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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提拉米苏(做春梦)

    龙廷岛最古老的黑手党家族已经存在了近百年,有一些成员甚至参与过内陆的革命战争,并在战争中积累了大笔财富,这些财富庇护着家族的血脉,让他们绵延至今。

    世袭制的继承原则,每一任家主都被称为Morini,每一个年轻的Morini都必须在老Morini停止心跳后才能继任,相里斫也不例外。

    这一任的Morini仅有一半华裔血统,尽管他的长相完全是东方人,全看不出意大利的影子。因为这事,家族里的元老至今还有不少人认为他的母亲出轨了家里的东南亚仆人。

    但相里斫的父亲——老Morini并这么想。

    “Leo,你本身就是我们的家族近一百年来最重要的合作。”他这么告诉相里斫。

    相里,一个可以追溯到大洋彼岸上古时期的古老姓氏,那时候,甚至连奥林匹斯山都还是一片海。相里家这一代只有独生女,尊贵的相里大小姐远嫁意大利,让罪恶的贸易网再铺开一片新天地,

    相里斫是在25岁生日前等到父亲的死亡的。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计棠只有十九岁,被杀手组织“红铜会”派到意大利来刺杀老Morini。

    可爱的小杀手,竟然是个十足的路痴,他本该拖着他的尸体回家向母亲吹嘘,可是不知怎么地,居然有些舍不得,最后倒让他带到了中国去……

    相里斫靠着走廊墙壁,右手端着酒杯轻轻摇晃,一口一口地抿下所有的酒,才把杯子搁在存放古董的防弹玻璃罩上,折返回计棠的房门前。

    他叩响了门,许久之后。计棠才裹着浴袍来开。

    “早上不是说要去安全屋住?”

    计棠一愣,艳遇之后竟然忘了这茬,糊里糊涂地又回来了,听到这话不免语塞,转而又因这话里的驱逐而窘迫起来:“我……”

    “今天晚上,”Alpha一手撑着门框,另一手忽然过来拨了拨他耳边的湿发,“你去哪里了?”

    “我——”不知是因为触碰还是回忆,计棠脸颊一热,匆忙地低下头,撒谎道,“结束之后我就回来了,哦,在外面吃了点东西,耽误了时间……我以为,你今晚不会回来了,所以……”

    Alpha忽然笑了,他本就生得俊美,笑起来眼角眉梢尽是暧昧情愫。计棠余光一瞥,愣了愣才躲开目光,想不通他为什么今晚会这么亲近自己。

    “下个月就满三十岁了,还这么迷糊。”相里斫又伸手摸他的头发,这次他提前反应过来,有意识地避开,让对方摸了个空。相里斫见没捞着人,倒也没再追问什么,依然道了一声晚安,才转身离去。

    计棠做了一晚上的梦,梦里还是那个戴着头盔的Alpha,不过场景换到了私人海滩的那栋别墅里,主卧的床上。Alpha还穿着那套严实的摩托车手服,拉开胯下的拉链,凶器如剑,披荆斩棘,一改酒吧里的温柔,格外凶狠地肏干他。后半夜,春梦里的对象又换了人,一会儿梦见他们都还年轻的时候,在金三角的毒窝里做爱,在雨林的帐篷里做爱,蚊子叮了他的大腿,一拍就是一片血,又梦见相里斫在门口替他找钥匙,要他跪下口交才还给他,他急着出门,真跪下给他舔。

    “就这么想往外逃?”相里斫居高临下地问,竟也看不清脸了,“想去找那个人,是吗?”

    不待他回答,Alpha向门口的位置举起手枪,只听砰的一声,一具穿着摩托车手服的尸体倒在地上。

    计棠惊醒了,房间里空无一人,哪里有尸体,更不可能有相里斫。

    缓过神来,更是一身冷汗了:相里斫要是知道了,真会把对方掘地三尺找出来杀掉,就像……他从前名义上的那位兄弟……

    一到训练基地,崽子们就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计棠。

    “老大,你昨天怎么不和我们一起回来?”

    “伊万昨天每带够弹匣,后半程都是抢我的用!”

    “老大我们昨天去唐人街吃中国菜了,但是没有Morini先生家里的好吃。”

    计棠抽抽嘴角,甩下一句“下次叫厨子给你们做了送过来”,便扭头走向二楼。一个金发灰眼的安静少女跟着他走上楼梯,关切地问道:“老大,你是不是发情期又到了?”

