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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8 章 大槐树

    三个人就如此面面相觑,缄默无言,不知其余二人作何感想,反正盛澈犹坐针毡一般。

    原是兄妹相聚,她只是刚巧碰上,想着一会儿找个由头便开溜了。

    琉依重新奉上热茶,茶香浓郁馥烈,盛澈口味被赵倾城养刁了,一闻便知这是武夷山天心岩上那株母树极品大红袍,她轻飘飘拿起茶盏喝了一口,主位之上的太后竟也忍不住朝她看了一眼。

    盛澈朝她淡淡一笑,本着吃人手短的俗礼,放下茶盏对着顾牧和开口道:“顾大人快些尝尝,这茶在营地可是难得喝到。”

    正襟危坐将双手搁置在膝头的顾牧和微微抬眸,回以笑意,这才拿起浅饮一口。

    “果然不错。”

    太后喜上眉目,忙接着道:“库房里还有一罐未启封的新茶,哥哥走时一并带着吧。”

    顾牧和迟了几息,似乎顾及盛澈在场,对太后语气疏远恭敬:“臣谢过太后娘娘赏赐。”

    “哥哥,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规重矩迭,无需敬称。”太后说这话时嘴角都带着笑。

    若不是盛澈从前经常在景央宫中听教训,还真就被小太后如此平易近人的模样给骗过去了,果然人有远近亲疏之分哪,太后如今说话跟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一样,这世上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哪知顾牧和听了这话,却平白的先看向了盛澈,尔后又对太后道:“有的规矩不可破,有的人也并非自家人。”

    盛澈心下一顿,不只这话是说与太后听的还是说与她听的,但瞧着如此情形,貌似她才是个外人。

    话都说到这了份上那她再在这里待下去也未免太过不会察言观色了,便借机起身道:“太后娘娘与顾大人难得相聚,定然有许多话要讲,臣妾就不在此打扰了。”

    “太后娘娘,臣妾告退。”

    她起身便要离开,哪知顾牧和也跟着起了身。

    “那臣也告退了。”

    太后忙阻止道:“哥哥才刚来此,有何事急着要走?已近晌午,不若留下同用午膳。”

    顾牧和平缓回道:“不必了,臣还有政事需与陛下商议,就不多做停留了,谢过太后娘娘美意。”

    太后面色不虞,扶着桌角起身:“那哥哥来此是为何事?”

    顾牧和顿了顿,道:“臣只是路过此地,便进来看一看太后娘娘,既然茶已经喝了,臣也该告退了。”

    言毕,不顾太后殷切的神色,自顾行礼告退。

    盛澈朝太后欠了欠身子,也忙退了出去。

    只不过琉依还是追了出来奉上了那罐大红袍,顾牧和并未多言,接下便继续往前走了。

    盛澈一路跟在他身后几丈的距离,直到拐了个宫道,才看见顾牧和正站在前头等着自己。

    她忙赶了几步路,走到他面前:“顾大人这是在等我?”

    “嗯。”顾牧和点点头,手心朝前,与她并肩而行。

    两人走了几步路,盛澈终于忍不住问道:“顾大人去景央宫究竟是为了何事?”

    顾牧和朝她淡淡一笑:“舅舅来接你去用午膳。”

    盛澈脚步一时间有些慌乱了。

    ……

    待顾牧和与盛澈二人离去,太后长久的坐在空荡的正殿里,琉依便一直守着。

    “娘娘,都一个多时辰了,该用膳了。”许久,琉依轻声提醒道。

    太后这才稍稍回神,抬眸看向方才顾牧和曾坐过的位置和那杯已经冷透了的茶,迟疑道:“哥哥方才说了来看看哀家,是不是?”

    “是的娘娘。”

    “那哀家为何觉得哥哥还是一如从前的疏远,琉依,哀家方才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琉依面色有些沉重,却依旧声音轻缓:“没有,娘娘方才言行得体,顾相也接下了那罐茶叶,想必顾相是真的有事要与陛下商议才不得不离开的。”

    太后惨淡的甚至笑了出来:“你也开始骗哀家了,哥哥方才分明很是冷漠,他一刻都不想在此多留,哀家的这个哥哥呀从未变过,总爱将一切写在脸上。”

    “娘娘……”琉依自知不可再隐瞒,有些蛛丝马迹实在让人不寒而栗。。

    “娘娘,奴婢有事禀报。”琉依几步上前覆在太后耳边。

    “亲自去买的?”太后眸中尽是惊恐之色:“……北街?”

    “奴婢不敢隐瞒,路上还特意与皇贵妃打听了,是顾府的小厮没错,那话便出自他口。”

    太后双手紧紧交握,身体却还是止不住的颤抖。

    “你不是曾去荆州打听过,她身份没有可疑之处吗,怎会如此……不可能的,不可能。”

    琉依稳住太后的肩膀:“奴婢确实派人去过荆州,也确实没有查到什么,她是盛家的庶女,功夫也是跟一位教头师父学的。只不过,娘娘不觉得此事太过合情合理了吗,一个文臣家的庶女为何要习武,盛家老夫人虽说是武将世家出身,自己的儿子却是文臣,又怎么忽然要让自己的孙女学这些。”

