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来晚了

    为什么感觉到喜欢的呢？

    季晨坐在公司电脑前，二十四寸屏幕上一堆Excel数据表格陪伴着他一同叹息。中央空调发出刷刷轻响的风声，送来凉爽愉悦的冷风。隔壁的玲玲处理的公事尚未完成，不能随时给出他心中疑惑的解答。而且像这种个性化强烈的问题，也最好是给出自己的回答。只有这样，就算是被所喜爱的青年不留情面地拒绝，也好过心底看不见边际连绵浮起的思念情苦。

    我对猫猫狗狗这样姿态可爱的生物是喜爱的，总是想要隔着屏幕薅一手柔软的毛毛。我也是喜欢那些脸蛋上带着青涩笑容的青年人，感觉世界是对他们更加包容的，而且年轻也代表着更多尝试的可能，更多待发掘的机会。那些社交平台上流传的美丽文字我也是喜欢的，方方正正的字体流露着清澈明朗的情绪激流，谈情与说爱，因为含蓄婉转而变得富有生机值得探寻。

    那么，对于他，对于有着一双闪耀星辰般的眼眸的青年，也仅仅是如他所说喜欢一张脸的浅薄喜爱吗？季晨挠了挠头，还是觉得自己上次给出的回应很贴切。只是因为你是你，所以我喜欢你。如果喜欢也要去找个理由，那么大概就和人类生存为什么呼吸为什么吃饭为什么喝水一样认真吧。

    一边这样想着，季晨一边拿起泡好的速溶咖啡灌进了嘴里。没加多少调味方糖的原味咖啡味道很苦，却让季晨脑海里灵光一现。

    “喜欢的味道是苦的。”他表情认真地对着倚靠地铁出站口墙壁的青年说道。

    青年原本的眼神似乎还是处在地铁上望向车窗外的空茫，却因为他的这句话而泛起了生机。波光潋滟的双眸望着这个外表平凡甚至毫不客气地说带着一点中年肥胖的色狼大叔，似透过他望向了别的人。那个人不在这里，在他的心底。

    “因为很苦，所以会回味很久。”季晨说着说着感觉眼睛有点进沙子了，他眨了眨试图驱赶那种感觉，继续说道，“我觉得人类的本质都是受虐狂，一味的甜美反而印象不深。”因为多少个寂寞的时候，我都在想着你，思念伴随着窗外的潇潇雨声。哎呀我可能挺适合去写什么青春虐恋的，这番理论出来可真是牛皮哄哄的。季晨稍微自我感动了一会，便有些惊讶地望向面前的青年。

    青年哭了。

    他的泪水只存在于眼眶里，落而不落，在地铁站明亮灯光照耀下如同两点星芒。

    “这......对不起。”季晨连忙从提包里找寻着纸巾，因为一句话把人说哭这事情也是他头一遭遇见，更何况面对面的还是心里思慕的青年。

    “没关系。”在季晨抬手想用纸巾替他擦干泪水的时候，青年稍稍侧过脸庞，躲开了他的手。季晨有些讪讪地把纸巾塞回包里，抬头再看青年只有眼眶泛着微微的红，具体的泪水像是阳光下的晨露一样消失不见。

    “你的答案我很满意。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做莫霄宁，玉缘大学工商管理专业大一学生。”青年伸出手，季晨也把自己的手递过去，顺便笑容满面地介绍道：“我叫做季晨，鹿路铭悠公司市场部的员工。”

    说完这句话，季晨感觉对面的青年似乎顿了片刻才拿出手机，扫过对方的二维码后，两人在地铁口分别。这一站是新城花园站，莫霄宁直接回家了，季晨还得回到地下一层的地铁等候区重新等一趟反方向的回家地铁。

    季晨依靠着地铁墙壁，眼睛望向地铁透明窗户外飞速倒退的单调光影，静静地感受着当青年落泪时心中倏忽而过的那点疼痛。

    “好像来迟了？”他喃喃地说了一句。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他低头看了一眼发觉手机屏幕上显示了几条微信未读消息：

    【你好，季晨大叔】

    【你的话触动了我，因为我也喜欢上了一个人】

    【我就叫他小白吧】

    【我觉得你对于谈情说爱这方面挺擅长的，可以帮我分析下吗】

    【我感觉我喜欢他但他不喜欢我】

    WMD。季晨心里真是这么想的。没想到自己还能遇到比告白被拒绝更惨的情况，居然要帮告白对象做心理辅导？不过似乎自己还是有点机会的，一方面要到了微信另一方面那个人还不喜欢他，努力努力说不定还行。

    假装自己很行的中年大叔季晨在脑袋里搜刮着关于校园恋情这方面的知识：

    【他是你的舍友？】

    大概因为共处寝室相处时间长会有些隐约的爱恋错觉。季晨摸摸下巴，等待着对面的回复。

    【对的】

    【他比我小一岁，很爱笑】

    【（图片）】

    【这是他的照片】

    个子比较矮的男孩在阳光下微笑着，清风吹起他眼前垂落的发丝，露出一双形状美好的眼睛，身后绽放的桃花温和地将他包围。融融的日光穿过桃树枝桠投影在他的脸上，形成不均匀的随机亮斑。

    【糟了，又是心动的感觉。】

    季晨故作心动地发了个?过去，惹得对面一阵沉默。片刻之后才给出回复：

    【我很喜欢他，大叔可以不要拿这个开玩笑吗？】

    隔着手机屏幕，季晨咧开嘴笑了笑。事实上哪有人真的会因为一张照片对另一个人心动呢，就算是再天马行空的幻想也不敢这么写的。所谓的?，只是试探一下对面小崽子的想法，没想到他态度极其认真的回复。

    【很可爱的人。】

    强打起精神，季晨在手机输入法键盘上输入着：

    【我到站了待会再说。】

    地铁还在隧道中高速行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