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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岸就再见》11 等关上笼子,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封学长,请问一下,可以挑一个有空的时间,我来你家里把东西收拾好吗?】

    【不会耽误很久,一个小时左右就可以。】

    距离封重遇到钟昼那天,已经过去一周了。

    这一周钟幕一直在忙毕业论文,今天好不容易有空闲,就想和封重约个时间,把留在人家家里的东西都打包带走。

    消息发送出去后暂时没回复,钟幕把页面往上滑。

    最近的一次对话同样停留在一周前,是被哥哥拉着离开后,他补过去的解释——

    【他是我亲哥哥。】

    封重当时很礼貌地回复了一句:【好的。】

    【你们兄弟感情不错。】

    钟幕很赞同后面这句,自从哥哥回国后,每个人都觉得他们关系很好。虽然他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是还没解释清楚吗?可他确实把问题都揽到自己身上了,封重应该像他曾经的那个好朋友一样,心里感到轻松。

    钟幕又想起那天,他被哥哥拉走后——

    “幕幕,你说你要和他解释清楚?”

    陪着一起回到寝室,并和舍友不知道聊了什么的钟昼,看着表情有些不安的弟弟,扬眉确认道。

    “嗯。”钟幕点点头,“哥哥,这样是不是太伤人面子了?”

    钟幕其实不太介意自己被误会,但是他会选择上岸后提分手,本来就是两个目的——不让自己难堪;让封重也满意于他的见好就收不纠缠,可以放心找下一个。

    他认为这么做是皆大欢喜,就好像占优均衡一样,每个人都得到了最优解。

    但现在——钟幕想了想,感觉这个场景无限接近“给人戴绿帽子”,而无数文献资料表明,无论有没有感情,男性都难以容忍被戴绿帽。钟幕不想封重产生被羞辱的情绪。

    “到这个时候,你还想给他体面?”钟昼都要被气笑了,“我刚才问过你舍友了,幕幕,他有说过喜欢你吗?告白过吗?”

    “有规划过你们的未来吗?”

    “……”

    钟幕沉默片刻,摇头。

    他对情绪并不敏感,但记忆里还是够用的,封重确实没有在他清醒的场合说过任何类似的话,或者说,几乎见不到感情外露的时刻。

    男人性格温和,对他总是笑着的,但对别人似乎也是这个态度,甚至有时候……

    不过本来就是交易,确实没必要告白吧。

    钟昼看着他,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住了,最后只道:

    “幕幕,我们应该对善意心怀感恩,但不是只记得别人对你的一点点好,对冷漠与傲慢却视而不见……也就是你,换个人来,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算了?”

    ——别说一个亲哥哥了,找十个八个好哥哥来出口恶气都不过分。

    “好的,好的哥哥。”

    钟昼每说一句,钟幕就连连点头,就差在脸上写着“哥哥不要生气了生气对身体不好我知道了是我的错”。

    “……”看着弟弟脸上讨好又有些可怜的笑容,钟昼瞬间就没脾气了,他揉了一把钟幕的脑袋,沉吟片刻,说:

    “幕幕,你是成年人了,想对他说什么自己决定,哥哥不会把想法强加给你。”

    “这上面走点弯路很正常,我也不会怪你,自己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就行。”

    钟幕抱了抱哥哥,说“好”。

    手机铃声响起,钟昼看到来电,接起应了几声,对钟幕道:“哥哥有事先走了。有空再来看你。”

    ——钟家家境一般,但相比沉默的钟幕,钟昼作为长子,相貌俊朗,气场带着逼人的凌厉,天生就是人群中的焦点,与生俱来的领导者。回国直接走人才引进计划,进了国内一家巨头公司的核心研发部门,前途无量,工资也高,只是平常非常忙,基本每次来陪钟幕吃个饭就要被叫走——即使这样,他也坚持时不时来找弟弟。

    仿佛某种补偿一样。

    走前钟昼不放心地又补了一句;“幕幕,记得离那些变态远一点。”

    “他……真的是个好人,”钟幕没忍住,弱弱地解释了一句,“复习的时候,他经常会点咖啡和水果送给我,周围的人吃的太多……不是,周围人也觉得他人很好。”

    “……”钟昼道,“难道哥哥就没给你送过吃的吗?幕幕,别稀罕野男人那点三瓜俩枣!”

