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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战神死神老板菩萨任务就是两个,第一,捉拿鬼王

    “我饿死了!凳子,马上开饭!”

    就在渡通快递提货点的楼上,普通得像是复制粘贴而出的居民楼中,海一健打开平平无奇的公寓门,一边拖着脚步进屋,一边把西装外套、领带、皮鞋给扔了一地。

    在客厅里,邓子追和任崝嵘正相对而坐。屋子里还有一个只穿着宽大T恤的白皙少年,有着十分古怪的模样——明明面容稚嫩,却是一头白发,细碎的鬓角下没有耳朵,反而有两只白里透粉的尖尖绒耳从发丝之中冒出。他刚好盖过大腿的T恤下摆之下,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隐约摆动着。

    海一健的通勤西装被他自己扯得乱七八糟,肚子里还在打着鼓,一眼见到客厅里一言不发却压迫感十足的陌生男人,一时有些发懵。

    “老海,你回来得正好,我们等候多时的贵客到了。”邓子追站了起来,指了指任崝嵘,“这位,任将军。”

    海一健的双眼顿时瞪大,三两步蹿到了任崝嵘面前,双手尊敬地握起他的一只手掌,“玄,玄乾(qiaˊn)战神真君!久仰大名!我是你的粉丝,从四百年前那一回的时候就是了!”

    邓子追又指了指海一健,“这位,地府死神处长,海一健。”

    任崝嵘稍微抿了抿唇,有些不太确定地看着海一健,似乎不相信眼前这个一脸倦容、衣衫不整、与任何一个刚下班的凡人无异的家伙,就是拥有半神级别力量的死神统帅。

    海一健察觉到了他的态度,立马整理了一下穿着,又跑到门边把刚才随手扔下的东西都收拾起来,“抱歉抱歉,我在人间待的时间稍微有点长,伪装已经十分融入了。”

    “对,任将军要再不来,他在这边交的社保都够资格买房了。”邓子追也打趣着,进厨房端了一碗面出来,“我们刚刚已经吃过了,这个是留给你的。”

    海一健饿得啥也不挑了,直接在客厅里捧着碗吸溜起来。那白发少年在角落里转了一圈,一刻眼花之后,已恢复了白猫模样,跳到了海一健腿边,依偎在他身旁。

    “海处长慢慢吃,我们顺便能聊聊目前知道的情况。”任崝嵘淡淡开口,“你回来之前,我和邓老板刚好说到,这一次,是天地人三界各派出一位代表,务求在对人间造成最小影响的情况之下,尽快将事情解决。”

    “是啊,其实白乌鸦这边,除了我以外还有我师父和师兄,在必要时绝对不会袖手旁观。”邓子追给任崝嵘添了一杯水,又抽了张纸巾递给海一健,“不过说真的,我们这次要抓的这个家伙,究竟什么来头,要这么劳师动众?”

    “这个家伙是——”海一健用力地咽下一口面条,“鬼王。”

    “王?是世袭的还是选举的?”邓子追随口说了一句玩笑话,却发现另外两人一脸肃穆,根本笑不出来。

    “凳子,你还年轻,大概你师父没跟你提过。”海一健喝了一口汤,轻声说着,“这个鬼王,可不是一般的灵体。自三界分治以来,像我们现在这样需要共同联手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上一回需要天地人团体作战才搞得定的,就是他。”

    “不错,四百年前,鬼王就是败在三界各派代表的通力围剿之下。当年的事情,我,第十一任白乌鸦,还有上一任的死神处长,都参与了。”任崝嵘回忆着,面色如常,“将鬼王降服之后,因他罪孽深重,需要在地府受至少五百年的刑,但这五百年只过去四百年,他便又跑出来了。”

    “五百年的刑?那他这怨气,是有多重啊?”邓子追也露出有些担忧的神色。

    “如果把他拉到你的那些检测仪里,估计整个渡通都要被炸飞掉。”海一健擦了擦嘴,“当年把他逮住之后,因为忌惮这家伙的力量,地府必须把他的怨气取出一半,将包含着他怨恨天地的原因和记忆的那一半另藏他处,这才保住了四百年的风平浪静。”

    “哪怕只剩下一半的怨气,依然足够他撕裂地府牢房,逃之夭夭,还打伤了辛念菩萨,简直罪大恶极。”任崝嵘说着说着,咬牙切齿起来。

    “辛念菩萨?就是隔壁……”邓子追看向海一健,后者点了点头。

    “对,就是他。”海一健立刻愁眉苦脸起来,“唉,当时我也在那里,我当了这么多年的鬼差都被那场面吓到了。”