    “嗯。”计棠没有否认,这个少女虽然是Alpha,但天生缺失了发情期,同时嗅觉天赋很高,执行任务时常常需要易容和伪装,便由她调配掩盖信息素的阻隔剂。但昨天,计棠的发情来得太突然,她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追问:“可是以前从没出过岔子,老大,让三条给你检查一下吧。”

    计棠沉默良久,才点点头。

    由于众人都不方便去医院,基地里有许多专业的医疗设备,经过检查,计棠的身体没有大碍,但激素很不稳定,也许是他长期滥用抑制剂的缘故,也许是因为从前洗去标记手术的后遗症。三条忧心忡忡地抽出标签着代号为0的文件袋,和两个月前的激素检测报告比对后,告知计棠:他对他的发情期太坏了,再这么下去,抑制剂会对发情期失去作用,发情期会一次比一次难解决,最严重的是,他也许会丧失生育能力。

    “我当是什么大事。”计棠翻身从检查床上坐起来,双手一撑跳下来,活动筋骨,“把你们几个带大我已经受够了,这不是正好。”

    “可是老大……你和Morini先生商量过这件事吗?”

    计棠一愣,没来由地火起:“这事跟他有什么关系?行了,伊万呢?他抢南风的弹匣干什么?”

    待计棠找借口骂骂咧咧走了,金发少女才叹了一口气,对被叫作三条的褐发青年低声道:“这份报告你会送给Morini先生吗?”

    三条没有回答,只是将报告丢进了碎纸机里。

    “Morini先生是对我们不错,但那是看在老大的面子上,如果没有老大,我们什么都不是。”三条看起来不过二十岁,但语气却已经十分老成,“南风和你是Morini先生名义上的养女,尤其是南风,她是Omega,还是个东方人。”

    “南风才十五岁。”金发少女反驳道,“她是最小的一个,老大说过,正常家庭里,老幺就是最受宠。”

    “我们,不是,正常家庭。”三条斩钉截铁地打断,“我们甚至不是任何一种家庭,我们是一群杀手。”

    金发少女愣了愣,三条转身走到她面前:“Moniri先生还爱着老大,也许他们有一天会复合,但如果老大生不了孩子,他就会另外考虑了,毕竟他是个Alpha,Alpha都是这样的。”

    “操的时候,他们喜欢不会怀孕的Omega,可是结婚的时候,他们只想要能生出Alpha男孩的Omega,如果Morini先生娶了别人,你觉得他的新老婆会允许他的前男友花着他的钱养着我们这群人吗?”

    金发少女也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哪里想过这些东西,目瞪口呆片刻,才皱眉道:“你太偏激了。”

    “哦,我忘了,”三条嗤笑一声:“你也是Alpha,你不会理解的。”

    “你——”金发少女猛地揪起青年的衣领。

    楼上呯呯嘭嘭,计棠坐在客厅里淡然自若地翻着行动报告,显然早已习惯。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坐在他身后,女孩黑发黑眼,皮肤在黄种人里也属于偏深,大眼睛塌鼻子,娇憨中带着显着的东南亚血统。除此之外,地毯上还跪着一个金发碧眼的青年,青年双手揪着自己的耳朵,一张英俊深刻的欧洲面孔满脸怨气。

    “老大,你不能这样。”金发青年像一头大型金毛犬,用脑袋拱着计棠的假肢,“我只是借了几颗子弹而已,我已经还给她了!”

    计棠故意看都不看他一眼,他只好向小女孩求助:“南风,就让最疼爱你的伊万哥哥陪你玩好不好?”

    “玩什么?”

    “你说玩什么?”

    “给我当靶子打。”

    金发青年无语凝噎很久,见计棠一脸高高挂起,只得答应:“好吧!去给我找件旧防弹衣来!”