    ……

    手机突然震动,页面弹出消息,是封重回复他了:

    【最近忙,明晚六点后等我找你。】

    ……为什么不直接在家里等他?

    但毕竟是麻烦别人,钟幕没有多说话,默默同意了。

    第二天晚上九点,钟幕接到消息走出寝室,封重的车就停在不远处。

    他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

    封重双手放在方向盘上,外套脱了,只穿着件黑衬衫,量身裁剪的布料显得男人肩宽腰窄,身形挺拔。

    钟幕进来时,他看都没看一眼,只平静地注视着挡风玻璃。

    不知道是不是车里光线昏暗,钟幕觉得封重此刻瞧上去不仅没有往日的温和,神色反而有些冷……像是要载一个微微反感的陌生人。

    钟幕打了声招呼:“封学长,晚上好,麻烦你了。”

    “没事。”封重礼貌地回应,“不麻烦。”

    钟幕点点头,侧过身子去系安全带。

    一只手却接过他的动作。

    尼龙带斜过来沉沉压着胸膛,封重侧着脸,呼吸轻轻打在钟幕脸上。这个距离下,连虹膜上的纹路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钟幕下意识抬起脸,闭上眼睛,就像曾经无数回一样。

    “……”

    这个举动刚做完,他就僵住了。

    同一刻,脸侧的呼吸无声地离开。

    ——以前,封重会在系安全带时非常顺手地亲吻钟幕。

    如果封重比较忙,或者钟幕当天太累了,这个亲吻就温情脉脉,如夏夜月光下缓慢流淌的湖水,慢条斯理地碾磨,纯情地舔吻唇瓣;如果封重心情很好,或者钟幕的复习告一个段落,则会带上浓重的情欲意味。

    男人甚至会解开自己的安全带,按着钟幕的手腕,压着他,把他整个人挤进座椅里,舌头模仿性器抽插的节奏,直亲得钟幕呼吸急促脸颊泛红,眼前一片片混乱的光斑,才从容地放开人。

    “幕幕今晚要乖乖的哦。”封重笑容温和。

    被亲了太多次,在男人靠近时主动送上自己简直成为了本能反应。

    然而此时此刻,在钟幕抬起脸后,车厢里瞬间一片死寂。

    “……”

    封重皱眉,立刻偏过头离远了点,仿佛避嫌一样,给钟幕迅速系好安全带之后,非常干脆地坐正身体,保持距离。

    钟幕这时候终于看清,封重脸上真的没有一点笑意,唯有薄冰般的疏离。

    “不好意思,我……”他连忙道歉。

    “钟幕。”

    封重直接叫他的名气,双眼依然看着前方,踩油门开车。

    他礼貌地说:“我理解你和你哥哥培养了一些比较亲密的习惯,但在外人面前,还是注意一点比较好,不要见个人就做这种……容易引起误会的动作,是吗?”

    “……”钟幕觉得仿佛什么地方被刺了一下。

    但他清楚是自己理亏,因此只道,“不好意思,是我冒犯你了,我一定注意。”

    “没事,”封重摇头,平静道,“你不用担心我会对你做什么。”

    “正好,正式和你说一声。”

    “那天回去后我想了很久,从高中来看,你已经不是第一次——我相信你的话。就这样结束吧。”

    “……”钟幕微微睁大眼看着他。

    “就当有缘认识一场,以后桥归桥,路归路,都别再打扰了。”

    “当然,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也可以来找我,我能出力的话肯定会做的。”

    ——语气温和,神色从容,说话滴水不漏,虽然礼貌地看着钟幕,但眼睛里毫无波澜。

    如果说之前钟幕提分手时,封重的表现还称得上“不甘心”的话,此刻就仿佛真的在对待一个没什么感觉的前男友了……甚至更像对待一个素不相识的陌路人。

    这是……正式同意了?彻底分开了?