    “辛念菩萨是世间纯善的化身,千百年来,除了善举宽恕以外,从未做过任何不公正之事。连这样的人都下得去手,那鬼王,根本就该立刻灰飞烟灭!”任崝嵘捏紧了拳头,自进来以后第一回表现出强烈的情绪。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菩萨只能投胎为人,变成了隔壁那位?”邓子追问道。

    “没错,这次我到人间来,任务就是两个,第一,捉拿鬼王,第二,确保辛念菩萨安稳渡劫,修回正身。”海一健开了一罐汽水,满脸都写着疲惫,“但是有件事,我现在必须要告诉你们。辛念菩萨在地府行善是有固定日子的,鬼王出逃一事,恐怕是故意瞄准了菩萨在的时候,就是要取他性命。”

    任崝嵘立刻坐直倾身,严肃地看着他:“为何?”

    “此事在人间仍然是秘密,你们可要谨慎保守。”海一健压低声音,“鬼王的那一半怨念,就存在辛念菩萨身上。当日他被袭击,绝非巧合,在鬼王被抓到之前,那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

    邓子追立刻大为不平:“你们地府怎么就揪着这一位菩萨薅啊?啥罪都让人家一个人受了。”

    “这不是那家伙怨气实在太重了嘛,要是随随便便放一个路人甲身上,不出三天,那人就会被怨气同化。只有这一个辛念菩萨,有足够的功德和善念,能压得住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海一健愁眉苦脸,十分无奈。

    “那你们既然能分成两份,怎么不多分几分?多放几个人身上,不就没这事了?”

    “当时哪儿想得到这么多嘛,而且你以为分割怨念是那么容易的事吗?有本事你把你的钱分点给我?”

    “我的钱给你,你带得下去吗?你在我这儿可都是公费吃喝的,身为一个公务员,你不该天天想着钱!”

    “公务员怎么不能想着钱了?你渡通烧一台苹果电脑下去,比我直接买一台下去还要贵!奸商!”

    听着他们两个一人一句拌嘴个不停,任崝嵘无声地叹了口气,皱着眉头,苦思冥想起来,试图消化所有已知信息。眼下的问题不止是鬼王一个,还有在他大闹地府时趁乱溜到人间来的大批怨灵,个个心甘情愿为鬼王效力,就算无意辅助鬼王,也迟早会被辛念菩萨自带的宽恕能力而吸引过来。死神处长和白乌鸦传人虽然法力高强,忠诚可靠,但眼前的一摊烂账绝非容易收拾之事,自己是唯一和鬼王本人交过手的人,之后恐怕多有麻烦……

    “凳子,我带了宵夜上来!”

    开门声和温柔话语同时响起,客厅里的三人一猫同时扭头向玄关处。

    任崝嵘只觉心跳骤停,呼吸凝固,双眼发酸,数百年的记忆如风吹书页一般翻动不止,逐渐和眼前的景象重合起来。

    来者是一个肤色较白的青年,顶着一头从未染烫过的柔顺短发,一双鹿眼底下有已饱含笑意的卧蚕,面颊有单边酒窝。他身材略瘦但不算弱,一身朴素T恤牛仔裤运动鞋,脖子上还挂着个大耳机。

    任崝嵘猛地站起,全然不知自己神情激动,双眸涌动似海,令对方脱鞋脱到一半,呆呆愣住。

    “安齐,你买啥好吃的了?”邓子追走到任崝嵘身边,伸长手臂搂住了他的肩,这才让他回过神来。

    “深夜豆浆,红丝绒蛋糕。”安齐将外卖袋子放到了茶几上,有些好奇地看向任崝嵘,“这位是……?”

    “这位是,我——”邓子追用力眨着眼,拖长的话音之中几乎听不出犹豫,“我表舅的堂姐的妹夫的侄子!来我们这儿找工作,就住我这儿了。”

    “什么侄子……?”“住你这儿?”安齐和任崝嵘同时疑惑皱眉。

    “哎呀具体关系不重要,反正是自己人。”邓子追拍了拍任崝嵘结实的胸脯,一脸无所谓的神情很快化为了对他健壮肌肉的震惊。

    “我以为邓老板你和海先生一起住?”任崝嵘小声追问。

    “不,老海和安齐合租的,他就是天天过来蹭饭而已。”邓子追又坐了回去,从已经扒拉开外卖的海一健手中抢过豆浆,“这位我们的好.朋.友.安齐,安齐现在在音乐公司工作。”

    此时,只剩下任崝嵘和安齐两人面对面站着。任崝嵘仍在手足无措地紧张之中,比他矮一个头的安齐已经微笑着向他伸出手,“你好,怎么称呼?”

