年长成大人的段竟遥。四年的时光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非常明显,首先是那张俊美得雌雄的脸,已少了几分少年人才有的柔嫩,诚然是一个男人的气质。一双水洗过的清亮黑眸里溢满了晨星的光辉,却少了不少稚嫩的童真。

    四年了,足以让一个少年长成成年人。

    三楼某间窗帘半拉到一半的漆黑房间里,一道高大的身影隐没在黑暗里,鹰隼猎食似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姗姗来迟的青年,那双眼睛里跳动着灼热的火焰,燃烧着令人不敢忽略的温度。

    隔着十几米似有所感,段竟遥抬头四处看了看,他感觉有人盯着自己,被偷窥的感觉并不陌生,但每次都找不到来源。

    伯爵站在十六层高的台阶上一看到段竟遥满脸的皱纹都笑开了,像一朵盛开的菊花。他迎上来几步,等段竟遥噙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向他表达歉意时,他用保养得当的白胖多肉的手亲切的拍了拍段竟遥的胳膊,以示高兴和安抚。

    许是错觉,刹那间段竟遥觉得偷窥的视线变得犀利起来,令他如芒在背,只有快走几步进屋甩掉那道视线。

    “段先生,快请进,等你多时了。”

    伯爵对段竟遥很热情,这种热情的程度似乎超出了对待同龄小辈提携的正常程度。

    晚会上多数人都没见过段竟遥本人,只知道伯爵有一个东方的朋友,而伯爵过度的热情和段竟遥自身的优秀条件不免引人侧目。

    晚会进行到一半,正是最热闹的时候,众人的兴趣都不在段竟遥身上,且伯爵还没来得及多说几句就被人叫走了。

    众人很快就移开了目光,当然还有不少暗暗打量的视线,段竟遥早已能够做到视若无睹。

    舞池里的人很多,段竟遥找了个稍微安静一点的地方坐着喝酒。他本不想来,也不喜欢这种场合。但伯爵亲自给他下了拜帖,还派专人接他,到英国这几年多承对方照顾,他没有拒绝的理由,一而再不给面子,就过分了。

    前后四五个人前来搭讪,有男有女,各个都是有头有脸,段竟遥委婉的拒绝了他们。

    直到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只手,一只纤长的戴着蕾丝花边白手套的女性的手,顺着手臂看过去,手的主人有一张言笑晏晏的柔美面庞。

    她是伯爵的女儿伊莎,拥有四分之一东方血统,五官端正,皮肤白皙,有一双忽闪的蓝色眼睛,专注凝住一个人的时候,似在诉说不尽的深情。

    “英俊的先生,可以请你来请我跳支舞么?”伊莎边说着边冲他眨了眨眼睛,灵动狡黠。

    段竟遥忍住笑意,放下酒杯起身,装模作样的半弯腰伸出手臂做出要求的动作,清了清嗓子,说:“美丽的伊莎小姐,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伊莎一扬下巴,矜持的把手放到了他的手里,故意说道:“那是你的荣幸。”

    段竟遥终于没忍住笑了,伊莎也没憋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他们在同一个学院读书,做了两年同学,伊莎长段竟遥三岁。

    初到国外,段竟遥的英语不是很好,培训半年也仅限于有限的交流不至于让生活充满困难。英美的课堂段竟遥学的很是吃力,这位学姐没少给他提供帮助,一来二去也就熟悉起来。

    伊莎性格热情开放,外柔内刚,很会体贴别人,照顾别人的情绪。段竟遥对她印象很好,她爱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笑嘻嘻的活泼可爱,熟悉之后两人常会这样玩。

    “跳支舞吧?”伊莎收敛几分玩笑,提议。

    “好啊。”段竟遥没有拒绝,轻揽她的腰旋进舞池。

    他的交际舞跳得一般,伊莎的舞步高超,再烂的舞者和她共舞都休想踩到她鞋子,这也是为什么段竟遥唯独不会拒绝她的原因之一。

    两个年轻人慢慢跳到舞池中心,汇聚在他们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他们跳的慢却优雅,神奇的是没有踏错节拍,伊莎每次都能把段竟遥从错误的边缘拉回来。

    伊莎的两个闺中蜜友不知不觉也凑到他们身边,目光越过舞伴的肩膀投向伊莎,用眼神给她鼓励,督促她要去做什么似的。

    伊莎的脸蛋泛红,她选择暂时无视她们的暗示,专心和段竟遥跳完这一支舞。

    从三楼的走廊可以直接观览到下方的舞池,成熟危险的男人视线自始至终胶着在舞池中心的蓝色礼服的青年身上,瞥向他肩膀上搭着的舞伴,脸色略不善。

    伯爵并无所觉合作伙伴的不满,不同于段竟遥的思想纯粹,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自家女儿的小心思,刚好男孩的父亲也在身边,于是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段先生,你看伊莎和贵公子跳得不错啊,他们很投缘啊。”

    活成人精的段川凌哪能不知道他在暗示什么,打了个哈哈揭过话题,不想探讨。

    可伯爵也不知怎么了,好像真心要促成这一庄事情,再三把伊莎和段竟遥放到一起说,尤其着重突出段川凌无法参与进去大学那几年。

    段川凌脸色越来越阴沉,他极为克制才能挤出一丝僵硬的微笑来,一点也不客气地直言:“在我们东方有个习俗,男孩娶的妻子一定要比丈夫年纪小,不然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对双方都很不好,这样的婚姻不受上帝的祝福,他们不会幸福的。”

    “……真,真的?”伯爵吓一跳,他竟然不知道还有这种说法。

    “是真的,我也很遗憾。”段川凌维持着笑容,虚假的歉意拿捏的比段竟遥熟练多了,“我们家非常信这一点,我相信伊莎一定值得更好的。”

    伯爵很遗憾,“可惜了。”

    “不可惜。”

    可惜个屁!