    太后尽力压制着心底的不安:“那哥哥对她这么好,会不会是因为她长得像那个人?太皇太后也是如此,若不是她的眉眼和那人有六七分相似,太皇太后又怎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偏向于她。”

    “对的,是这样……是这样的,她只是因为长相才得了这么多人的偏爱,那人早就死了,和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死了,阿封说过的,他亲口告诉哀家的……他绝不会骗哀家。”

    太后说的话琉依都明白,她也并不觉得那位小小年纪的皇贵妃和当年那人有什么牵扯,可她是顾府里养大的丫鬟,也算熟识那位故人,心底里总有一道声音叫嚣着,越是和皇贵妃有所接触,越觉得似曾相识。从身形眉目到行事举止,天下之大,相似之人无数,却偏偏出现在了皇宫里,出现在了她们面前。

    甚至从前所有与那人有关联的人都在有意无意的靠近着那位皇贵妃,昭告着他们当年的无能为力与满腔愧疚。

    太后面色灰败,心头的恐惧像是一道乌云挥之不去,有如诅咒一般,让人生厌,让人生怖。

    琉依握住太后冰冷的双手:“奴婢再去查,亲自去荆州查,如今皇贵妃轻易动不得,那是陛下心尖上的人,只有查清楚才能了了娘娘心头的疑虑,奴婢今晚便动身。”

    太后没有应声,涣散的眼神中尽是从前那些过往……

    ……

    “喝了?!”

    入夜,交泰殿中一声责备突兀传出,正尘此时瞪着眼睛,气得叉起了腰。

    盛澈低头正仔细擦着手里的刀,随口道:“第一杯没喝,第二杯喝了。”

    “第一杯与第二杯有什么区别,景央宫中的东西都用不得!”正尘夺过她手里的刀,忙托着腕子探脉:“去之前我是怎么嘱咐的,九爷怎么这么不听话哪!”

    盛澈一脸无事的将手抽了回去:“不用怕,我不会有事的,第二杯茶是因着顾大人喝的,怎么可能有毒。”

    “这和顾大人有什么关系?”正尘气鼓鼓道。

    “我若是在顾大人眼皮子底下出了事,你说陛下会放过哪个?太后就算存了什么歹毒心思也不会选在这节骨眼生事,况且为了她哥哥,定然也会万分小心提前验毒,别的人更是难以下手。”

    “万一哪,万一有疏漏,那茶水不知过了多少人的手,谁晓得其中有没有居心叵测的!”正尘还是觉得九爷太过大意了,不是他草木皆兵,实在是从前的教训太多了。

    盛澈擦完刀身又擦刀鞘:“太后是何许人也,景央宫的正主,当年后宫里最大的赢家,谁能在她眼皮子底下耍阴招。”

    正尘嘁了一声:“后宫里她不晓得的阴招还少吗,虽说与她无关,但动静也是闹出来了,九爷见景央宫管过吗!”

    盛澈手中动作一停,半眯眼睛:“她都知道,她比谁都清楚,甚至是太皇太后的事,所以有些罪孽是她默许的,她能走到如今的位置,或许比我想的还要心狠手辣的多。”

    言毕,收刀入鞘。

    “不过你家九爷我也不是吃素的,斗不过她那就井水不犯河水,今日我觉得小太后对我有所改观,这是好兆头。”

    正尘不懂得其中利害关系,不过听盛澈如此一说也就放宽了心,脸上立刻又挂上了笑意,眼睛也亮晶晶的。

    “九爷,明日咱们出宫去哪?”

    盛澈挑起眉梢:“你小子怎么知道我们要出宫?”

    正尘笑嘻嘻的凑过来:“九爷但凡出宫,前一晚便会坐在那擦自己的弯刀,我又不傻,咱去哪,去哪呀九爷?”

    盛澈拿刀柄戳了戳他的腰窝:“你不是说那日没见到觞爷吗,明日我们再去一趟,我有事要与他商量。”

    “那刚好,”正尘高兴的原地打着转儿:“我明日带上些绿蓝种子种在觞爷的前院,那里光秃秃的,咱们殿中的院子里我也种了,如今正是时候,我就不信我还在上京种不出来了。”

    盛澈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觉得这小子一辈子就如此侍花弄草没心没肺的也挺好。

    第二日一早,盛澈陪赵倾城用过早膳,如实说了一道便出宫了,如今私卫们前后脚跟着,杨觞的院子离皇宫又近,赵倾城自然也放心一些。

    他们二人刚踏进院门,便瞧见杨觞已经在石桌前的小烘炉上煮起了热茶,那模样,分明是在等他们。

    “觞爷!”正尘快步跑过去扑到杨觞身上,杨觞借势一比,温声道:“又长高了。”

    “是吧是吧,”正尘踮起脚蹦跶了几下:“我的衣裳都换了三岔了,袖口都短了。”

    盛澈走上前去,杨觞自然而然的伸手给她递来茶水。

    “见你一面可真够难的。”她喝了一口茶抱怨道。

    杨觞淡淡一笑:“你想见便能见到,那枚令羽我看到了。”

    “什么令羽?”正尘不解道。

    盛澈道:“我与你家觞爷商量过,但凡哪日想出宫见他便提前一晚在南兴门的大槐树上挂上令羽。”

    “啊?那觞爷不得每晚都去南兴门那里走一趟嘛。”正尘道。一只老乌贼的女悍匪皇城流浪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