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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失踪的同伴们

    隔日,侦查队并未归队,全员下落不明。

    一大清早方翼就从调查人员那边接收各种讯息,他迅速整理完资料,赶在王宿的下一场会议开始前将报告呈交给上司,和周北川一同站在办公桌前等待王宿审阅。

    王宿坐在办公椅上一目十行报告,等王宿阅毕,周北川才开始详述事发经过。

    昨晚周北川向武装侦查队传达撤退的指令,队长钟鹤一表示尚未寻找到适合安装夜视监视器的地点,待安装好监视器就会返程。

    谈话间钟鹤一在言语中暗示似乎有某种东西在监视他们,他曾经数次听见远处传来某种东西在草丛间移动的声音。

    他们动对方就动,他们停下脚步,对方也跟着停下,可是其他队员都说没听见,可能是他多心了。

    午夜十二点四十分,侦查队回报已架好三台监视器,但是军部的人员查看画面,发现其中一台夜视监视器失去了讯号,联系侦查队之後,侦查队的其中一名队员前去查看状况。

    半个小时後,第三台监视器画面恢复正常,钟鹤一回报准备撤退,目前为止都没有发现虫族的踪迹。

    周北川收到讯息,确认一行人平安无事,松了一口气,等待他们收队归来。

    三架监视器分别架设在草丛间和树干上,期间镜头只拍到两、三只夜行性动物掠过镜头前。

    直到天亮,侦查队也不见半个人影回来,军部也没能和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人取得联系。

    察觉事态不对劲,负责联络侦查队的人员赶紧禀报周北川,之後派出无人机前去探查。

    无人机在安装夜视监视器的地点发现大量的血迹、一些零散的装备,以及被啃食过的屍体。

    案发地点的监视器镜头溅到了血,这点让联系人员大为震惊,因为接收到无人机回报的同一时间,在军部的画面上,镜头呈现的是普通的草木景象,没有血迹。

    无人机回收了夜视监视器,确认第三台监视器被动过手脚,军部一整晚拨放的都是虚假的画面。

    监视器经过两个小时的修复,还原了一段影像。

    镜头微微摇晃,镜头前出现一名穿着黑色军服的男人,是侦查队的队员张炎辉。

    调整镜头的角度时,张炎辉忽然停下动作,转过头看向身後。

    他盯着身後的那片黑暗,几秒钟後回过头来,摇了摇头似乎在自嘲自己太过敏感,继续调整机器。

    不到十秒钟,张炎辉又再次转过头,看向半人高的草丛,这次他握住了枪。

    「谁在那里?」

    张炎辉端着枪瞄准身後,缓步靠近一棵高耸的树木,那是附近唯一能遮蔽人影的地方。

    「是队长吗?」

    无人回应。

    一团幼童大小的黑影忽然闯入镜头,牠以六只手在地上蠕动爬行,以缓慢的速度,无声无息地靠近张炎辉的身後。

    张炎辉来到树干前,树干後方突然探出一只幼童的手,高度约在那名张炎辉的头顶。

    砰砰砰!

    张炎辉开枪的同时,一团黑影从树干上跳下来扑向他,张炎辉迅速後退。

    早已埋伏在他身後的黑影从草丛里一跃而起,爬到他的背上,口器裂到耳根形成一张大嘴,利齿刺穿衣物和他的脖子。

    张炎辉拔出腰间的刀,猛力刺向趴在身後的蛆人,前方的蛆人也扑了上来。

    只见影片中的男人奋力挣扎了一分钟左右,强健的手臂如柳条般软绵绵地垂下,武器也掉落在草丛里。

    捕获猎物的蛆人们埋首享用大餐,一只戴着手套的手从画面上方探出,握住镜头,接着画面陷入一片黑暗。

    影片播放完毕,众人神色凝重。根据无人机的回报,共发现了三具遗体,除去影片中的张炎辉。另一具遗体被发现倒在张炎辉附近,似乎是听见枪声赶来支援的人。

    「关於最後关闭监视器的那只手,不像是没有理智的感染者,可是那一带区域,除了虫族、感染者之外,目前没有发现活人。」周北川停顿了一下,「过去曾经有非法组织在那一带活动。」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王宿淡然地瞥了他一眼。周北川的叔叔周延平曾经参予那个非法组织的歼灭任务,不怪周北川如此联想。

