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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接着狗血

    回酒店的路上,沈夺月差点儿摔一跤,还好被阙天尧拦腰抱住了,没摔成,有惊无险。但阙天尧不肯让他走了,把沈夺月一路背回来。

    路不好走,但阙天尧走得很稳,沈夺月拿着手电筒,在他背上快要睡着,迷迷糊糊问:“这也是朋友的待遇吗?”

    他声音太含糊,阙天尧没有听见。

    下到半山,酒店近在眼前时,沈夺月被阙天尧放了下来,睡意被驱散了几分,他睁开眼,“唔?”

    在酒店的范围里,人造灯光大盛,亮如白昼,大部队的那群人已经回来了,依稀能听见他们欢闹的声音。

    仿佛从梦中回到现世。

    阙天尧说:“月儿,我们走回去吧。”

    沈夺月愣了愣,瞬间睡意全无,还没品出涌上心头的滋味是什么,阙天尧便举步往酒店走,把他落在了身后。

    “……”

    看着阙天尧的背影,沈夺月心里发慌,仓惶地摸了摸自己的耳垂,星星还落在他的耳朵上,山上的一切不是梦。

    沈夺月久久没跟上,阙天尧转身回头叫他,“小月儿,快来。”

    沈夺月定了定神,跟上。

    两人回到酒店,免不了被人簇拥着问这问那。

    “尧神你们怎么走着走着就不见了?”

    “是啊,说也不说一声,还以为被狼叼走了呢!”

    “山上的月亮你们看见了吗,太漂亮了!”

    ……

    阙天尧反应平淡,“迷路了。”

    “嗐,我就说嘛,这是阙家的地盘,尧神怎么会有事。但我们的学妹可急死了,担心你都快哭了。现在放心了吧?”

    丁可儿被推到阙天尧面前,眼眶泛红,由下至上委屈地看着阙天尧,娇娇滴滴,梨花带雨,“天尧哥,你去哪儿了,我好担心你。”

    “……”沈夺月移开眼神,看旁边装饰用的大花瓶。

    “我没事,有什么好哭的。”阙天尧让人递上纸,塞给丁可儿,“哭得太难看了。”

    丁可儿拿着纸委屈地噘嘴嘟囔:“那还不是因为你……”

    她的眼珠一动,余光便扫到了阙天尧身后的沈夺月,视线第一时间锁定在沈夺月右耳的红巨星耳钉上。

    鸽血红钻石!

    明明他来的时候还没有!

    丁可儿咬碎一口银牙,像才发现沈夺月的存在一样,惊讶道:“沈夺月学长,你也回来了!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哇!学长,你怎么上山一趟就戴上耳钉了,好漂亮,是在山上捡到宝了吗?我也好想要啊。”

    她目露羡慕,一句话就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沈夺月的耳朵上。

    红钻石璀璨,灼灼燃烧,缀在羊脂玉似的莹白耳垂上,像针扎出的一滴鲜血,绮丽无边,靡艳逼人。

    “真的好漂亮。”

    “原来男生带耳钉也可以这么好看!果然还是颜值决定一切!”

    “月神好适合红色啊。”

    耳朵被盯得发烫,红巨星像是真的在燃烧,沈夺月摸了摸耳垂,漠然道:“你也可以去捡捡试试。”

    丁可儿撅起嘴:“学长不要生气嘛,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

    阙天尧皱眉打断她:“行了,别人的东西你管那么多。去洗个脸,妆都哭花了。”

    他赶走不情不愿的丁可儿,又敷衍地打发了其他人,带着沈夺月往楼上走。

    酒店的温泉分室内和室外,公共和私人。阙天尧带沈夺月到室内的私人池,热气氤氲,巨大的窗玻璃透出窗外的景色,月亮遥遥高挂在树梢。

    “在这里泡一会儿吧,月儿。”阙天尧道,“既然来了,就不要错过。旁边就是卧室,有浴袍,我去帮你拿。”

    沈夺月在池边蹲下,撩起水试水温。澄澈的池底依稀可见水流流动的小漩涡。

    阙天尧很快把浴袍拿了回来,放在池边的衣物架上,“不要泡太久了,容易头晕。吃的我让人送进来?”

    “我泡完下去吃吧,省得我像见不得人一样。”沈夺月解衣服扣子,当着阙天尧的面脱衣服。

    随着衣服的一件一件剥落,沈夺月的身体无遮无拦地呈现在阙天尧面前,像玉雕的筋骨,雪塑的皮肉,白得晃眼。唯有耳垂上一点红,像吸纳他浑身上下的血色汇于一处,灼艳有光,媚意横生。

    ……不,还有两处也是红的。

    阙天尧别开眼,仓惶道:“那我先出去了。”

    “阿尧。”沈夺月步入温泉池,趴在池边叫住阙天尧,纤薄流畅的背脊没入水中,像童话故事里诱惑水手的人鱼。

    阙天尧只扫一眼,便不敢再看。

    “怎么了?”

