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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0 章 生死一瞬

    三千不到的将士,光是在山口的窄道那里就被斩杀尽千,都是一群刚刚征上来的新兵,心里装不下那么多的舍生取义和保家卫国,更不懂得若是皇帝出了事,上京大乱,各路人马皆会趁机攻打东元。

    到时整个东元朝都会战火弥漫,百姓也定然流离失所,那些人里也许包括了他们的妻儿老小。

    逃到另一处崖谷的将士们士气低迷,有一些年纪尚小的看着平日里睡在自己旁边的同伴被铁骑用长矛穿胸而过,已经吓得哭了一路,边逃边哭。

    断后的盛澈砍杀了窄道上先行的十几个敌军,用手里最后一包炸药炸断了崖口,可他们人多势众,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崖口的乱石就会被清开。

    盛澈他们已经无路可退了。

    她将用力过度有些发抖的手和弯刀绑在一起。

    刀在人在,刀毁人亡。

    此时一名小士兵忽然崩溃的扔掉手上的长/枪,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因为他看到了盛澈盔甲上的鲜血。

    “校尉大人,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几乎都泄了气,他们早已知晓这次大约是有去无回了,但生死关头却还是有着人性的怯懦和侥幸。

    “咱们逃吧,对,逃走,逃走行不行?”有人忽然在人群中喊了一句,随后便有几个人小声附和。

    他们觉得自己逃了隐姓埋名,那一百两银子照样能给到自己家人手里,等风声过了他们再回家照样能过好日子。

    盛澈看着他们如此异想天开的模样,不尽失笑。

    “你们当真以为自己逃得掉?”她看了身后崖谷的路口一眼:“这西北荒原上,若是没有东元大军庇护,就你们这零星几人四散逃亡,迟早要被敌军斩杀在路上。逃,你们能逃去哪里?”

    血淋淋的事实被盛澈宣之于口,他们知道自己无路可走了。

    自私自利的积怨一瞬间被放大开来,人群中有人哀嚎道:“我们当真要坐以待毙?我们凭什么给朝廷卖命!”

    “对呀,凭什么要我们去死,不公平!”

    “不公平!”

    ……

    群情介时激奋起来,盛澈将那名撺掇着要逃又说着不想给朝廷卖命的人抓了出来,冷冷看着他。

    “若我没记错的话,方才在百两抚恤上第一个写名字的人是你吧。”

    那人立时脸红脖子粗的没了言语。

    盛澈却没放过他:“若你真想当逃兵,方才我让是独子有妻儿的出列你为何不出,当时若是你撒个谎定然没人去你家乡寻根问底。你没有,因为你想要那一百两银子,你觉得自己或许能活着回来,如今见大势已去倒是叫的欢了。”

    说着将那人一把推搡到地上:“还有你方才所说不想为朝廷卖命,你可知威英大营驻扎在边境多年,大战小役从未断过,那些守卫疆土却只拿例银的将士可曾抱怨过,那些战死沙场黄土埋身的将士可曾有机会为自己说一句不公,他们常年在这蛮荒之地保家卫国,守的就是东元的百姓,守的就是你们!”

    煽动情绪的那人还是梗着脖子:“可我不想死!”

    “曹四,你够了!”人群中已经有人开始让他闭嘴了。

    那个叫曹四的还是不服,盛澈觉得这种害群之马留下也是动摇军心,叹了一口气道:“你走吧,银子照旧给你,有多远逃多远。”

    曹四眼睛一亮,爬起来就朝着山林里钻。

    盛澈看着剩下的人,面色淡然:“还有想走的我不拦着,生死有命,那是你们自己选的路。”

    上千的将士无人应声,却也无人离开。

    “我再说一遍,要走的赶紧走!”她声音拔高了些。

    “我们不走!”王二川站起身道:“我们也是东元的兵,我们也能保家卫国。”

    敌军上万人马进犯的脚步声逐渐靠近,盛澈不禁压了压眉梢看向众人:“这是我们最后一道屏障了,若是破了便往城门外那处空地跑,我们这次引得是敌军,护的是陛下,更是家国大义,只要异族的铁骑踏不上我东元疆土,那我们就算是护住了黎民百姓妻儿老小,就算死我们也死的光明磊落。”

    “我们是英雄!”那个扔掉手里□□奔溃痛哭的小兵忽然爬起来愤愤道。

    他的年纪好像比正尘大不了多少。

    此时,留在断崖口的两名轻骑跑了回来。

    “校尉大人,崖口快要被清开了!”

    盛澈朝着身后众人喊道:“十六岁以下的往芜央城的城门那儿跑,大军马上要攻城了,你们护住自己或许能等到援军,剩下的随我来,断后!”

    上千士兵立时分成了两拨,一拨往山下跑,一拨随盛澈守在了敌军的来路上。

    敌军已经叫嚣着靠近,盛澈身后忽然有人惊呼:“大人,那是……长矛上挂着的那是?”