    「奈娃?史考特已经逃狱,前阵子出现在夏城,当时少将也待在那里,听闻牠造成了一些骚动,显而易见,牠执着於您。除了史考特之外,那个组织的少数残党还逍遥法外,那些人──他们得知史考特逃狱,也许已经在开香槟庆祝了。」

    周北川说的是那些「人」,而不是牠们。方翼忍不住道:「目前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侦查队的事件是人为的。」

    「根据之前钟鹤一的说法,也许在他们进入树林的时候,一举一动已经在对方的监控之下,所以才能掌握监视器的位置,策划那场偷袭。这次的行动没有多少人知道,他们却能不知不觉替换监视器的影像,在我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杀人,这点该怎麽解释?」周北川声音冰冷道。

    周北川几乎能叫出第九军团里每个人的名字,阵亡的队员当中不乏一起喝过酒的弟兄,失踪的锺鹤一曾经救过他的堂弟周屿,周北川因为这件事,之前送了名贵的酒答谢锺鹤一。

    方翼能理解周北川此时的态度,语调缓和道:「敌人有很多不入流的手段。」

    「众所皆知。」周北川面带讥讽。

    「周上校,首要之事是寻回失踪的队员。」王宿道。

    周北川和方翼安静下来,凝神聆听他的话。

    「目前发现的三具遗体,除去影像中的张炎辉,另外两个人的身份确认了没?」

    「根据无人机从现场带回的身份牌,已经确认其中一人是徐景上士,至於另外一个人……」

    周北川极力以平稳的口吻报告。

    从不稳的语调,方翼察觉周北川的情绪不如表面上平静,他接过话头。

    「第三具遗体的死亡地点离夜视监视器有段距离,可以说脱离了队伍,遗体附近有引爆炸弹的痕迹,以及虫族的残骸。推测那个人让自己成为诱饵,引走敌人,导致……屍骨无存,现场没有找到身份牌,或其他能证明身份的东西。」方翼曾经看过无人机回报的现场照片,炸弹引爆的威力不小,那个人破碎的肢体四散,身份牌也不知落在何处。

    总数五个人的侦查队已经少了三人,其中一名死者身份不明,存活的两人行踪成谜。队长钟鹤一中尉、林洵下士、黄霄下士,尚未厘清第三具遗体是这三人之中的哪一位。

    「派遣出去的无人机的搜索情况如何?」王宿问道。

    周北川恢复冷静,继续道:「经过昨夜的事件之後,潜伏在树林里的虫族和感染者似乎也在搜寻生还者的下落,只要发现无人机就会攻击。若是飞得太高,无人机的视野又会被树木遮掩,搜索行动并不顺利。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发现另外两个人的下落,如果他们为了躲避敌人藏得很隐密,可能连无人机也难以找到。」周北川道。

    「派遣更多无人机进行搜救任务,另外,我要知道那里的虫族种类、数量、配置,周上校,这件事交给你。」王宿道。「方翼,关於监视器影像被替换这件事,尽快交出调查结果。」

    方翼和周北川各自退出办公室。

    走廊上,周北川叫住了方翼。

    「你和锺鹤一的交情不错,以你对他的了解,他像是会干出那种事的人吗?」

    「哪种事?」方翼满脑子都是王宿交代的工作,一时反应不过来。

    「像第三具遗体那样的死法。」周北川婉转道。

    这迫使方翼回想起那些惨烈的现场照片,他皱起眉头,认真地道:「据我所知,他不是会做那种事的人。」

    「是吗。」周北川依然维持冷峻的神情,看不出是否满意方翼的答案,他没多说一句话就转身走了。

    「希望如此。」方翼望着周北川的背影,小声地嘀咕。即使牺牲的不是钟鹤一,也会是其他同袍,他很清楚这种想法有些自私,所以没有在人前表现出来。

    还没抵达技术部门,方翼先在走廊上遇见一支不同寻常的队伍,两个身着军服的男人押着一名技术部门的人从他身边经过。

    有别於一般军官的制服样式,那两个人身着军法人员的制服,走在他们中间的男人虽然低着头,不过方翼从侧脸认出那是南河的下属。

    他们经过方翼身边,方翼瞥见那人被铐住的双腕沾了少许血迹,加快脚步走向技术部门,办公室内只有一名女性待在里面。她坐在靠近门边的椅子上,束在脑後的头发有些凌乱,神色恍惚地面向光脑。