    小女孩欢呼一声,跳下沙发找防弹衣去了。

    金发青年叹了一口气,爬起来把自己摔进沙发里,手脚并用地往计棠怀里拱,假哭道:“老大,你的心里只有南风,早就已经不爱我了。”

    计棠闻到他身上Alpha的味道,有些勉强地推开他,金发青年死皮赖脸地贴着他,一点都感觉不到他的排斥似的。

    这几个孩子都是计棠在那场意外事故之后收养的。失去一条小腿之后,他再也无法达到从前的巅峰状态,可是相里斫的敌人太多,无时无刻都有危险。收养这些异国孤儿训练成顶尖的杀手,为的就是有一天自己再也不中用时,相里斫身前还有最后一道忠诚又坚固的保护。

    南风是老挝人,金发少女名叫二筒,是俄罗斯。而伊万则是二筒的双胞胎哥哥,两个都是Alpha。至于三条,年纪倒比双胞胎还要大些,似乎是爱尔兰人,具体血统不可考,毋庸置疑是Omega,因为他是相里斫和计棠在妓院买下来的,那时他已经有十五岁了。

    这些被他收养来从小培养的小杀手们,一直住在被他们称为家的训练基地里,遇上没有任务的时候,五个人在这里悠闲地游泳晒太阳,倒真像一个没有父亲的多子女家庭。

    窗外不远处响起一串枪声,还有伊万的怪叫。计棠哑然失笑,摇摇头,看了一眼腕表,这个时间,相里斫同母异父的妹妹——Lucy应该正在家里开生日派对,今晚自己还是别回去了。

    一转眼三个月过去,又到计棠的发情期。这次他有备而来,早早地躲去安全屋,给自己注射了足量的镇静剂,就那么无知无觉地睡过了发情反应最强烈的一天一夜。

    平安无事,哪有影视作品里那么夸张:一个Omega在发情期会做出的那些淫荡事,只不过是Alpha导演和编剧的猥琐臆想夸张罢了。

    他醒来时,手机里有几个相里斫的未接来电,摁亮不久,对方又打来一个。

    “我在……我在安全屋。”一天一夜没有喝水的嗓子太哑了,他爬起来摸床头的水杯,那里的水早就蒸发殆尽,床单倒是湿透了。他脸一红,下床去接了一杯水,慢慢喝着回答:“我没事。”

    “不用了!”不知对方说了什么,他立刻拒绝,“我自己可以,不,不会出门,我太累了,又想睡觉了。”

    这次的安全屋是一家海滨酒店,毕竟每一次都需要大扫除实在太麻烦,这时,床头的内线电话忽然响起,他把手机夹在肩头,接起内线电话,是前台提醒他外送到了,需要现在送上来还是待会儿。

    “让人给你送了点零食。”肩头夹着的电话里传来相里斫的声音,“吃点东西再睡吧,好了,我不打扰你了。”

    说完,便利落地挂断电话。客房服务员很快把东西送上来,两个甜品台,一个水果塔,生怕她把自己饿死在酒店似的。

    计棠吃着提拉米苏,打磨自己的假肢。转轴的接口又有了磨损,过几天得换了,不然走起路来会有轻微的吱嘎声。

    他左腿踩着地毯,残存的右腿搁在床边,膝盖以下的部分都被齐齐切去了。这么多年过去,断肢早已被磨成了光秃秃的肉团,连接假肢的茧被磨得发亮,失去弹性的皮肤一段时间后就会开裂,需要定期做手术释放压力。他咬着蛋糕给自己的断肢抹上润肤露,用来缓解干燥带来的疼痛。

    相里斫送来的吃食被他吃了个干净,但还是觉得饿,他侧躺在床上,用手指印了点小餐车桌面上的蛋糕渣,舔进嘴里吮了一下,而后把脸埋进松软发潮的被子里,长长叹一口气。

    他需要食物,也想要个Alpha。

    酒吧门口的安检门发出长长的警报声,但保安却像没听见似的放行了。

    穿着黑色皮衣的Omega一步步走下舞池,从墨镜后向人群投出探查的目光,他的信息素大摇大摆地散发着,玫瑰的淡香缓缓融入进人群头顶纷乱的气氛中。

    有人迎上来,矮了些;又有人迎上来,高了些……这个的味道太刺鼻,那个的身板太薄……他推开一个又一个迎上来的人,也没有找到满意的,叹了一口气,走到吧台前给自己点一杯酒。

    安检门又响起一声短促的警报,他兴致缺缺地侧过脸,就愣住了。

    还是那身黑色的摩托车手服,戴着头盔的Alpha站在门口抬手搂住一个丰满舞者的腰,而后越过舞者肩头看过来,对方愣了愣,松开舞者,向计棠一步步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