    任崝嵘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他稍微低头,看向安齐的双眼,里面盛满了千年不变的纯粹和美好,还有他渴慕了几世的亲近与专注。他终于在这个人眼中,看到了自己。

    “任崝嵘。”他伸手握住安齐的手,也拉出一个不习惯的微笑来。

    “任先生,要吃蛋糕吗?”肢体接触转瞬即逝,安齐弯下腰来翻着袋子,没有发现海一健正悄悄给蓝蓝喂了口奶油,“哎呀,我不知道有新朋友,蛋糕只买了三个。”

    “那我就不——”任崝嵘的目光一刻不离安齐的温柔面容,话未说完,便又见他直起身来。

    “我们分吧,一人一半?”安齐递过来一次性小勺子,手里端着和他的话音一样柔软甜蜜的精致点心,令人无法拒绝。

    “……好。”任崝嵘用他那两根明显粗壮于平均值的手指,捏着小巧的勺子,一点一点地挖着蛋糕,根本不知道自己尝到了什么味道,却觉得是三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对了,我刚才在电梯里见到楼上两户邻居了。”安齐转过头去,对自己的室友说着。

    “楼上哪两户?”海一健已经喝完了豆浆,享受着蓝蓝在他大腿上的踩奶按摩。

    “楼上做程序员的那个小李,还有楼上上的林太太。”安齐回答,声音中忽然有些忧愁,“林太太还是那副样子,我真有点担心她。”

    “说起来,我昨天也见到林先生了,他好像出差回来了。”邓子追也加入了闲聊,“我也是不明白,这家伙到底有什么魔力,林太太对他这么死心塌地,都那样了还不离开他。”

    “什么事情?”任崝嵘询问。

    “就我们这里,楼上上的那一户,是两口子。”邓子追用手指向上指了指,“林太太人挺好,斯斯文文的,就是性子有点胆小。但是这个林先生,是个会打老婆的混蛋。”

    任崝嵘眯了眯眼,“没人管吗?报警?”

    “报过了,有一回他半夜在家砸东西,整栋楼都听得见,就有人报警了。”海一健摇着头,“警察来了,一看林太太那模样,就把这男人带走了。结果几天之后放出来,两口子竟然继续过下去了,好几次在电梯里见到林太太,都能看见她身上有伤。”

    任崝嵘听得皱起眉头,“所以是林太太自愿的吗?”

    “她不是自愿的。”安齐听起来有气愤,“上次我在超市见到她,和她聊了两句。她说她学历不高,在外面找不到工作,娘家人也不管她,所以才一直没法离婚。我跟她说了,要是下次再有什么不好的事,让她下楼来找我们,我们这里三个大男人,还用怕他一个?”

    “唉,就怕万一林先生下手狠了,估计林太太都逃不出来。”邓子追也是愁眉苦脸,“而且我们人多,要是下手重了,人家反过来告我们呢。这种事,我们又不是警察,始终有点难办。”

    四人随意聊着些日常琐事,直到吃完了东西,海一健和安齐准备回隔壁休息了。临走之前,安齐看着任崝嵘,又是笑出一个浅浅酒窝:“对了,任先生是做哪一行的?”

    “我……”任崝嵘竟然一时答不上来,求救一般看着邓子追和海一健。

    “健身教练。”“司机!”那两人同时开口,却说了截然不同的内容,顿时大眼瞪小眼。

    安齐挑了挑眉,怀疑地扫视着三个人。

    邓子追深吸一口气,缓缓说着:“一边做健身教练,一边,那个,开网约车。”

    “对啊,你看他身材就知道,肯定是健身教练啊。”海一健还十分得意地指了指任崝嵘,下一秒就被邓子追踩了一脚。

    安齐将信将疑地“噢”了一声,最后看了任崝嵘一眼,往外走了,留下邓子追和海一健一个喘气一个擦冷汗。

    等海一健也离开后,任崝嵘在邓子追家安顿了下来。

    在卧室中,他打开自己的行李箱,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两把手枪和一个缨枪头。在箱子的正中间,被武器环绕着的,却是一个毫无花纹、极其平常的小布袋。任崝嵘取出布袋,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掌心之中,细细看着。

    是一颗洁白无瑕的玉念珠。

    任崝嵘托着珠子,静静地感受着它从微凉变得温润,一如他心中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