    「南河在哪里?」

    那个女人没注意到方翼走进来,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快速转过头,瞪大眼睛看着他,结结巴巴道:「班长他、他被送到了医务室。」

    「为什麽他会受伤?」

    「刚才李译知道军法人员要过来,突然发狂,要捉我当人质……班长因为保护我受伤了。」她眼神慌乱,惊魂未定。

    女人的状况看起来不太好,方翼问道:「我要去医务室,你要一起去吗?」

    「不,班长交代了工作给我,我得待在这儿……对,我还有工作要做,得在下午之前完成。」女人似乎想起自己的使命,揉了揉眼角,回过头面向光脑,双手快速敲打键盘,全心投入工作当中。

    方翼按照女人说的话,去医务室寻人。南河确实待在医务室,但送来的原因却和方翼原先想的不同。

    「睡眠不足?」

    方翼狐疑地看着躺在病床上呼呼大睡的少年,尽管情况和那名女性说得有些出入,缠绕在南河头上的绷带依然证实那名女性说得不假。

    站在病床旁边的青年点了点头,他是南河的同事,名叫卫明,身材微胖,说话慢吞吞的。

    卫明压低音量道:「班长被李议打了一拳之後就晕倒了,倒下的时候头撞到了桌角,头上的伤,不是被打的,是磕到的。我赶紧把班长送到医务室,包紮完後,就听见班长发出鼾声……嘘!别笑,不然等会儿护士又要把我们赶出去了。」

    「我没笑。」方翼双唇抿成一线,低声问道,「他几天没睡?」

    「听说失踪的医疗人员是班长的大哥,自从那个医疗人员失踪後,班长每天都在办公室待到深夜,白天和他说话的时候,那眼神好像喝高了似的,走路都是飘的。之後侦察队发生那种事,班长已经二十四小时没阖眼了还是继续工作,我请他歇一会儿,班长说他以前在王少将手下做事经常这样,他撑得住,我们也就不多说了。」

    方翼听见这番话,心有戚戚焉。他仔细瞧,卫明的脸上也有黑眼圈,应该是舍命陪上司了。

    「还是要适当休息。」方翼没多说,毕竟他们的工作量就摆在那,「刚才看见你们有个同事被带走了,怎麽回事?」

    「你是说李译?」卫明面露哀伤,「直到一个小时前他还是我的同事。」

    他看了看床上南河,示意方翼和他到医务室外头,避免打扰南河休息。

    走廊四下无人,卫明和方翼说话时稍微提高音量,不过还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

    「侦查队的队长不是失踪了吗?好像是高层的孙子吧,上头发话要彻查,要尽快。我们一收到现场带回来的监视器就立刻做详细的检查,检查老半天也没查出什麽问题,那些监视器完全正常。一开始没人往别的方向想,毕竟上头只交代我们检查监视器,我们按实报告结果就好,但是……」卫明抬手搔了搔头发,「但是咱们班长心思细腻,夜里就他一人待在这儿,他检查技术部门的光脑,发现被修改过的痕迹,那粗糙的手法对班长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技术部门的办公室也是有监视器的,还原一下被覆盖的影像就找到真凶了。班长直接叫了人,没惊动李译,李译一看见站在门口的官兵就知道曝光了,还想拉人当垫背,幸好……幸好班长很英勇,没让他得逞。」