    钟幕心里先是松了口气,仿佛悬挂在头顶上的那利刃终于落了下来。虽然随之而来的些许酸胀也难以避免……他扭头看着窗外。

    车开到公寓楼下后,封重示意钟幕自己上去。

    “我有点事,暂时不上去了。密码锁没换,你直接去收拾就好。”封重淡淡道。

    钟幕点头,进入楼道前,他悄悄回头瞥了一眼。

    男人黑衬衫牛仔裤,靠着车门,双手抱胸,看着有些漫不经心。

    “……”

    钟幕突然发现,他第一次见到封重那天,男人和此刻穿得几乎一模一样。

    是三年前。那时候他大一,封重大四。

    ……

    大一刚入学时,钟幕并没有去图书馆学习。

    那时候课多活动多,他一般周末起得很早,去教学楼平常拿来上课的教室自习。

    自习室呆久了,大家基本都能混个脸熟,钟幕坐在教室靠门处,有一天发现,来了一个陌生人。

    钟幕最开始注意到他,不是因为长得多帅或气质多出挑,而是——这个陌生人每天从早待到晚,真的在学习。

    钟幕所在的学校,在外人看来应该算非常不错了,虽然不是最顶尖的那几所,但也耳熟能详,不过自习教室每天上座率其实并不高,很多人来了也是玩手机。

    他仔细思考过,得出的结论是——大部分人要不然确实聪明,要不然初高中教育资源非常优越,而来到大学,除了一些比较反人性的卓越学生以外,大家都是平常听听课,考试主要靠期末临时抱佛脚。

    女生更勤奋些,即使荒废学业也不至于课都不来上;男生堕落起来可以非常彻底,但如果开始吃苦,似乎更不容易被感情侵扰,不像女孩子想得多点。

    手机的罪恶除了使人无心学习以外,更重要的是悄无声息瓦解专注力,让人做一道题就开始发呆、迫切想看些零碎内容,哪怕看完大脑空空,自己也觉得索然无味,但分散的注意力已经难以长时间集中了。

    而无论日常学习还是考研,显然心无旁骛学习几小时是必不可少的,看起来再自律的学生也很难抵挡手机的诱惑,钟幕也不例外,所以他一般选择关机或者不带手机。

    陌生人是整个教室除了钟幕以外学习时间最长的,钟幕悄悄观察过:

    男性,身高一米八七左右,肩宽腿长,有健身痕迹,五官比例优越,鼻梁高挺,眉骨耸立,带给他的感觉和哥哥有些像……只是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不太好惹的样子。

    陌生人坐在钟幕抬头刚好可以瞧见的地方,总是穿着黑衬衫,袖子挽到一半,抿唇,面无表情地盯着电脑屏幕或低头在平板写写画画。钟幕学累的时候就会默默看着陌生人的背影,看着黑发下面露出的那一截浅小麦色皮肤。

    钟幕原本以为,一切就会这样无声地度过,有时下午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人,光线静谧地照进来,尘埃轻飘飘浮动,时间的流动仿佛都放缓了。

    直到那天晚上。

    晚自习结束,钟幕在路上走到一半发现校园卡丢在教室里了,连忙赶回去拿。他以为肯定没人了,走得有点急,几乎是一把冲进教室的。

    直接撞进一个怀抱里!

    来人似乎正准备出去,猝不及防被钟幕迎面来了一下,身体后仰,双手抓住下意识抓住钟幕肩膀,又很快放开。

    钟幕简直如同撞上一堵肉做的墙一般,而伴随着鼻尖的疼痛,是携着呼吸漫过来的、洗衣皂混被体温烘暖的气味,夹杂年轻人特有的气息。

    下一秒,他被人用一种很温柔的力道推开了,同时啪嗒一声,灯光亮起,

    站在面前的是那个英俊的陌生人。

    陌生人手上拿着钟幕的校园卡,微微低头看着他。

    然后露出了一个这么久以来,钟幕看见的第一个笑容。温和的、脉脉含情的:

    “同学,我把你弄疼了吗?”

    “……”

    钟幕又看了一眼倚着车门,神色漠然的封重,转过身走进电梯。

    他沉浸在初见的回忆里,因此没有发觉那道一直跟着他的目光,像夜色下沉寂的深海,海面下的惊涛骇浪无人可窥见。

    “遇到逃跑的猎物该如何处理?”

    “奔驰、扑倒、撕咬,在哭声中折磨、囚禁、崩毁?”

    “或者伪装成仁慈平和的模样,布置好难以拒绝的陷阱,引诱猎物……主动进入囚笼?”

    “等关上笼子,就可以为所欲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