    “我带来的那个袋子里是月饼,我妈妈做的,我和的馅料。你要吃。”

    “好。”

    “中秋节快乐。谢谢你的礼物,我接受你的道歉。”

    “嗯。”

    “阿尧,我能见人的吧。”

    “……”

    阙天尧离开后,沈夺月趴在池边,取下耳钉,托在掌心里端详。

    红巨星,燃烧到死亡的光。

    红钻石,还是纯红的鸽血钻石,举世罕有的稀世奇珍,这也是朋友的待遇吗。

    “我不信。”沈夺月收拢掌心。

    如果你睁开眼看看我,我不信你两眼空空。

    泡完温泉,沈夺月穿着睡袍下楼。一群人正开party,嗨翻了天,唱歌的唱歌,喝酒的喝酒,玩游戏的玩游戏。酒店设施齐全,服务周到,吃喝玩乐一条龙,而现在整个酒店只有他们一群人,还享受着贵宾待遇,于是都肆无忌惮,放开了疯。

    沈夺月转了一圈,没有找见阙天尧,被罗旭逮住了,招手:“阿月!这儿!”

    许世辰他们也在那桌。

    还有丁可儿。

    沈夺月犹豫片刻,但这么多人之中,他也确实只和那一桌的人熟悉了,便走了过去。

    刚从温泉出来,沈夺月身上还泛着被热气熏蒸出来的粉,霜雪融化,像被水透洗后的秾丽桃花枝。

    清且艳。

    右耳的耳钉更添靡丽。

    “沈夺月学长,你真的好漂亮啊。”丁可儿笑着打招呼,从上到下扫过沈夺月,眼中却难掩嫉妒,“穿睡袍都这么好看。幸好你不是女生,不然我们这些长得不好看的都不要活了。”

    说完,她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吐了吐舌头,“学长,我是真心觉得你漂亮,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生气。”

    “……”沈夺月的话被堵死,气笑了。他不想在意这个学妹,但她一次又一次地上赶着来撩火,生怕自己的存在被忽视。

    “不要紧,人贵有自知之明。现在医疗发达,先天缺陷的,整容可以帮你。”

    丁可儿:“……”

    “你们在说什么啊,怎么都扯到整容了。我都还没有去整容呢,你们这些天仙说啥。”许世辰脸上贴着纸条,没听明白,迷迷瞪瞪打了酒嗝,揉肚子,“喝太多了我。不准再让喝酒了!”

    罗旭呼他后脑勺,让他少说话,把他往自己身边拉了拉,腾出来位置让沈夺月坐,“我们在玩儿游戏,天尧接电话去了,说很快回来。”

    沈夺月嗯了一声,坐了下来。正巧不巧,和丁可儿面对面。

    桌上摆开一排排的酒,杯盘狼藉的自助餐被推到一角挤着,腾出来的地方散开一桌的牌。

    丁可儿眼珠转了转,热情提议:“沈夺月学长,我们在玩儿国王游戏。你要不要一起来?”

    沈夺月漠然:“不用,我不会。”

    “很简单的!你这么聪明,肯定看我们玩儿一遍就会了!人多才玩儿得热闹啊!来来来!”丁可儿又加了一张牌,招呼着赶紧洗牌。

    真就玩儿了一遍给沈夺月看。

    “怎么样,简单吧?”

    沈夺月仍然无动于衷:“不好意思,我不聪明,没看明白,可以再来一遍吗?”

    丁可儿:“……”

    “好!”她咬咬牙,又来了一遍。

    “这次可以了吧?”

    沈夺月默然沉吟,丁可儿眼神一闪,忽然娇声道:“对不起啊沈夺月学长,我不知道你没有玩儿过这个游戏,我想这么简单,你一看就会的……我不该强人所难的。”

    沈夺月一愣,回头,果然,阙天尧打完电话回来了。

    他捏着耳垂,想笑。

    阙天尧听了半句,靠坐在沈夺月身边的扶手上,问什么事。

    丁可儿委委屈屈说了,言罢,又补了一句,“我以为沈夺月学长很聪明的,没想到……”

    她故意没把话说全,但都听得懂她的言外之意——

    没想到是个貌美无脑的花瓶。

    阙天尧扫过桌上的牌,“只是一个游戏而已,会与不会的有什么……”

    沈夺月忽然按住他的手,阻止了他的话。

    沈夺月看着丁可儿:“来吧。我来试试,也许玩着就明白了。”

