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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绝渡的感情

    你的主人今晚会过来。

    跪在地上的凌风蓦然打了一个冷颤,不可置信般昂起头来,微眯着眼眸注视着眼前的冥骨。

    “今天我就不为难你了,自己去药浴间把自己拾掇拾掇,这模样太丑,不招你主人喜欢。”冥骨微微俯下身,“收拾好后,会有人带你到该去的地方,在那里乖乖等你主人过来。”

    “……”

    凌风抿了抿唇,在冥骨说话间已重新垂下眼去。他朝冥骨点了点头表示回应,随即撑起身子,踉踉跄跄地朝药浴间走去。

    冥骨注视着凌风的背影,嘴角虽然噙着一抹浅浅的笑,眉眼眉梢却尽是冷意。

    “冥骨大人,这几天相关的惩戒内容与报告已经转交给BOSS了。只是……”

    见药浴间的大门关上,一直立在门口等待着的奴隶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俯首恭恭敬敬地请示道:“这位罪奴的身体检查报告上大脑异常的情况,需要告知BOSS么?”

    冥骨立在原地,注视着药浴间紧闭的大门,神色悠然地抚了抚下颔。

    出于习惯,冥骨接收的每一个罪奴,都会被冥骨拉去做一番身体检查。而这一查,便查出了问题,凌风体内残留的毒素,以及受到损伤检查异常的大脑,都暴露在了检查报告上。

    “冥骨大人?”

    迟迟等不到冥骨的回应,一直低垂着头的奴隶压低了声音,又颤颤巍巍地问了一声。

    冥骨收回视线,落回到身旁立在半米外弯腰垂首的奴隶身上:“他们要求你将检查报告送上去?”

    “回冥骨大人,没有的。”奴隶立即摇头。

    冥骨轻轻地笑了。

    “既然没有,你巴巴去送报告做什么?”他朝奴隶的方向迈了一小步,骨节分明的食指勾住奴隶的项圈环扣,拉扯着他抬起头来与自己对视,“第一天在我身边做事?不知道我的脾气?”

    “不是的不是的,是奴隶错了。”

    对上冥骨的视线,听着冥骨云淡风轻的言语下包含的威胁,熟知冥骨脾性的奴隶吓得一个激灵,忙不迭地跪趴了下去,连声道歉,唯恐冥骨心情一个不愉,挥挥手也将他打入罪奴的地狱里去。

    所幸冥骨今日心情甚佳,瞥了一眼药浴间的大门,朝门外吩咐了一声:“看好他。”

    随即冥骨便无视跪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奴隶,迈开步子离开了。

    被留下的奴隶小心翼翼地抬眸,在看到冥骨消失在自己视线后,终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跪着从地上直起身子。

    他擦了擦额间冒出的冷汗。

    真不愧是脾性无常专爱看戏的冥骨大人,连BOSS大人的戏都不放过。明知道那份异常的检查报告可能有什么重要的讯息,却因为觉得戏码有趣,愣是不把报告送出去。

    这若是被BOSS知道了……

    脑海里浮现出BOSS那杀伐果断的模样,奴隶又忍不住抖了几抖,连连念了几声“上苍佑我”,便忙不迭从地上站起,乖乖遵循着冥骨的命令,走到药浴间门口去等候里头的人出来。

    另一边,进入药浴间的凌风,微眯着眼费力地辨认着眼前的一切。将身上仅着的残破的裤子脱下后,他伸手摸索着,跌跌撞撞走到了淋浴处,毫不停顿地打开了花洒。

    温热的水流从花洒倾下,流淌到凌风伤痕累累的身体上,顷刻间让凌风疼得抖了几抖。

    药浴间,名副其实便是使用药水清洗淋浴的单间,专为受惩戒的奴隶恢复伤势顺带清洗身体,以便更长久地活下去接受惩戒的地方。

    而出于冥骨的恶趣味,冥骨专属的这几个惩戒间所使用的的药水,都是属于带着强刺激性药水。药水淌过凌风每一处伤口,都仿佛一瓶酒精倒在一处血肉模糊的伤口处般,疼得凌风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

    他浑身上下都是伤口,特别是今天才受过刑的红肿手指以及被石尖扎入的脚底更是在药水的洗礼下传来一阵阵难以忍受的疼痛。

    药浴间清洗身体冲刷伤口的方式有很多,冥骨也从来不会特意来要求奴隶必须使用何种方式,而凌风却偏偏选择了最痛苦的淋浴方式,连躲避减少疼痛都懒得做了。

    他垂下头闭着眼,颤栗的身体一动不动地立在花洒下,任由汹涌的药水不断淌过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药浴间里除了水流声外,却连一声痛苦的呻吟都没有。

