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谁才是狗

    溥公子明眼人一看就是不太正常的，周净自己是不会承认他看到臭傻逼第一眼是有些心惊的，像人偶一样，好看，假，眼角下垂，眼角亮但失神，表情纯净得和大房子里的金毛一样。

    就这样，上司话毕，行长更夸张：“令公子气质好啊。”相貌都是不敢夸的，领导几个心知肚明神经退行症的儿童智商，民间说，就是傻逼。溥公子穿着看起来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眼睛眨巴眨，一句话也没说，神情虽不惧但凝滞。周净后来才知道臭傻逼有一房间都是衣柜，一个季过去了，衣服每天不重样还没穿完，下一季衣服早送到了。

    溥董说：“带他来，他妈妈要求的，带他体验一下子，哈哈！”只这一句，周净心跳加速，没听过哪个大客户姓溥，没听过排行榜上哪个家族姓溥，但周净已然兴奋，中年男人讲话的姿态，话的都是家常，不点明自己要做什么，等人伺候的。领导们集体赔笑，都知道这个小孩脑子有点问题的，却一团喜气，好像此刻让他们的孩子和这傻子一样也无怨无悔。溥家人比他过去接触的所有人都要有钱，比他过去接触的所有人加起来都要有钱。周净确有一点赌的成分，没办法，富贵饿狗一条。

    或许又有人奇了怪了，这么一条狗，远胜于人模人样，怎么不去傍富婆富公，给人做小，能耐点撬人家正房。且不论下不下得了嘴，也没这种类型找上门，多是同龄人，他只挑不追，追么，显得动机不纯，一开始就输了。就算有，再有钱权，他也得忍痛拒绝——他没设想多有钱权，因为要忍痛排除。和富公富婆，那是不归路，那等于把爱钱贴脸上，可一辈子也洗不清了。

    更深了的心思，周净没深挖，没容许他想更多。眼下周净随着其他领导一起笑，行长身子微倾，发话了：“方便，那方便，小孩子体验一下也是很好的，我自己孩子也该带来体验一下！”说是孩子，不高，可也不比行长矮，一米七几的样子，大傻子么，看不出年龄。

    上司晓得什么一样，往前说：“既然是体验，咱们做个全套的，也不搞特殊，这不是刚进门嘛！按规定行事！小周，来！”

    周净身后有一只手，轻推他到前头，所有人眼睛齐刷刷盯着他，各人滋味难明。周净只有一双眼睛，盯着溥董，脸上的笑还在。上司接着说：“这是小周，行里明星，让他带溥公——溥先生办理一下开卡业务！”

    没人发笑，各个认真，视线也不乱飘，散发纯真无邪的气息，帮助大山里的儿童实现梦想一样。溥董笑，看着年轻人说：“小周，是吧，麻烦你了。”这话一完，周净感觉后背的手都放松了似的，上司、行长、其他领导笑，其中行长说：“本来嘛，任何客户来我们行里，都是走这个流程！”

    溥董牵着溥公子的手，溥公子一只手在他手心里，溥董另一只手拍拍他这只手说：“安安哪，这个人，带你去，办卡怎么样？就是做，刷卡的，卡片？”这假偶开口了，也不真切，竟说：“他是谁？”领导抢答：“就当，哥哥吧？”

    溥董没抬眼，继续说：“哥哥，办卡的，好不好？”假偶开口说话了：“好，好看。”领导几个捧场大笑，上司笑盈盈解释给溥董说：“好看，确实是好看，咱们行里都觉得小周啊，长得不错！令公子有眼光啊！”

    溥董也笑，看着自己智障儿子愿意松手了，转而看那个小周。小周有眼力见，凑上来半牵不牵，指引着说：“来这边。”溥董这才收回视线，背着手，眼睛看着地板，微垂着视线，侧耳听着身边这几个人和他问候。

    周净笑得脸酸了，接过假偶本来还想应溥董一声不麻烦，没他插话的地儿。说是不搞特殊，实际大厅已经没有一个客户，只有他们和安保、在玻璃后面的柜员们。周净微瞟这假偶，到自己肩，见他看着自己，傻子也懂美丑了。周净再次挂上笑，和弱智儿童对话的声音：“之前有没有办过卡啊？”

    溥平安只能收到他熟悉的词语的声音，还真是和狗智商差不多，“有”、“没有”、“卡”，他开口说：“有、卡。”周净微微笑，还有两步到柜台，他说：“是你的卡，还是姐姐、妹妹的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