    阙天尧意外地看他。

    丁可儿欢天喜地洗牌,让人抽牌。

    第一局,国王花落他家,随意让三号和六号扳手腕,输者自爆初恋经历。

    第二局,国王是沈夺月,他让四号和六号喝芥末加醋,输者罚三杯芥末加醋。四号是丁可儿,输,喝了四杯芥末加醋。

    第三局,国王是沈夺月,他让七号和一号做俯卧撑,输者喝芥末加醋。一号是丁可儿,输,再喝一杯芥末加醋。

    第四局,国王是沈夺月,他让五号和三号各背诗十首,必须与中秋有关,输者喝芥末加醋。三号是丁可儿,赢,免喝芥末加醋。

    他到底是有多醋!

    第五局,亮牌,国王是沈夺月……

    “这怎么可能!”丁可儿一拍桌,怒而抗议,“沈夺月学长,你作弊!”

    连续四局是国王,这运气的确是让人怀疑,有人咕哝,“对啊,这不科学。”

    沈夺月两根手指夹着牌,无视质疑,“我怎么作弊了?牌是你们的,洗牌的也是你,我就抽了个牌,你告诉我,我怎么作弊?”

    丁可儿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她也知道沈夺月不可能作弊,牌是她带来的,做的记号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沈夺月不可能发现。

    “反正、反正这不对!”

    沈夺月把鬼牌飞回桌子上,“那你想怎么样?”

    “重来!”

    “没问题。”沈夺月做了个请的手势,让丁可儿洗牌

    丁可儿放聪明了,放弃了这副牌,又从一副新牌里重新抽了十一张新的出来洗,这次连她都不知道了,她不信沈夺月还有这么好的运气!

    趁着丁可儿洗牌的时候,阙天尧低头问他,声音只有他们俩能听见,“你还没吃东西,饿不饿?”

    对于沈夺月连当国王,阙天尧丝毫不惊讶。十一张牌而已,对于小月儿过目不忘的记忆力来说,易如反掌。

    沈夺月撑着下巴:“气饱了。”

    阙天尧揉了揉他的后脑勺,“抱歉。”

    丁可儿洗完牌,让人抽。挨个抽完,国王亮牌,不是沈夺月,丁可儿松了一口气。

    她这辈子都不要再碰芥末和醋了!

    这个国王是第一次当国王,想玩个劲爆的,抓耳挠腮,想了半天,在别人的催促之下,一拍脑门儿:“七号和八号接吻!”

    “艹!这个可以!”

    “对嘛对嘛!游戏就该这么玩儿!”

    “快快快,亮牌,谁是七号和八号?”

    沈夺月给的规则太无趣,次次都是芥末和醋,小打小闹,大晚上的,都快玩儿睡着了。这下,全都生龙活虎了起来,跟打了鸡血似的。

    沈夺月皱起眉尖,看着自己手里的七号,亮出了牌。

    惊呼声四起,“哇哇哇!’

    还有人吹口哨,“八号呢!八号是谁!”

    丁可儿开心了,跟着幸灾乐祸地找八号,“哇!和沈夺月学长接吻的机会呢!是谁这么幸运啊!”

    沈夺月皱着眉想办法开脱。

    和别人接吻,好脏,他做不到。

    整桌十个人,挨个把牌亮了出来,都不是八号,唯独剩下——

    众人齐齐把视线转向沈夺月身后的阙天尧。

    丁可儿由喜转惊,一瞪眼:“天尧哥,八号是你!?”

    “哦哦哦!”有人拍着嘴巴起哄。

    “接吻!接吻!”

    不论什么人,在看热闹起哄,尤其是跟情情爱爱相关的八卦上起哄,天赋点是点满了的。

    沈夺月:“……”

    这个,他做得到。

    阙天尧手里拿着牌,像拿着烫手山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等着看热闹,连沈夺月也在看他。

    小月儿绝对不可能和别人接吻,如果八号不是他,小月儿早已经拒绝,他也会结束这场游戏。

    他不允许小月儿和别人接吻。

    可八号是他。

    偏偏八号是他!

    但他不能吻沈夺月,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吻他。

    ……可这只是个游戏,没有人会当真。

    但老东西不管真与假,他只会相信自己看到的!

    阙天尧五指收拢,纸牌在他掌心被攥成一团,他的视线快速在沈夺月身上闪过。

    沈夺月隐秘地抿了抿唇。

    这时,他听见阙天尧说:

    “别胡闹了,都是男人,接什么吻。就算是小月儿,我也下不去嘴。”

    沈夺月僵住:“……”

    丁可儿喜滋滋,附和:“对啊对啊!”

    阙天尧不敢看沈夺月的脸,“到此为止吧。已经很晚了,该睡觉了。”

    “别啊!尧神,我们还想再玩儿!”

