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涩

    令苏琪觉得惊奇的是，顾念东的厨艺比他想象之中好得多。

    苏琪出生在有钱人家，从小是没有进过厨房的。大学毕业工作之后，他一日三餐基本都是在公司的员工食堂解决，一是因为便宜，二是图省事，所以他对于做饭做菜一窍不通，也抽不出来时间去学。

    但顾念东明明也是出门在外挣钱养家的，厨艺这一块比好些家庭主妇也绰绰有余。一碗蔬菜汤喝下去，简直让苏琪对他刮目相看了。

    也让他有些惭愧。他不得不承认，除了有点缺心眼，顾念东真的是个全能的alpha来的。

    难怪…有这么多omega都盯着他。

    “怎么样？合你的胃口吗？我记得，你大学时候很喜欢芹菜味的饺子，我就给你做了这个。”

    苏琪鸡蛋里挑骨头起来：“…一般啦。芹菜切丁切得太小，番茄汤不够酸，还有，蛋饼盐放少了。就60分及格…”

    “…你不喜欢这道汤？”顾念东自己尝了一口，“我还以为我做的不错的。那晚上不做这个了，我给你弄个别的。”

    “我，我也没说不喜欢啊。我要是不喜欢，我干嘛喝下去一整碗！我就是不想让你太骄傲而已…”

    “所以说你喜欢？”顾念东的脸上挂上了期待的笑容。

    “…嗯。”苏琪又盛了一碗出来，推给了顾念东，“你也喝啊。这么大一锅，我可喝不完。”

    “我晚上经常不吃饭，也不饿。你吃，你吃好，就是我们的孩子吃好。”

    “切。一个来月，就是一团细胞，能吃什么呀！”

    顾念东又拿了一只碗出来，盛了半碗汤，像喝酒一样咕咚咕咚就喝了下去。完了一抹嘴，笑了笑，“十个月，很快的。”

    到晚上，顾念东在次卧打扫卫生，苏琪也闲得发慌，就在书房里将自己带来的书见缝插针地插在顾念东的书里头。

    在最靠里头的一排书柜的最右侧，是一些老书，什么之类的旧书，看封面的破损程度和装订的风格，感觉这书像是十来年前就出版过的。苏琪随意拿出来一本翻看，发现这些书里仍然有很多笔记，但字迹不像是顾念东的，全是洒脱畅快的草书，如果不是练过，写不出来这样的字体。

    许是借来的书吧。苏琪没细想，又把书放了回去。整理书籍时，又看到书上方的一架相框。

    是…顾念东和陈淼的合照。相片里的二人都戴着墨镜，穿着情侣款的登山服，这照片像是自拍，两人的脸贴的很近，都笑得很明媚。

    恰好这时候顾念东赶到了书房，他看苏琪在看那张照片，立刻上去解释：“这个…老天，我以为陈淼已经把所有我和她的照片都拿走了呢。这还有个漏网之鱼。”

    苏琪把照片递给了他，“你不用跟我解释那么多，毕竟是和你一块住了四五年的女朋友，这家里总不能一点点她的痕迹也没有。”

    彼此无言。又说：“好好保存吧。这张照片里，你俩都挺开心的。也算是美好的回忆了。”

    “我很少和陈淼合照。这个，这个是大四的时候，陈淼拉我去爬衡山。我之所以开心，是因为那段日子，你答应了我，加入我们gravity工作室来着。”

    一阵刺痛，攀上苏琪的心。听到这个，他就总会想起来毕业时和顾念东发生的不愉快的事情。那是他最不愿意回忆的一次争吵。

    他擦着顾念东的肩膀要离开，顾念东却拉住了他的手。

    “苏琪，大四找工作的事儿。…我一直欠你一句道歉。那个时候，我不知道YC内部会把omega一刀切地拒绝掉。…我真的很抱歉，后面我后悔了很久，我知道我伤了你，也知道你不肯原谅我。”

    苏琪推掉了顾念东的手，他垂着眼睛，泪水不断滚落：“都过去了。”

    “但你现在也很厉害。我听说你已经是部门副经理了，比我们工作室的几个人都厉害。你是个有能力的人，不管到了哪里都会发光的。”

    “现在再来说这些做什么？”苏琪缓缓回过身，红着眼睛望着顾念东，“我只恨我自己是个omega，要牺牲我的一切，付出我的一切才能挤破头挤进你们alpha和beta们制定游戏规则的社会里，争取到我的一点点生存资源，连怀孕也要左思右想地权衡利弊，这样的日子，我已经惯了。”

    苏琪把泪水向上抹了干净，又让人心疼地露出一个毫不示弱的微笑：“我其实早就原谅你了。当年的事，不是你我能决定的。不管在哪里，我都会好好地，认真地活下去，为了孩子，为了我自己。”

    “…嗯。你要休息吗？房间的床，我已经弄好了。”

    苏琪停了一会，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跑到了堆在门前的那对日化前头，拿出了顾念东买回来的情侣睡衣。

    “这个…”苏琪把其中一套衣服按在了顾念东身前，“我真服了你。买这么丑的款式和颜色。粉和蓝的搭配最俗气了！”

    “我还没来得及退…”

    “那就别退了。我穿这套蓝的，你穿粉的！不给换昂，我不可能穿这么粉嫩的颜色，丑死了，你穿！”

    “…好，好。我穿！那别的那些拖鞋和衣服，你也愿意和我穿情侣的吗？”

