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姐弟
两人在湖边又待了几天，等到泽维尔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就该启程了。半龙的身体素质比人好了不少，如果是人受了那样的伤，怕是没有十天半个月下不来床。 泽维尔穿着白色的长袍，上面有金色的鸢尾花刺绣。虽说这身衣服是卢尼从买下泽维尔的贵族那里抢的，却意外地合身，颜色也和泽维尔的银发雪肤很般配。 卢尼拿出地图，简单地像泽维尔介绍行进的路线：“我们先穿过这一片森林，然后进入草原，草原过了又是一大片原始森林。那里的动植物很不好惹。穿过那片森林，就到火山附近了。大概耗时半年。” “关于这些事，我比你要清楚的多。” 卢尼想要追问下去，却被泽维尔打断了：“不该问的不要问。” 不是泽维尔先提起话头的么？卢尼被气笑了，反驳的话差点要脱口而出。如果泽维尔是个人类，卢尼早就扭头走了，但他可是个珍贵的半龙。珍贵的研究材料。 卢尼把地图揣好，泽维尔忽然说：“小心，有东西。”卢尼紧张地顺着泽维尔看的方向望去，但是什么也没看见。他刚想问泽维尔是不是听错了，林子里的鸟忽然吱呀叫着，飞起一大片，紧接着，传来树木倾倒和人的惨叫声。 一男一女从森林里冲到湖岸上，跑得太快，那男的在地面狠狠摔了一跤，头都扎进了土里。 “诶哟，惨哦。”卢尼小声说。 两人看见卢尼和泽维尔还稳稳站在湖边，大声喊道：“快跑啊！是巨蛇！” 卢尼拔出他的刀：“不就是巨蛇嘛...”跑两三步挡在了两人面前。泽维尔站在原地，好整以暇地看着卢尼，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卢尼看着幽深的森林，从深处传出轰鸣，越来越近。 在巨蛇就要从林中探出头来时，卢尼朝前冲去，高高跃起，刀竖着一劈，正好撞上了巨蛇被鳞片包裹的头，发出金石相击声，擦出火花。 卢尼现在看清楚了，这蛇头比酒馆老板最大的酒罐子还大，也就是说这只巨蛇至少有二十多米长。受到卢尼的挑衅，它的头高高立起，正嘶嘶地吐着舌头，颈部的肋骨张开。卢尼退后两步和蛇对峙：“稀奇啊，这只还是个变异种。它的鳞片比一般的巨蛇要硬得多。” “刚刚让你们快逃！现在后悔了吧！”两人中那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带着哭腔说。 卢尼说：“别怕，你要相信你面前的大叔，解决这只蛇轻轻松松...” 说话间，蛇忽然朝卢尼冲来。卢尼举起刀做出防御姿态，谁知那蛇在要碰到刀的一瞬间改变了方向，朝泽维尔袭去。卢尼一惊，赶忙挥刀，这次用了全力，一鼓作气斩断蛇身，那蛇头却还大张着朝泽维尔凶狠地咬去。 泽维尔抬起手，一巴掌乎过去，蛇头连半截蛇身子硬生生拐了个直角弯，撞倒了四五棵树。 卢尼吞了口唾沫：这种怪力在纯种的龙身上都很少见。他下定决心，以后一定少去招惹泽维尔，毕竟比力气他还真不是他的对手。卢尼又转念一想，如果要用技巧，泽维尔也不一定比得过自己... 被卢尼护在身后的两人忽然大叫一声，扰乱了卢尼的思绪：“半龙！是半龙！” 卢尼这才发现，泽维尔长出了银色的龙鳞，龙角也在额头上冒了个尖尖。泽维尔的脸色也不怎么好，他本可以避免身份的暴露，但是由于长期在野外横行惯了，遇到袭击第一反应不是躲开，而是干一架。 卢尼赶忙说：“这是我养的半龙奴隶，被驯化过的，你们别害怕。”泽维尔面色不虞，但是没有出声。他也不想把自己会说话这件事暴露给人类。 少年模样的一男一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男孩说：“谢谢你救了我们的命...看你的样子是在赶路吧，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们家中有辆驴车，可以送你一程。我们家离这里也很近，徒步一小时就到了。”这话虽然是对着卢尼说的，但他却时不时瞟一眼泽维尔。泽维尔也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垂眸掩住他的嫌恶。那种视线他见的多了，都是贪欲。 卢尼以为男孩只是好奇，没想太多。他同意了男孩的邀请，毕竟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在路上，被救的两人说，他们是一对姐弟，姐姐十七，名叫海伦，弟弟十五，叫安迪。他们的父亲早逝，母亲卧病在床，姐弟二人年纪轻轻就涉足森林，就是为了打点猎物，转手卖给住在附近的亚萨子爵，补贴家用。两人一般都在相对安全的位置打猎，却没想到遇上了巨蛇。 卢尼奇怪道：“贵族居然会住在这种荒郊野林？” 弟弟安迪说：“亚萨子爵喜欢和猎人打交道，专门在森林里买了块地，修建行宫，每周都邀请一些猎人去他家举办的宴会。” “这些有钱人花样倒是多。” 