    “我错了少爷!我换一个规则!”

    众人吵吵嚷嚷,全都进不了沈夺月耳朵,听起来离他好远。

    游戏散去,各回各的房间,热闹像潮水褪去,酒店里仍是灯火通明,满地的狼藉更显寂静,像烟花炸开后留下的满地冰凉余烬。

    阙天尧跟在沈夺月身后,送他回房间。两个人一前一后,中间隔着一段距离,谁也没有说话。

    沉默得像随丧。

    上楼,出电梯,转角,吸音的地毯让脚步安静无声,寂静令人窒息,每一秒都是刑罚。

    “咔哒”,沈夺月推开房门,迈了一只脚进去。

    “月儿!”阙天尧忽然叫他,沈夺月顿住。

    “月儿……”阙天尧冲动之下叫住沈夺月,但没有想好怎么解释,长久的停顿中,背对他的沈夺月只能听见他激动的呼吸声。

    阙天尧闭了闭眼,再一次艰难地说出苍白无力的抱歉:“对不起,小月儿,我刚才的话没有嫌弃你的意思……”

    “没什么好道歉的,游戏而已。”沈夺月平淡地截断他的话,没有回头,房间里的灯还没有亮,他的脸一半隐没在黑暗中,神色难明,“我理解,让一个直男吻一个同性恋确实下不去嘴。希望没有恶心到你,如果有的话……我向你说声抱歉。不过这也不是我导致的。”

    “别这么说!我没有觉得你恶心!”阙天尧反应激烈,表情痛苦难堪,好像沈夺月贬低的不是自己,而是他,“小月儿,别这么说。”

    “嗯,我懂。我能进去了吗,我好累。”

    阙天尧没有回答,沈夺月便当他没有话说了,推门进了房间,再关上门。

    又一次,他又一次伤害了小月儿。

    阙天尧死盯着厚重的房间门,眼里的猩红仇恨似乎眼前的不是一扇门,而是有血海深仇的仇人。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他要去参与狗屁游戏。

    为什么那个人要提出这样的规则!

    为什么都要逼他。

    为什么他总是把一切都搞砸!

    为什么你阙天尧这么无能!

    糟透了,糟透了!

    你无能,你无能。

    你伤害了小月儿,罪无可恕,罪无可恕。

    阙天尧像一头濒临发疯的困兽,焦躁地在沈夺月门前转圈,不安、嘶吼,挣脱不开枷锁,冲不破囚笼。

    如果这时候有人经过,一定会被他精神失常的模样吓到不敢靠近。

    阙天尧不敢进门,也不肯离开。

    像只丧家之犬,蜷缩在沈夺月门前。

    别胡闹了,都是男人,接什么吻。就算是小月儿,我也下不去嘴。

    都是男人,接什么吻。就算是小月儿,我也下不去嘴。

    就算是小月儿,我也下不去嘴。

    关上门,沈夺月行尸走肉一样去洗漱,打开洗手池的水龙头,水流哗哗,在他空白脑海里冲来盘旋不去的声音——

    沈夺月猛地关上水,呼吸发紧。

    阙天尧的声音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在他的脑海里余音绕梁过,像魔咒,挥之不去。

    下不去嘴。下不去嘴。下不去嘴。

    可他却还在期待那个谁也不会当真的吻。

    沈夺月笑了起来,眼睛泛酸。

    但他却怪不了任何人。

    丁可儿不知道谁会抽中七号和八号。

    那个国王只是想看个热闹。

    阙天尧……

    阙天尧是直男,下不了嘴吻他,理所当然。

    只能怪他自己心怀不轨,想入非非。

    好贱啊。

    沈夺月疲累叹息,看着镜中的自己,自问:你真的这么缺男人吗。

    艳红的耳钉缀在他的右耳上,在灯光的照耀下折出璀璨的光芒,剔透的血色像在燃烧,灼眼,招摇夺目。

    像一种烙印,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有所属。

    属于阙天尧的烙印。

    直男。

    去你妈的直男!

    沈夺月一把撸下耳钉砸在洗手池里,红钻石安静地沉入水底,像遗落海底的奇珍,不论身在何处,仍静静地散发着璀璨的光芒。

    红巨星。

    燃烧到死亡的光。

    “月儿,星星落在了你耳朵上。”

    眼泪落下时,沈夺月屈服了,他又把耳钉从水里捞了出来,捏在手心,握成拳,抵住额头,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阙天尧,阙天尧,阙天尧……

    阿尧。

    你为什么要给我希望,又亲手把它掐灭。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我会疼的啊,我也会疼的啊!

