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饼里有毒

    任老道有些唏嘘地道:“若要问这两位少爷的事情,恐怕没人知道得比我更多。”

    姜瑶自然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问了这么个问题。只单单提起陆子寒有些唐突,从他和陆子凌之间的关系入手,显然是个相对自然地切入点。

    “我在这院中待了十年,在他还没成为少主之前便一直在院里照看,也算是看着他长到如今的。少主与大少爷的关系本就不好,不过到如今这般恶劣,应当是从四年前才刚当上少主的时候开始的。”

    姜瑶摸着下巴点点头。原主在外门从小待到大,记忆中也有过类似的信息,这方面他倒是不意外。其中也有些时他最近“回忆”起修仙界的常识后意识到的。

    众所周知的是,修仙界共有六大门派,分别是主张大道无情的凌霄派、提倡天道自然的归元宗、行事古怪罕少现世的五行门、自在洒脱从心行事的逍遥峰、以苦修闻名的玄古宗,以及只收女弟子的七音宫。

    除了这六大门派以外,又有公羊、姬、陆、上官、南宫、太史六大修仙世家,其中创建凌霄派的正是六大家族中以剑入道的陆家。

    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魏年对陆子寒的称呼是大少爷而不是大师兄,凌霄派的弟子在未入内门前都只能算是陆家的仆从而非凌霄派的弟子,外门也只是说着好听罢了。

    言归正传,陆家这一代只有陆子寒与陆子凌两人,以凡人的规矩来说,陆子凌身为庶出又是幺儿,当不起“少主”这个身份,但修仙界的规矩向来是强者为尊。

    四年前……那不就是陆子凌才刚筑基,于台上险些重伤陆子寒的那年么?

    原来那场比试就是关乎谁能当未来的陆家家主,难怪他会下手那么重……等等,如果现有的一切信息都没有错误,那陆子凌和陆子寒之间关系变差的契机不应该在这之后。不然仅仅是一场比试,当时门中长老都在场,陆子凌在明知道他没法杀了陆子寒的情况下依旧出手那么重,只可能是在这比试之前就有了矛盾,借此发泄情绪。

    还有一个比较奇怪的点,陆子寒的修为比陆子凌高出的不是一星半点,这可不是靠一点半点的运气或者异火灵根就能弥补的。在“姜瑶”的记忆里,陆子寒在那场比试中只是一味防御,罕有出手的时候,说是放水都不能形容,更像是泄洪……那场比试应该还有什么蹊跷才对。

    他越想越觉得古怪,只觉头侧的太阳穴又开始阵痛,只得暂且缓下“回忆”,从沉思中睁开眼。

    想要彻底消化这些记忆可不是件简单的事儿。当然,太过久远的回忆起来也没什么用。而他仅仅只看近几年的事情就就已经有些力不从心,大多时候是趁着意识半醒沉入那片虚空的时候勉强整理出来的。

    说起来,那个古怪的梦最近好像都没什么变化,说不定是件好事。

    他在这边想得入神,另一边的任老也不歇着,已经从十岁的陆子寒带六岁的陆子凌贪玩去后山的树上掏鸟蛋,被发现后双双跪了祠堂,一直说到八岁的陆子凌偷跑去外门,结果险些从断崖上掉下去,被门中长老抓回来关了半个月的静修室云云。

    姜瑶专注于从那庞大琐碎的信息中分析出点有用的线索,听得很是认真。直到小宝在一旁一叠声地喊着饿,任老才依依不舍地止住了话头,起身烧火做菜。

    同时,他还有点不太好意思地同姜瑶道:“姜小子,你可怪老头子我啰嗦?”