走了没多久，就出现了一间低矮的房屋，整体由泥土筑成。在屋子旁确实有辆驴车，但两头驴已经瘦的不成样子。走进屋子，姐姐海伦擦亮火柴，点燃了蜡烛，房间中依旧昏暗。跳动的火焰照亮了房间正中央被吊起的一口铁锅，还有房间角落中堆放的被褥，姐弟两人平时吃住都在这间房里。房间旁边还有一道门，姐姐海伦走上前，推开门，朝里面说：“母亲，有客人。” 厄尔奇和泽维尔走进去，只见一个面容惨白的妇女躺在床榻上，她虚弱地笑了笑。 海伦说：“刚刚我和弟弟在打猎的时候遇见了巨蛇，就是这两位救了我们。” 妇女勉强从床上蹭起身子：“你们遇见了巨蛇？”她咳了几声，肺都要咳出来，“没受伤吧？” “没有，我和姐姐都没事。”弟弟安迪说。 她这才放松下来，躺回床上：“你们别去打猎了，唉，我的身体我最清楚，治不好的...只是拖累了你们姐弟两。这两位救命恩人，快坐下，谢谢你们救了我的儿女。” 安迪说：“母亲，这位银色头发的是半龙。救我们命的是卢尼先生。” 女人点头，改口道：“卢尼先生，请坐。” 卢尼拉着泽维尔坐下。 卢尼说：“女士，我懂一些医学知识。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帮你检查你的身体。”没等女人回话，姐姐海伦神情激动地握住卢尼的手：“先生，拜托了。” 卢尼检查了女人的眼睑和口腔，征求同意后把耳朵贴在她的胸口上听了会心跳和呼吸声，最后直起身，欲言又止。 虚弱的女人说：“有什么问题尽管说。” “这个病...像是误食了寄生虫的卵。治倒是治的好，但是对症的药很难找。” “如果没有药，我还可以活多久？” “三四个月。” 姐弟两似乎再也听不下去了，他们神情凄哀，离开了房间，说：“我们去做午饭，你们和母亲聊聊天吧。”就关上了房门。 姐姐海伦带着哭腔低声说：“我们真要那样做吗？” 弟弟安迪心情激动，先大声说了句：“不然呢？”然后又看了看通往母亲房间的小门，刻意压低声音：“那只半龙应该值钱，我猜至少能卖到二十磅银币。亚萨子爵他那么有钱，一定有治疗母亲的药。还有我们的妹妹，被亚萨子爵掳走做奴隶了，这也应当可以把她换回来。看我等会就把半龙给抓住...” “但是他救过我们的命。这是背信弃义。” 弟弟安迪转过身，背对着姐姐：“那又怎样？我们又不杀他，只是抓住他的半龙而已。” 半龙的听力很好，在房间中的泽维尔听到了姐弟两人的谈话，嘴角勾出讽刺的微笑。这就是人类，给他们一点好处，他们就会想要更多。这是一个只知无休止索取的种族。但是泽维尔并没有把自己听到的告诉卢尼：他很想知道卢尼被背叛时候的表情。 卢尼没听见门外的交谈，他在和妇人谈话。 “你是怎么染上病的呢？” “当时我的丈夫刚去世，女儿六七岁，儿子三四岁，家里的农场被领主强占。领主还要求我们补交税金，我没有什么钱，只能带着儿女逃出来领主的领地。我身上所有的钱都用来给儿女买吃的了，我就只能吃些山里的野草和动物。但是我又不会生火，就只能吃些生的，这身病恐怕是那时候染下的。”说罢，女人叹了一口气，“穷就是罪过啊，先生。” “那群贵族太过分了，他们是统治者，就倚靠着军队无所顾忌，竭尽所能榨取一切利益。” “是啊！先生，我们已经活不下去了。我本不应该向您诉苦的，可是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曾经的领主说，我们把钱还清后才能回去，但是他已经把我们的农场占有了，哪来的钱呢？我们怎么赚钱呢？我也不敢去城里打工，我怕他们把我的孩子掳走抵债！虽然城里人说打工很幸苦，每天工作十四个小时，一周七天，没日没夜地干，但好歹有一口饭吃。现在呢？我们的处境可能只比奴隶好了一些吧。” “我对你的处境深感同情...女士。我曾经是那些贵族里的一员。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贵族。后来就因为收税的事，和我的父亲意见出现了分歧，就逃了出来，找了个猎人当老师，过上了无拘无束的生活。我现在也是一穷二白，这两磅银币...”卢尼从衣缝里摸出他仅剩的钱，“你就收着。我帮不上什么忙，希望这两磅银币可以减轻你的负担，也算是我对自己出身的赎罪。” “先生，你救了我的儿女，我不能再要你的钱了。” 泽维尔从鼻孔里哼笑了一声：她的儿女正在谋划着把他们的救命恩人的半龙卖掉。女人惊讶地看着他：“卢尼先生，这真的是半龙而不是人吗？我觉得他听得懂我讲话。” 卢尼赶忙说：“他就是半龙，听不懂人话，就是喜欢在别人说完话的时候哼哼两声。” “你的半龙看起来很通人性啊。” “是吗？”卢尼打着哈哈。 泽维尔看着卢尼，又哼了一声。 这时，姐姐海伦推门而入：“卢尼先生，午饭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