    阿尧,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一门之隔,两处悲苦。

    第二天一早,在其他人还没有起床的时候,沈夺月没有惊动任何人,叫车离开了酒店。

    他来时,心怀希望,奔向他的爱人,义无反顾。

    他走时,伴他的只有满山晨雾。

    可沈夺月不知道的是,他并非孤身一人。

    有人在雾中目送他离开。

    中秋节之后,沈夺月还是把阙天尧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阙天尧不怎么在学校里出现之后,手机成了他们俩唯一可联系的方式。

    但这无济于事。

    沈夺月原本就不是有事没事爱发消息打电话闲聊的人,以前大部分时间都是阙天尧主动,现在,沈夺月更不可能上赶着和阙天尧联系。

    阙天尧还会偶尔发一句“月儿,要吃饭”“月儿,今天冷,多穿点”“月儿,体育课不想上就不要上”……之类的闲聊过来,但给了他回答,又要等很久才会有后续,有时候甚至是半夜。

    让人辗转难眠。

    沈夺月不知道阙天尧想要干什么。关心他,可这种冷淡的反应是关心的样子吗?不关心,为什么又要发这种事无巨细的琐事!

    他累了,真的好累。

    他猜不透阙天尧的心思。

    以前他竟然自诩是最了解阙天尧的人。

    真是可笑。

    又一晚,沈夺月望着天花板数羊,给自己催眠。当他数到第一千八百七十三只羊,睡意朦朦胧胧时,枕边的手机响起消息提示音,把羊全都吓跑了,连同他的睡意一起。

    沈夺月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拿起手机。

    找他的不是阙天尧,是幸夏。

    ——我最后跟你确定一遍,你真的要去吗?

    沈夺月回:真的。你已经向我确定很多遍了。

    幸夏:因为你就不像会去gay吧那种地方的人啊!你知道那种地方有多乱吗!都是冲打炮去的,对上眼就开房,你受得了吗!

    幸夏:你都放弃阙天尧了,就不能考虑考虑我!?

    沈夺月:……我喜欢男人。

    幸夏:直一直又不会死!

    沈夺月:抱歉。我做不到。

    幸夏在手机那头抓狂,发了一连串生气、冒火的表情包。

    沈夺月的回答始终只有一句话:对不起。

    幸夏像是打在一团棉花上,火没发泄出去,反而越来越生气。

    ——气死我了,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她撂下这句话,就再没有了动静。

    沈夺月又叹一口气,此时是凌晨三点四十。

    他静音,放下手机,闭上眼,找他的一千八百七十三只羊。

    第二天晚上,当沈夺月找到那家gay吧时,他在门口看见了戴着鸭舌帽,穿一身宽松男装的幸夏。

    沈夺月:“……”

    幸夏插着兜,脚下瞪着皮靴,脚尖点地,冲沈夺月挑下巴,“帅不帅?”

    “……”

    “……”

    “……”

    因为幸夏的不放心,沈夺月最终放弃了进gay吧。

    两个人在街上吹着夜风压马路。

    幸夏对自己这一身男装还挺满意,遇上能反光的就照一照,和沈夺月嘀咕,“不帅吗?我觉得挺帅的吧。我从小就被叫‘美女’,还是第一次这样穿。”

    沈夺月看着她,忽然抬手把她的帽子摘了下来,长发瞬间散落。

    幸夏扭头看他。

    沈夺月捏紧鸭舌帽,紧抿嘴角,“不要为了我牺牲自己,我不值得。”

    幸夏一愣,从沈夺月手里把帽子抢了回来,嗤道:“别想太多了你,我才没有那么伟大,为爱牺牲。说到底,我还是为了我自己。因为你是第一个让我觉得配得上我的人。现在好男人太他妈少了,还要你这么漂亮的更是少之又少,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是最后一个,所以我不想轻易放弃。”

    沈夺月垂下眼睛,“……我配不上你。”

    “配不配得上是我说了算。”幸夏重新戴回鸭舌帽,“gay吧没去成,去个正常酒吧行不行?前面有一家我去过的。我们还没有一起喝过酒,或许你喝醉了发酒疯,我幻想破灭,就不喜欢你了。”

    沈夺月动了动嘴角,“好。”

    然而,他们俩谁也没有料到,正常酒吧没有比gay吧安全多少,哪里都有渣滓,喝醉酒之后更是丑态百出。

    ——起因是一杯长岛冰茶。

    沈夺月和幸夏坐在卡座,服务生端来一杯长岛冰茶放在幸夏面前,说是有一位先生请她喝的,还给幸夏指了指那人的方向。

    幸夏算不上泡吧达人,但基本的常识有,眼睛一扫,拒绝:“谢谢,麻烦你送回去,我们可以自己点,不用别人清。”