    他的呻吟,本就只是为了取悦施虐者或者主人的欢心,亦或者是为了宣泄心里的痛苦,而如今,既没有人需要他迎合,他的痛苦也只有自己承受,呻吟对他来说便成了毫无意义的笑话。

    几分钟后,凌风伸出红肿的手,将花洒关闭。他依旧立在花洒下,战栗的疼痛让他一时之间无法立即进行下一步的行动,只能在原处等待着痛楚的缓解。

    他依旧垂着头,眼皮缓缓掀开,一双黯淡无光的黑眸怔怔地望着脚边模糊的地砖出神。

    他的身体疼得撕心裂肺,却不及心里那股绝望的痛苦来得沉重。

    从他决定利用屏蔽器暂时逃离并救出小洛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的下场再也无法扭转。

    他很清楚,眼前这个困局他已经无力解开,而未来的日子,只怕是比他想象的地狱还要难捱。

    这段时间里,面对无休无止的惩戒和身体上越发惨烈的痛苦,他总是忍不住扪心自问,究竟是什么,害他落得如今这个无力挣扎的下场?

    是东方温迎一环扣着一环的陷害与算计?

    是他的主人与他之间脆弱的信任?

    还是他自己一直死死坚守的对自由的念想?

    究竟是东方温迎的手段太深太强,才能瞒过包括他主人在内的所有人,还是因为他与主人之间的羁绊太过浅薄,以至于轻易而举便被瓦解粉碎?

    亦或者……还有其它什么原因?

    凌风总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

    但是那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依旧一次又一次阻碍着他更深入地思索这些人与事。

    他接受着一天又一天仿佛无休止般的惩戒,渐渐麻木,越发绝望,仿佛深陷于泥潭之中,逐渐丧失了挣扎的气力。

    他累了。

    身心俱疲。

    收拾好一切,将药浴间外等候的奴隶备好的新奴隶服穿好后,守候在房间外的两名黑衣保镖立即上前,粗鲁地将凌风的双手反剪到身后,用粗大的锁链重新拷住。

    凌风毫不反抗的任由他们动作,垂着眼跟在那位负责带路的奴隶身后,在黑衣保镖的监管下朝为绝渡准备专属房间走去。

    几个负责押送他的人将他送进了房间,将束缚他双手的锁链解开后,便将房门上锁离开,凌风则迈着缓慢的步伐走进了此时空荡无人的房间。

    勉强辨认着房间的摆设,凌风摸索着找到了客厅正中央的位置,面对着紧闭的房间大门笔直地跪好。

    此时还在早晨时分,离晚上还有大半天的时间。

    凌风跪在原处发着呆,思绪禁不住飘远到在被送到夜岛之前,他与主人的最后一次会面。

    在被带走之前,他忍不住问了主人最后一句话——

    “您曾经承诺过,今后,哪怕奴隶做出背叛您的事情,您也不会将奴隶送到别人手里,如今,这个承诺还算数吗?”

    那个时候,绝渡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眼见身上原本专属于绝渡的标记被除下,他也以为问题的答案其实便是否定了。而如今,他的惩戒师说——

    “你的主人今晚会过来。”

    不是BOSS,不是家主大人,而是,“你的主人”。

    这是不是便意味着,他虽然沦为罪奴,却只归罪于绝渡,受主人所控。

    而当初的那个承诺,还是算数的。

    而说是今晚过来的主人,在夜幕还未降临的时候,便出现在了房间门口。

    听到了动静,凌风昂起头,深深地凝视着眼前正朝着自己走来的主人。

    在他的视线里,绝渡的面容模糊不清。但在他的脑海里,很轻易便将那熟悉的五官勾勒出来。

    甚至不用看清,他也能猜到,此时他的主人必定是阴沉着一张脸,神色沉冷,眼神凌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总会轻易惹得主人不悦,甚至震怒。

    如今,凭他开始混沌的大脑,他也判断不出,究竟是东方温迎的药物和挑拨起了效果,还是他真的做错了事说错了话。

    而他挣扎了这么久,最终还是落得了他最不想面对的下场。

    可一切的一切,回归到最初,终究还是他自己亲口赢下的交易。他将万俟旭的命给他,他将自己给他。从此,他便是他的主人,终其一生,以他为主。

    他们之间,本就与单纯的主奴关系不同。眼前的这个人,可以决定他的一切,包括他的生与死,甚至,生不如死。

    “……”

