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失败的逃离

    在那之后叶骁一直觉得自己有些烦躁。

    他心里一直有这某个人的位置，然而却轻易地和齐天晨睡到了一起。倒不是说后悔，只是回想起来，那样的行动原因可能是因为他想要快速地和齐天晨拉近距离。拉近距离之后，他才能够更好地获得对方的信任，然后——

    然后他打算做什么呢？

    齐天晨身上并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唯一的一个玉石吊坠在救他的时候已经磕裂了，这里也无法修复，所以他藏了起来。这几天齐天晨也没有问过他，甚至在那之后两人连日常以外的话题都没有提及。

    他原本也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齐天晨看向他的眼神总是有些胆怯，隐含着厌恶和恐惧的意味，让他更加烦躁。但是他越是想靠近就会让齐天晨离他越远。这种不被信任的感觉慢慢积累，像锥子一样不时地刺扎着他的心。叶骁有在掩饰，但是也确确实实地感到了痛楚，这和他预想的发展为什么全然不同……

    这样的焦虑促使他做了噩梦。

    然后他醒了，发现身边空荡荡的。齐天晨不在了。他甚至没留下一点痕迹，好像这几天的相处全是叶骁自己的幻觉，被青年眼神湿润地凝视质问也全是自己的想象吗？

    叶骁突然像全身触电般地坐了起来，套了一件T恤就跑了出门。

    沙子有些扎脚。

    他一直跑其实脑子里并没考虑太多，齐天晨会往哪里去他会不会自杀之类的问题他不想去想。只是有种直觉，他必须要找到天晨，要把他带回来，他必须呆在自己的身边，要监视着他，要保护他，还要……叶骁开始头痛，也不知道是夜晚的海风太盛还是因为睡眠不足的原因，只要想到齐天晨不在身边，他可能会遇上什么麻烦这种事，叶骁就非常难受。

    好像有什么闷在胸口，却又吐不出来。

    他在想自己是讨厌齐天晨吗，他本来就不应该对他产生利用以外的感情的。然而比起处理这个麻烦人物，他心中还有另一种声音在质疑着他自己。

    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为什么要和齐天晨上床？在那之后又为什么要让他伤心，和他保持不恰当的距离，这样做最终只会让任务失败而已。

    现在只是麻烦的开始。

    然而他不可能就此放弃。

    坚持的理由连叶骁也说不清楚，但是他不能让齐天晨离开。

    绝对不能。

    必须把他找回来。

    在任务达成之前，必须让齐天晨留在他的身边。

    无论用什么样的手段。

    这附近全是边防线，唯一的监视塔也是关卡设在离他的房子大约两百米的西北方。

    普通人是无法越过带电的边防线的，也不可能在没有身份证明以及通行证的情况下被监视塔的人工智能放任同行。

    强行闯关的后果唯有死路一条——

    齐天晨会那么做吗？

    他应该是相当珍惜生命的人吧？要不然为什么宁愿忍受了这几天的屈辱依然留在他的身边呢。再说他说自己已经没有家人了，却依然想要活下去，他应该不会去寻死。

    但是……他却也做出了半夜从窗口出逃这样鲁莽的举动。

    越是想不明白叶骁就越是加快了脚步，他要尽快找到齐天晨，要不然内心的疑问只会越积越多。

    朝着自己认定的方向跑，叶骁一边喘气一边大喊着。

    每一次呼唤齐天晨的名字，他的脑子里好像就有些模糊的印象想要跳出来。他的过去和那个人有什么关系吗？

    夜晚的风呼呼地灌进气管，虽然是夏天，依然很清凉。

    体力不断消耗，他却还是如同停留在黑暗的迷宫之中在视野中看不到第二个人影。

    这几天忙着照顾齐天晨他是疏于锻炼了。

    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但是凭他的脚力应该也不会在这黑暗中走得很远。

    那个家伙原本长得就不够高大，吃得也不多，手腕又白又细，光是一只手就能把他按在床上。他的腰上几乎没什么赘肉，然而旧伤却不少，虽然大多已经痊愈，那密集的伤痕还是隐藏不了齐天晨不堪的过去。叶骁原本想问，回头想想自己似乎也没有关心他的这个立场，也就没有开口。要让齐天晨自己说出口，可能比质问他还要困难。

    齐天晨的本性说不定比自己看到的还要淡漠。

    但即使如此，也不能让他逃掉，不能让他离开这里。

    因为在他的目的达成之前，他是必要的「家人」。

    脚步逐渐沉重了。叶骁放缓了速度，视野里出现了一抹陌生的红。

    他终于看到了监视塔顶的红灯。

    这意味着24小时内有闯入者。

    一定是齐天晨了！

    他朝着监视塔的方向走过去，果然瞧见了一个俯卧在离关卡不到5米左右的人影。

    伴随着不明显的血腥味——

    他果然中枪了！

    之后叶骁是怎么把这么一个垂死的青年摸黑搬回自己的房子里他也记不清楚了，他很熟练地为齐天晨止血消毒取出子弹然后包扎伤口，在确定齐天晨不再有生命危险之后才歇息下来。

    天很快亮了。

    在齐天晨醒来，与他面面相觑的时候，叶骁一下子就生气地吼了出来。

    “你是傻子吗！”

    “……”齐天晨眼睛眨了眨，有点淡漠地转向他，没有说话。

    “要不是我去找你，…你肯定凉了。”叶骁依然板着脸，但是态度稍稍缓和了一些。“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大可说出来。”

    齐天晨依然眼睁睁地看着他，什么话也没说。

    “你倒是回我话啊，要骂就骂呗！”叶骁挠了挠自己乱乱的头发，烦躁感又起来了，“你要是不解气，你扇我也行…”说着他把脸凑了过去，闭上眼睛。

    然而齐天晨挥向他的手一点力气都没有，就像抓不住任何东西一样滑过。

    叶骁啧啧嘴，睁开眼睛抓住了青年的手腕。

    “你究竟想怎么样？要我跪下来求你吗？！”

    “…水。”青年苍白的脸上依然没有什么感情波动。

    “哦、哦！”叶骁赶紧给他倒了水。

    齐天晨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看得叶骁心惊胆颤，怕他会扯到胸前的伤口。

    “你别急啊，慢慢喝。我又不抢你的！”

    把大半杯水喝干净之后，青年的脸上好像才恢复了一点血色。

    “…我们还要继续做「家人」吗？”

    齐天晨舔了舔嘴唇，声音有些沙哑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