    跳完一支舞,段竟遥走回角落,他还不知道段川凌搅黄了他的一段情缘,不过这段情缘本来也难以成立就是。

    伊莎今晚格外的与众不同,她很美不假,但最特别的地方是有别于往常的羞怯,那是姑娘们要向心仪对象表白时的促局不安。

    段竟遥很快意识到她要表白的对象是自己,脑袋懵了一瞬,第一个反应就是不能让她说出口。

    伊莎捏着裙边含笑道:“段竟遥,可以和我出来一下么?我有些话要和你单独谈谈。”

    段竟遥犹豫了会儿还是和她出去了。

    三楼上和伯爵谈回生意的段川凌睁眼看着段竟遥和伊莎单独出去了,预感不妙,可他现在无法脱身。

    和伯爵设想的并不同,现在他还真做不到段竟遥的主,那孩子脾气倔得很,要是管得多了能跑得找不到人。

    他们会说些什么呢?花前月下,不正是风花雪月的好时候吗?

    越想越焦躁,唯一能让段川凌安慰一点的就是段竟遥这四年来并没有谈恋爱,男的女的一个暧昧对象都没有,洁身自好的像个苦行僧。

    伊莎应该也不是特殊的例外。段川凌了解段竟遥,即便了解也让他不安,在段竟遥面前他的自信骄傲总是那么不堪一击。

    好在这一次段川凌赌赢了,因为伊莎回来的时候似乎在哭,偷偷抹了抹眼泪,甩下赶来安慰她的好友跑上楼了。

    段竟遥很尴尬,被伊莎的两个朋友瞪了一眼,无奈得苦笑。感情这回事勉强不得,他不适合日久生情,一开始就当伊莎是姐姐,很难接受和她谈恋爱的。

    伯爵担心女儿,正事也谈完了,过去看看。

    段川凌勾了勾唇,颇为高兴。

    还没高兴多久就被段竟遥发现了,实质化的视线终于有了目标,还是在意料之中。段川凌选的位置巧妙,很是隐蔽不容易被发现,相反他却能观察到下面的人一举一动。

    一时大意暴露了身份,再想躲起来已经来不及了,段川凌硬着头皮微笑着朝段竟遥举了举杯。

    段竟遥收回目光,喝掉手中的酒,侧头和庄园的工作人员说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他走得太早,又没有打招呼,一时半会这偏僻的郊区打不到车。

    不过这不要紧,因为段竟遥走出三百米不到,身后就亮起了两束车前灯。

    车子在段竟遥前面停下,段川凌按了按喇叭,降下车窗对走到旁边的段竟遥说:“上车,我送你回去。”

    段竟遥不着急上车也不急着离开,“来多久了?”

    “今天才到的。”

    “哦?我昨天收到了一束黄玫瑰。”

    “好吧,昨天就到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生意上的往来。”

    “今年的晚会提前了三天。”

    “可能是巧合吧。”

    段竟遥点头,“是挺巧的,前天有人通知我去提一辆蓝色是兰博基尼。”

    段川凌笑着问:“那你喜欢么?”

    “店主说是有人亲自去挑的,还试驾了,他们拍了几张照片。”

    段川凌眉头一跳。

    “他们说买主姓段,好巧啊,和你跟我同一个姓。”

    “……”

    段竟遥睨着段川凌,眸色微冷,“所以,你到底哪天来的?我希望听实话,爸爸!”

    段川凌懊恼了一瞬,实话实说,“前天到的。”

    一听就是假的。段竟遥也懒得去管他什么时候来的,最主要的是另一个问题:“你又派人监视我吗?”

    “没有。”段川凌否认得斩钉截铁。

    段竟遥定定的看了他好一会儿,段川凌脸色如常,丝毫未变。嗤笑一声,“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我送你?”

    段川凌以为还要费些口舌,意外的段竟遥很配合。

    一路上沉默。

    段川凌不想浪费难得的相处机会,试探的问:“今晚和你跳舞的女孩是伊莎吗?”

    “你不是都看见了吗?”

    默了默,段川凌单刀直入,用肯定的语气道:“她喜欢你。”

    段竟遥呛了句:“和你没关系。”

    “呵。”段川凌轻笑一声,并不生气,没有威胁的对手不值得重视。

    到了公寓楼下,段川凌看着段竟遥一秒不停的拉开车门,忽然问:“不请我上去坐坐?”

    段竟遥用眼神回复他:你在做梦。

    “我警告你,不可以再监视我,否则……”

    没等段竟遥把威胁说完,段川凌立马自证清白,“我发誓,真没有,自从你到了英国,我再也没有过度关注你了。”

    这句话可信度不高,但段川凌确实收敛很多,起码没有那么明目张胆了。

    段川凌目送段竟遥走进公寓楼,几分钟后三楼的某间窗户亮了起来。

    他没急着走,守着那扇窗户看了一晚上,而窗户也亮了一晚上。

    这就是他们的异国重逢,可能间隔没有四年那么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