    服务生没有把酒端走,替幸夏向那位先生转达了这句话。

    没过一会儿,两三个醉醺醺的男人就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了,带头的正是清酒的“那位先生”,腆着肚子,满身酒气,半包围在幸夏的座椅后背。

    “美女,怎么、怎么不赏脸啊。请你喝酒都、嗝,都不喝。”

    他的酒气全喷在幸夏后颈,幸夏后背的汗毛都炸起来了,噌地站起来,一脸厌恶,“不劳烦,一杯酒我自己还喝得起。”她想离开,却被另外两个人男人拦住。

    “哎,别走啊。我们大哥还在跟你说话呢。”

    “就是就是!美女,做人要有礼貌。”

    礼貌你大爷。

    幸夏咬牙切齿。

    沈夺月站起来,胳膊搭上幸夏的肩膀,看着那两人,“不好意思,我朋友身体不舒服,需要去上个厕所,麻烦让路。”

    “我操!”两人瞬间直了眼,喜上眉梢,冲大哥道,“大哥,原来这儿还有个更漂亮的!”

    沈夺月:“……”

    幸夏:“……”

    他们俩怎么也想不到,遇上酒后耍流氓的也就算了,竟然还是个男女通吃的!

    刚才沈夺月的座位背对,又是个男人,大哥便没有多注意,现在看到正脸,眼睛瓦亮,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幸夏都成了次选目标。

    幸夏一脸木然:“……你看,基佬不是只有非去gay吧才遇得到。”

    沈夺月:“……”

    “来来来,仙女儿,坐下陪哥哥喝一杯,交个朋友嘛。”大哥谄媚地拉沈夺月的手腕,被沈夺月甩开,冷如冰霜,“你眼瞎了吗,我是男的。”

    “唉唉,不要这么俗气嘛,美人就是美人,美人不分性别。我最喜欢美人了。”他的眼神在沈夺月身上上下打量,淫邪不堪,像是要凭视线把沈夺月浑身扒光,他一抹嘴边的口水,把请幸夏的那杯长岛冰茶递给沈夺月,装腔作势得像递一枝玫瑰。

    “美人,赏个脸嘛。哥哥我可是整个H城的老大,认识我你应该倍感荣幸。”

    沈夺月恶心不已,快吐了。

    幸夏嗤地一声笑喷:“你是H城的老大?你是阙家什么人?你说这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我怎么不是H城的老大了?我就是H城的老大!我手底下三千多个兄弟!你跟着我,做我的小老婆,”他制完幸夏,又淫笑地抬起胳膊拦沈夺月的腰,“大美人跟着我,做我的压寨夫人……噗!”

    粗肥的手指还没碰到那把细腰,大美人就泼了他一脸长岛冰茶,一脸冰霜:

    “闭嘴,垃圾。”

    “大哥!”

    “大哥!”

    “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大一抹脸,“我他妈今天非得干你不可!”

    他也不叫小弟,亲自扑身抓沈夺月。

    他原以为,凭大美人这副艳绝脱俗、弱不禁风的小身板,该手无缚鸡之力,像朵花一样任人采撷,然而,他没有想到,大美人竟然会格斗技!他两三下都没摸到大美人的衣角,自己还扑了个狗啃屎。

    幸夏也没有想到沈夺月竟然会功夫,瞪着眼睛看愣了,沈夺月冲她使眼色她都没有接收到。

    大哥的两个小弟也把眼睛瞪出了眶,看着片衣不沾尘,冷傲睥睨的大美人,惊呆了。

    老大恼羞成怒,趴在地上捶地板:“还愣着干什么,给我上啊!”

    两人才回过神来,一起上阵。

    沈夺月不会功夫,他不过是记住了当时阙天尧教他的那几招技巧而已,三脚猫功夫都称不上,也就唬唬神智不清的醉鬼,没两下就漏了底。他且躲且退,撞到别人的卡座上,撞翻了桌上的酒,酒瓶哗啦啦碎一地,狼狈极了。

    无辜受害者怒吼:“干什么干什么!有毛病吗!”

    幸夏看出了沈夺月的外强中干,有心无力,急得快哭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谁来帮帮忙,谁来帮帮忙啊!

    她求围观的人,但老大怒目一睁,凶狠蛮横的模样让他们都不敢动,“老子教训自己的人,谁敢多管闲事我就弄死谁!我是整个H城的老大!”

    沈夺月喘着气,像只被围困的兔子,走投无路,被擒住双手反压在桌子上。

    老大邪笑:“大美人,你不是很厉害吗?现在不还是落在了我手里。我今天一定要把你干透了!”

    他一把拽起沈夺月,“走!”

    “阿月,让开!”