    眼见绝渡走到了他的面前站定,凌风顿了顿,略微犹疑了几秒,还是乖乖地张口出声唤道:“主人……呜……”

    熟悉的电流从脖颈间的感应项圈流出,凌风忍不住呜咽了一声又很快将声音扼在喉间。他抿了抿唇,乖顺地俯身朝绝渡行了个标准的跪拜礼。

    沉默了几秒后,凌风没有等到绝渡的回应。他怔了怔,随即又反应过来,垂着头迅速将自己身上换上不久的崭新奴隶服脱了下来,又重新乖乖地跪趴好。

    由于视线模糊,他看不见绝渡在他呜咽的一瞬间微微蹙起的眉宇,自然也看不见在他露出一身累累伤痕后,绝渡阴沉下来的脸色。

    绝渡将地上跪伏着的奴隶从头打量了一遍,沉默着朝房间一侧的休息室走去。凌风跟在他的身后,乖觉地保持着半米的距离,跟随着绝渡移动的方向向休息室爬去。

    他赤裸的身体疼得要命,撑在地面上的五指一直控制不住地颤抖着,支撑在身体重量的双脚上本就未愈的伤口随着移动摩擦着粗糙的地毯,带来了更多的疼痛。

    然而身体上的伤痛,在此时却被心头如大山般压在心脏处的紧张不安情绪淹没。凌风的身体绷得笔直,僵硬行动的四肢无不彰显了他对于不久后可能将被主人宣判的未知未来的忐忑与不安。

    绝渡径直走到房间里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凌风便自觉地在绝渡身前停下,挺起脊背,低低地垂着头。

    绝渡面无表情地打量着眼前以标准的姿势双腿分开跪着的奴隶。那低眉垂眼的乖巧模样,宛如当初刚刚见面时候,尚且矜矜业业顺从听话的奴隶。

    短短几天惩戒所的生活,便让这个被外面的自由野了心的家伙,重新认清了自己的身份了么?

    也许从一开始,他想要将这个小家伙放飞出去的想法就是错误的。如果没有给他自由的希望,也不会有后续一系列的麻烦。

    注视着眼前的低垂着头静静等候着主人命令的凌风,绝渡的脑海里蓦然浮现出年幼时那个刻入骨髓的年轻靓丽的身影,与眼前的奴隶在绝渡的大脑里重叠。

    那一年,那个女奴,也是这般乖巧地跪在他父亲的面前,顺从听话的模样博取了几乎所有人的信任。若是当初他能够警醒一点,再敏锐一点,他的母亲……

    眼眸里掠过一抹阴寒的杀意,绝渡注视着凌风的视线越发的冰冷起来。

    他不是没有察觉到自己对眼前这个奴隶越发无法割舍的情感。从他开始对这个奴隶频频心软退让,甚至一次又一次因为他影响情绪和判断力的时候,他就嗅到了自己情感上的变化。

    或者,从一开始,他就应该折断他的翅膀,狠狠打碎他的奢想,让他彻彻底底沦为真正的玩具,而不是在他眼前一次又一次地挑战他的耐心和信任。

    不,现在也不晚。

    绝渡伸出手后,温热的手掌覆上凌风柔软的黑发,有一下没一下漫不经心地揉搓着。

    他能很明显地感受到,掌下的身体在被他触碰的那一刹那僵直了几秒,然后又立即放松了下去。

    似乎是从应允他自由开始,眼前的这个奴隶对于他这个主人越来越小心翼翼,许多时候都像现在这般,分明对他的触碰与靠近害怕万分,却又强行装作顺从的模样。

    这样的反应,总能轻易而举地挑起绝渡心中的怒火。

    他原本真的打算彻底舍弃这个私奴的,将这个异样的情感彻底斩断。

    从他在他眼前假意开枪逃开,指挥影子去抢走他刻意送到面前的那个小哑巴时,他对这个从未信任过主人的奴隶便真的失去了所有的耐心。

    只是……

    当这个奴隶在那一天昂着头问他,那一天的承诺还是否算数的时候,他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强烈动摇的决心。

    该不该任由这样不正当的感情继续下去?

    这几天,绝渡一直在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然而,他找不到答案。

    直到他坐上飞机踏上前往夜岛的路途时,他忽然想明白了。

    凌风,本来就是他的私奴,是他的专属玩具。

    既然对他有了感情,既然舍不得割舍这个玩具,那就彻底折断他的羽翼,让这个玩具完全沦为他真正的专属物。

    如此,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