    「知道李译为什麽这麽做吗?」方翼问道。

    卫明摇了摇头。「直到李译被人抓了,我才知道他背叛了我们。班长当着我们的面质问李译,但是李译什麽都没说。」

    他看见卫明表情困惑,估计什麽也不知道。「南河是什麽时候昏倒的?」

    「差不多半个小时前。班长已经两天没睡了,可能超过八小时才会醒来。」卫明的语气充满羡慕。

    那个时间点已经入夜了。方翼转而使用光脑手环留讯息给南河,希望他醒来後会检视讯息。

    方翼返回王宿的办公室,将这件事报告给王宿。

    在谈及李译为何这麽做的时候,王宿道:「李译的表哥在另一个单位工作,那个单位的其中一项工作是监视龙眠湖一带,如果发现虫族就要立即禀报。」

    方翼怔了怔。「这麽说……」

    「那个单位今天早上没了。」王宿轻描淡写地道。

    这般大刀阔斧的作风,又是在这种敏感的时机,方翼想也不想就道:「是钟上将?」

    「并非全是锺上将的功劳。」王宿简略道,「政商界的南家和这件事有关,那个单位的所有人都被收买了,谎报虫族的动向。」

    「这麽多年来都没有发现?」方翼诧异道。

    「参与其中的人不少。军法单位会处理。」王宿不愿和方翼多谈,「在龙眠湖监狱更深处,有虫族遗留的遗迹,那里已经被占据了,一个由人类主导的非法组织长期在那里活动。」

    「可是偷袭侦查队的不是虫族吗?」

    看方翼脑筋转不过来的样子,王宿将光脑里的资料发了一份给他。

    方翼接收到资料,快速翻阅一遍,表情愈来愈错愕。

    「这些上流社会的人在暗地里培育虫族,监狱里面有充足的人类……」方翼看得愈多,愈觉得恶心。

    「和李查克会面的申请办得如何了?」王宿问道。

    「已经办妥了。最快今天下午就能会面。」只需要用光脑提出申请,以王宿的身份,审核很快就通过了,方翼上午就处理好这件事。

    「你通知狱方,我下午过去。」

    「可是、已经知道那里有危险了,您还要去?还是多带一些人……」

    「会打草惊蛇。周上校正在整理无人机回报的资料,你去协助他。」

    「周上校的工作能力很强,没有我的协助也能按时完成。我的首要事务是协助您,应该和您一起去。」

    王宿沉入沉默,似乎在衡量带他前往的优劣。方翼固执地看着他。

    「不论何时何地,你都会遵从我的命令?」王宿道。

    「当然。」方翼毫不犹豫地道。

    「过来。」王宿指着自己的身侧。

    方翼顺从地绕到办公桌後方,站到王宿指定的位置,距离他三步之遥。

    王宿命令道:「标记我。」

    「什麽?」方翼愣在原地没有动作。「这个……」

    「你可以拒绝。」王宿面色如常道。

    「等等、等一下!」

    拒绝了就代表不遵从命令,太阴险了。

    可是王宿今天没喝抑制剂,也许是因为这样,才提出这个要求?

    如果是这样的话,在这里亲一下也没什麽大不了。

    方翼习惯性地如往常一样揣测上司的心思,间接为上司的办公室性骚扰寻求一个合理的解释。

    虽然决定遵守王宿的命令,不过对方好整以暇端坐在办公椅上,神情冷淡地像是在办公,看着他的眼神宛如在等汇报,那身肃杀的黑色制服更是提醒方翼现在是办公时间,方翼面对这一切不禁紧张了起来。

    「能不能、请您闭上眼睛。」方翼别扭地道。

    王宿莞尔,闭上了双眼。

    没了那慑人的目光,方翼松了一口气。

    他弯下腰,一手搭上椅背,闭起眼睛,慢慢凑到他的面前,贴到那双柔软之上。

    既然是暂时性标记,当然不能只碰一下。

    暖意在微凉的唇上荡开,轻含柔软的唇瓣,柔柔地舔吻,舌羞怯滑入口中。

    王宿伸出手掌,轻抚他的喉结,抚摸至後颈。彷佛受到鼓励,在齿关徘徊的舌更深入探索,大掌抱住方翼被皮带束紧的腰身,两人愈贴愈近,交缠的唇舌没有任何一丝空隙。方翼的信息素一点一滴落在王宿身上,如冬日的暖阳般令人沉醉。

    良久,密合的唇终於分开。在方翼喘息期间,细碎的啄吻依然不停落在他的唇畔和颊边。

    不知何时,方翼被王宿抱进怀里,双腿分开跨坐在他的腿上,整个人几乎趴在他的身前。

    「出发之前,你先喝抑制剂比较好……」方翼担忧地道。

    王宿的手指抚过眼前泛红温热的脸庞,轻声道:「有你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