    姜瑶笑了笑,道:“任老这是哪里话。我听着不仅不觉得无聊,反而觉得有趣得很。若您明日有空,我还想接着听呢。”

    “有空,自然有空。”任老大笑两声,看姜瑶的目光都变得和蔼了不少。

    晌午一刻,姜瑶一脸餍足地揉着肚子从伙房里出来。他向任老问过书房在何处,便拎着食盒准备过去找魏年。至于为什么早上还窝在柴房的魏年这时候居然已经回了书房,他很不负责地猜测这大概和路上迎面碰到的胡蝶有关。

    他双眼恢复后并未见过胡蝶,只是远远闻到一丝蜜香,才猜测眼前这位身着青蓝布衣面容清秀毫不起眼的女子就是她。如果没记错的话,妖修化人时应当可以任意改变自己的相貌,那么这种普通低调的外貌也是她自己选择的了?这还真符合她的性格。

    胡蝶见了他只是点点头。姜瑶原本还想问一下固元丹的事情,胡蝶像是知道他要问,不等他开口便从药箱里掏出一只瓷瓶递过去,说:“那固元丹没什么问题,就是炼制手法不熟杂质多了些,最好不要再吃。这瓶是我炼的。”

    姜瑶伸手接过,诚恳地向她道了句谢。顺便把自己原来的那瓶固元丹给了胡蝶。胡蝶并未拒绝,又瞧了一眼他手里的食盒:“你这是要去找魏年?”

    姜瑶点头:“正是。”

    胡蝶道:“那不用了,他已经吃过了。”她说完倒也没看姜瑶的反应,略一点头便错身而去。看方向是要去外门。

    姜瑶心中莫名有些不好的预感,禁不住加快了脚步。

    书房内,魏年趴伏在案上,一手枕头一手垂地,垂地的那只手的边上,滚落了一只咬了一口的馅饼。案桌上,半盖着的红漆木食盒里装着更多的同款馅饼。

    推开门的这一刻,姜瑶想到了很多。比如大喊一声“真相只有一个!”

    好在事情还没有发展到说出这句话的地步。似乎是听见动静,魏年颤颤巍巍地抬起脑袋看向了他,热泪登时在眼眶里打着转,欲言又止。

    姜瑶放下手中的食盒上前扶起魏年,后者面若死灰,眼中无神。嘴里喃喃自语道:“她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姜瑶顺着他的话问:“故意什么?”

    魏年差点就要哭出来了:“她明知道我志不在求道,还逼我修行喂我吃药!”

    姜瑶看了一眼食盒中的馅饼,这时候才发现面皮儿里的馅有些不对。半点肉腥没有,尽是细细碾碎了的草药。

    姜瑶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试图安慰他道:“她也是好心。”

    魏年道:“可就算我再有天赋,毕竟年纪大了,又不知道要花多少年才能……”他后半截话没说完,神色颓然。

    姜瑶默默拍了拍他的肩膀,隐约能理解魏年的顾虑所在。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岔开话题,道:“多想无益,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魏年在他的劝说下勉强吃了口饭,接着珍之又重地把馅饼收好——包括只咬了一口的那个。这时候他才回了魂,望向姜瑶:“无事不登三宝殿。姜兄弟你来找我不可能只是为了送饭吧?”

    姜瑶笑了:“知我者莫过魏兄。其实是这两日少主不在,我闲着也是闲着。魏兄先前说过要教我誊书的事儿,可还记着么?”

    魏年登时道:“自然记得!”说罢取来一套文房四宝,搬来案桌。

    姜瑶瞧见他这么有精神也放下了心。不过他说要来学字到不是假话。院中活计本就少,任老那边儿毕竟还有一个小宝,他留下也帮不上太多忙。魏年这边一早就说过要教他誊写一事,他一直都记着,正好最近有空。虽然他并不是不识字,但要说用毛笔写字,不管是他自己还是原主都差得太多,趁着闲来无事多学点东西不是坏事。

    当然,其中也有打好关系,以便从魏年这边了解山下情况的心思在。

    ……

    外门,药司。

    文书向来是份清闲的位子,特别是近几日药司的弟子们才采药回来,大多都去炼丹房练手,进出的人少了许多,一天下来也不见得写上一行字。

    她打了个哈欠,刚想打个盹,余光却扫到正向着她走过来的青蓝人影,登时打起了精神。脸上挂上了笑:“师姐怎么有空过来了?”

    “顺路过来看看。”胡蝶见她写好记录搁下笔,便问:“炼丹房可有空?”

    “真不巧,一等房都满了。不过二等还空着一间。”

    胡蝶接过竹牌,又问:“这几天负责炼丹房行文记录的是谁?”

    “前段日子是倩儿师姐,今天才刚轮到我。”

    胡蝶点点头,没有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