    苏琪白了顾念东一眼，埋怨他到现在还在问这样的傻问题：“是是是！我愿意，满意了吧！不早了，睡觉。”

    “好嘞！”顾念东高兴昏了头，扯起了苏琪的手就走到了主卧里，开始向苏琪介绍主卧里的开关。

    “床头的这一排是控制床头灯，廊灯和卧室大灯的。进门的这三个是厕所，卧室灯和镜灯。啊，还有书桌旁的电子屏，用来控制电动窗帘和蚊帐。我都给你调好了，你可以直接用遥控器，就在电子屏下面的磁吸台上。哦还有，如果你晚上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把我叫醒，我就在隔壁。”

    苏琪有些不好意思，他的手被顾念东握得出汗了。

    “你把我当成小孩子了。我又不傻。”

    顾念东挠挠头：“我是担心你晚上有什么事，不知道怎么操作。”

    苏琪动了动手指：“你…不要总拉我的手，挺不好的。”

    “哦！抱歉抱歉。我…我老想着咱们大学那时候，那时候我就总突然抓着你的手，你还说我耍流氓，而且…”

    “哎呀，你不要鸡婆了。快滚去睡觉！”

    房主被房客硬生生推了出去。关好门后，苏琪抚摸着自己的胸部，深呼吸来平复着加速的心跳。他缓慢地移动到了顾念东的床上。

    真的很讨厌。这家伙好像不知道他的肢体接触可以给孕期的苏琪带来多大的生理反应。他所说的那些回忆，苏琪自然也都记得，那些都是他大学四年里最宝贵的记忆，因为有顾念东的存在而宝贵。

    真的…真的是个傻子来的。说一大堆撩拨人心绪的话，又总喜欢贴靠的那么近，他的信息素，无时不刻地，让苏琪的身体在衣服的遮挡之下方寸大乱。

    一只手，先摸着自己的脸，向下滑到了脖颈，柔软的乳峰，略有凸起的小腹，最后，硬硬竖起的阳峰。

    “该死的…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苏琪咬着唇，将身体铺展在床上，让那些深藏于布料之中的米兰香味钻出来，亲吻他身体的每一个毛孔，每一寸肌肤。他的一只手握住那里，总想用掌纹给予那么一点点的爱抚，却始终不甘心于让自己浸淫在欲望的海洋里。

    可他最后还是妥协了。怀孕的一个月来，他已经发过两次情了。这两天，他的情绪波动又很大，下半身老是这样子不听使唤，他只有…

    他忍不住热潮涌脸，浑身亢奋。顾念东对自己很好，真的很好，他很傻，很呆，有时候表情又很忧郁，他从来都把自己的心思露在脸上，大学时是这样，现在也是。他应该是除了哥哥苏铭之外第一个接受自己是双性人的alpha。那天晚上，当他看到自己身下的两套性器时，心里想的是什么呢？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恶心…他，他会不会像方研，像父母亲那样，认为他是个该死的人妖？

    “念东…念…”嘴里这样柔声喊着，手早在下面摸搓开来，一时不能自已。

    “不要嫌弃我…我不想你都讨厌我…”说着泪水吧嗒的，埋了半张脸在枕头下，他想幻想着顾念东压着他疼爱的场景，却又觉得自己的下身过于令人作呕，他颤舌呻吟，娇语呢喃，于凉床上翻腾涌动了如条虫儿。待到快爽身时，眯眼看了头顶的灯光，又不觉幻想那是顾念东的脸面，便想伸出手去抚摸，直到最后猛地跳了两下屁股，手上开始变湿。他才撑着坐起，扯了两张纸将痕迹擦净，不愿脏了顾念东的床。

    苏琪消耗了身心，并没有起来，仍是躺在那里，两腿将柔软的活儿夹紧了交叠揉动，没一会儿又猛蹬了一下腿，这次什么也没出来，双性人的体液没有正常男性那么多，他第一次排射时便感到下身一股虚透。他身子好似剔了骨头一般，便用遥控把窗帘打开，把灯全熄了干净，静静地望着深沉的天幕发呆。

    隔壁的顾念东躺在床上，却没有困意。他还有点不习惯，家里突然多了个omega的日子。

    打从陈淼走后，这个家空空荡荡了两三个月，的确没什么人气儿。但今天苏琪的入驻，却让他总会惦念着家里多的人。

    和陈淼不同，苏琪才是他真正在意的omega。不需要苏琪向他唤他，他就会忍不住往他身边靠近。

    今天的道歉，迟到了八年。他知道这样的场面话对于苏琪来讲于事无补，但好在，顾念东亲耳听到苏琪已经放下了当年的遗憾，而且，这个弱小的omega外柔内刚的个性让他无法忘怀。

    所谓为母则刚，说的或许就是苏琪。顾念东晓得的，苏琪这些年一个人辛苦程度比他更甚，但他都一桩桩一件件地撑了下来，就连怀了孩子，也要坚持着生下来。最近他经历了太多事，前女友的离开和项目的失败让他颓废的那一个月对他来讲反成了一种屈辱。他觉得自己不像个男人，在苏琪的衬托之下，自己压根不配说自己是个alpha。

    不能再这样子放任自流了。就像苏琪说的，他要为了孩子和他自己认真地活，那顾念东也要为了孩子和苏琪认真地活。是时候走出怨天尤人顾影自怜的状态，找回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了。

    “因为，我要做爸爸了，也要做丈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