    随着幸夏一声大喝,“哗啦——”,两个酒瓶砸在了老大后脑勺,酒液淌了他一后脖颈,血顺着流了下来。

    沈夺月一惊。

    周遭惊呼声四起。

    但大哥……没倒。

    他扭头,看幸夏,抬手摸了把脖子上的鲜血。

    “艹!大哥,你没事吧!”

    “对我们大哥出手,你找死!”

    幸夏瑟缩着,真的要哭了,为什么,为什么他没有倒!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老大抬手阻止了两个手下,对幸夏道:“小美人,动粗是吧?你还太嫩了点儿。来,我教教你背后砸人该怎么砸。”

    他拿起一个酒瓶,在桌边砸碎,拎着那半截向幸夏走过去,胳膊一抬,抡圆了挥下去——

    “臭婊子!”

    幸夏已经傻了,呆若木鸡。

    “幸夏!”

    沈夺月奋力扑上去,抱住幸夏,用身体挡住她——

    然而,过了半晌,后脑预想的疼痛却迟迟没来。

    沈夺月扭头,只见有人抓住了那个碎酒瓶,手掌被扎得直流血。顺着胳膊往上,他看见一张熟悉的,怒不可遏的脸——

    阙天尧。

    围观的时候,有人报了警,警察姗姗来迟,混乱被平定,搞清楚事情起由和经过,带走了全H城的老大和他的两个小弟。被带走的时候,他还在叫嚣,我是整个H城得老大,我手下有三千个兄弟,你们有什么权利抓我!

    而因为有阙天尧在,沈夺月和幸夏不必进派出所。

    幸夏被吓哭了,都走出酒吧了,眼泪也止不住,说自己再也不来酒吧了,又呜呜咽咽地和沈夺月道歉说对不起。

    没有纸,沈夺月用袖子替她擦眼泪,轻拍着背低声安慰,从旁看,像把幸夏揽在了怀里,亲密得像一对互相依偎的小情侣。

    旁人无法插足。

    阙天尧握紧鲜血淋漓的右手,血顺着指缝往地上滴。下属来劝他把伤处理一下,被一声“滚”骂跑了。他固执地盯着沈夺月。

    当看到沈夺月身上的定位器发出的位置讯息位于一家酒吧时,阙天尧就坐不住了。

    小月儿不喜欢喝酒,不爱人多吵闹,他为什么会去酒吧?他去酒吧干什么?他一个人去的吗?他毫无经验,万一遭暗算了怎么办?万一他被醉酒的缠上受欺负了怎么办?

    各种恐怖的幻想交替着闪过阙天尧的脑海,他噌地站起来,当即丢下工作往外冲,偏偏被阙老爷子截住,叫他去谈事。

    阙天尧之前无心于阙家,在阙嘉德削尖脑袋抢着往公司挤的时候,他却跟阙老爷子定下毕业后才“入职”的条件。而对于他现在的转变,不眠不休地熟悉、上手工作,阙老爷子很满意,隔三差五找他会谈,今天哪里没做好,还有哪里要改进,明天去干什么,开什么会,见什么合作人……一谈就是一个小时起步。

    阙天尧急得要死,完全没心思听老东西叽歪,一直惦记着沈夺月。

    讲了很久没得到个有用实在的回应,阙老爷子停下来,看出了阙天尧的心不在焉,“你在想什么?”

    “……不,没有。”

    “我看你很着急的样子。”

    “没有,你看错了。”

    “不老实。那你就在这儿待着吧。”

    老东西不讲了,也不让阙天尧走。

    老不死!

    最后,阙天尧还是以拉屎拉尿这样的理由脱逃,一路上心急如焚。

    然后,他就撞上千钧一发的时刻,目眦欲裂。

    抓住那把碎酒瓶的时候,阙天尧的心脏还在狂跳,心有余悸,后怕不已。

    如果,如果他再晚来一步……

    阙天尧不敢想,肝胆俱裂。

    可原来,小月儿是为了保护幸夏那个女人。

    他怕他受伤,怕他遭暗算,怕他被欺负,怕他疼,怕他哭,可小月儿却为了那个女人,奋不顾身。

    为什么。

    凭什么。

    那是我的,是我的小月儿!

    终于安抚好幸夏,让她止住了哭,沈夺月才得空走向阙天尧,跟他说,“谢谢。你的手没事吧?要不要先去医院包一下?我要送幸夏回家。”

    幸夏,幸夏,又是幸夏,还是幸夏!

    满手淋漓鲜血的右手疼得钻心,像有碎片硌在皮肉里,阙天尧却越握越紧,咬牙质问沈夺月:“你为什么会来这种地方?”

    沈夺月一愣。

    “是不是她带你来的?”阙天尧指后面的幸夏,“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如果我没有赶过来,你现在就躺在医院里!为了那个女人,你真的连命都不要了吗!”