    盛澈定睛一瞧,是方才逃走的曹四的项上人头。

    逃不掉的,这是骑羽族和西昭的地界,想当逃兵无异于自寻死路。

    盛澈攥紧了手里的刀,就着窄路的优势他们无法围攻,眸中染上了从未有过的凶戾,带人冲了上去。

    ……热血染红了山林的窄道,有他们的,有敌军的,杀声响彻了整座芜山。

    芜央城上的守卫看到一批人马逃到了城门前,有人禀报守城刺史是否要开城门,却被拦住了。

    坐山观虎斗,是西昭王下的令,况且谁又晓得这么些人是不是东元抛出来诱饵,城门一开和失守又有何分别。

    紧接着,他们竟然看到山上又跑下来了百十余人。

    “刺史大人快看,是金甲!难道那个是东元的小皇帝?”

    刺史戒备的站在城门上:“我们与东元朝明面上还没撕破脸,先静观其变!”

    盛澈和那几名武功高强的轻骑殿后,他们已经被逼下了山,再无退路了。

    她看了一眼城门处那几百年纪尚小的新兵,再看一眼刚至正中的日头,沉重的闭了闭眸子

    她快要撑不住了。

    这时,一道箭矢穿林而来,她来不及回头,却只听背后一声闷哼。

    “二川!”

    只见王二川直直的挡在了她面前,那只冷铁的箭矢整个从他背后穿过,没进了胸膛里。

    “快走,”他一把将盛澈推了几步,盛澈却折回来扶住他使尽全身力气拖着往山下走。

    “我像不像个……大英雄。”王二川嘴里呛出一口血,笑着问向扶着自己的人。

    盛澈颤着声音低声咒骂:“这节骨眼了你还有心思想这个,再撑一撑,我包袱里有上好的金疮药。”

    她架着王二川实在吃力,但却死都不松手。

    王二川呼出一大口,看着盛澈满头的汗:“三江……你真像我弟弟,力……气小,个子也小,看来我是没机会跟你去永安街见世面了。”

    话音落下,他轰然跪倒在了地上:“快走……快走。”

    临闭眼之前他还不忘催促盛澈赶紧跑。

    盛澈双目赤红看着地上已经没了呼吸的人,整个身子都在抖……

    终于,他们寡不敌众,被逼到了城门前。

    敌军的首领被盛澈在左肩上砍了一刀,手里的九环刀被他换在了左手上,鹰隼一样的目光盯着站在东元士兵最前头那个穿着金甲的人,勾唇笑了笑。

    “穿金甲的不是东元小皇帝,但我要活的!”

    身后属下低声道:“可汗,那小子很能打,一路杀了我们不少的铁骑,既然不是东元小皇帝,那还留什么活口。”

    “我说留就留!”首领按了一下自己稍作包扎的右臂。

    “活捉穿金甲的,剩下的格杀勿论!”那属下指着被围困的东元将士高声道。

    盛澈擦了把脸上的血,眼中全是死到临头的猖狂无畏:“想活捉我,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归期刀。

    她盛澈向来不信天不信命,更不信诸佛神祇,只要刀在手里,她就绝不放弃抵抗。

    大不了同归于尽!

    ……

    一路而来断枪残旗尸山血海染红了山道的崖谷,火药的呛人气味经久不散,赵倾城发疯似的策马扬鞭,带兵冲来了芜央城,握马绳的手勒出了血都浑然不知。

    芜央城前还未燃尽的狼烟蒸腾起烟波浩渺虚无缥散的热气,把眼前的惨剧熏染的游离了几分,不似人间炼狱,却又分明是无望地狱。

    苍鹰循着血腥味而来,虎视眈眈的在低空盘旋不下,似乎是要等着尸海里的最后一个人倒下才好俯冲下来饱餐一顿。

    新兵们死的死伤的伤,只剩了盛澈背靠着东元的龙纹王旗,即使已然精疲力竭也用弯刀撑地,绝不让面前的骑羽族铁骑靠近自己一步。

    骑羽族的首领也杀红了眼,九环刀直指着盛澈,狂悖的笑声像是从地狱传来的丧鸣!

    “活的,我要活的!!”

    一个命令不得不从,另一个简直是不要命,根本近不得身。

    骑羽族的属下们有些犯难,活的实在难捉。

    首领一口咬住自己肩膀上布条,另一只手猛的一拉,将肩上的伤口扎紧,九环刀攥回右手:“我亲自去。”

    盛澈看着向自己奔袭而来的山一样壮硕的男人,绝望的深吸一口气,将插在血泥里的弯刀拔/出来,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赵倾城,债还了,来生再遇!

    她手腕将将使力,一道弩/箭不偏不倚的打在了归期的刀柄上。

    紧接着喊杀声震天。

    城楼之上观战的西昭刺史骤然瞪大了双眼。

    “东元王军来了,戒备,快戒备!”

    看着面前的银面铁骑和东元王军一片混战,紅鬃高马之上穿着和自己一模一样金甲之人杀出一条血路义无反顾的朝自己奔来。

    盛澈终于虚脱的跪倒在了血泊里。一只老乌贼的女悍匪皇城流浪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