    这是阙天尧第一次冲沈夺月发怒,还是发这么大的怒,沈夺月一时半会儿都没有反应过来。

    幸夏听见阙天尧撒火,走了上来,脸上泪痕犹干,还带着鼻音,为沈夺月抱不平,“是我带他来的!事情也是因我而起,你不要凶阿月!’”

    “滚,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话。”对于幸夏,阙天尧的火力只会更猛,仇恨、不甘和嫉妒混杂,让他口不择言,“你既然喜欢来酒吧,为什么不喝了那杯酒跟那个人走?你来这儿不就是为了钓男人吗?为什么还要带上小月儿!他不喜欢你!”

    “阙天尧!”随着一声厉喝,沈夺月一巴掌扇在阙天尧脸上,让他闭了嘴,他挡在脸色刷地苍白的幸夏面前,怒不可遏。

    阙天尧咬牙绷紧下颌,眼神悲愤。

    “道歉。”沈夺月怒目而视,“酒吧是我要来,是我要来这儿钓男人,跟幸夏无关!所有事都是因我而起,罪魁祸首在我,你冲她撒什么火!向她道歉!”

    阙天尧一呆,不信沈夺月的话,坚信是幸夏带坏了沈夺月,“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会想来酒吧,肯定是她带你来的!”

    “有什么不可能。我也是个有欲望的成年人,为什么不能来酒吧?”沈夺月冷漠反问,针锋相对,“我不仅想来酒吧,我原本想去的还是gay吧。”

    阙天尧瞳孔一缩,眼里闪过震惊和难以置信,“你去gay吧干什么?”他的视线扫过沈夺月脸上,这时候才发现,沈夺月没有戴他送的耳钉,“我送你的耳钉呢?”

    “扔了。”沈夺月轻描淡写,浑不在意,说的话却一句比一句刺耳,“我是同性恋,钓男人、约炮,不去gay吧去哪儿?向幸夏道歉。”

    阙天尧从没有在沈夺月嘴里听到这样的话,震惊得反应不过来,一时呆住了。

    连幸夏都听不下去,觉得自己不该在这儿了。

    她小声对沈夺月道:“我要不,先走了吧?”

    沈夺月的语气一下软了下来,“对不起,连累了你。我替他向你道歉,他是个混蛋,你不要往心里去。我送你回去。”

    两人越过阙天尧往前走,擦肩而过的时候,沈夺月被拉住手腕,阙天尧用干净的左手攥着他。

    “月儿,再说一遍,你去gay吧干什么?”

    沈夺月漠然重复:“钓男人,约炮。通俗一点儿叫做爱。明白了吗,阙少爷?”

    他轻飘飘的每一个字,都是一把钝刀子,在阙天尧的紧绷的神经上磋磨拉割,最后一个尾音落下的时候,啪,弦断了,爆发出更强的怒火,顷刻间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他一把拽过沈夺月,左手掐住他下颌下方的脖子,右胳膊抵住后脑勺,堵住了沈夺月的嘴。

    沈夺月:“!!!”

    幸夏:“……”

    我真的不应该在这里。

    “咔擦。”

    好像有光闪过。

    幸夏扭头,四处寻找,有谁在拍照吗?

    可四下无人。

    她便没有在意,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这不是吻。

    愤怒的、凶狠的、残忍的。

    这是野兽的撕咬。

    血腥味在舌尖弥漫开。

    阙天尧粗暴得像要把沈夺月的舌头囫囵吞下去,而随着他舌头的深入,他掐在沈夺月颈动脉上的手也越来越用力,像鹰爪嵌入猎物的咽喉,不死不罢休。

    头晕,眼前发黑,窒息感随之而来。

    沈夺月抓着阙天尧悍然的手腕,在昏沉灰朦的视线里看见了阙天尧的眼神——

    猩红,偏执,冷漠,狂热。

    他不是说,下不去嘴吗。

    沈夺月不合时宜地想到,一点微光似的念头在黑暗的脑海里一闪而过,没有被抓到。

    幸夏终于看出了不对劲,这他妈是吻吗?阿月的脖子都快被他掐断了!

    她拉阙天尧的胳膊,喊叫:“阙天尧,你在干什么!放开阿月!你要杀死他吗!”

    或许是“阿月”和“死”连在一起,触动了阙天尧,他一怔忪,竟真的松开了手。

    奔流的血液瞬间冲向大脑,空气涌进喉咙,沈夺月咳得撕心裂肺,眼前摇晃,差点儿摔倒在地。

    “月儿!”阙天尧条件反射地扶住了他。

    沈夺月靠在阙天尧怀里,摸着被掐出指印的喉咙,咳出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