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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0 章 恩华寺

    上一次赵倾城为了救她一把火烧了佛堂,如今看来已经修葺一新。

    杨觞曾与她提起过,佛堂后面有一处庭阁,她按照杨觞说过的,很快找到了佛像后通往庭阁的暗道。

    一路摸着墙壁往里走,庭阁内昏暗异常,只余几盏挂壁豆灯指引前路。

    走至开阔处,盛澈点燃火折举目四望,看清之后,冷笑一声。

    贴满金箔的墙壁上挂满了一个女人的画像,从豆蔻年华到丰姿绰约,从大红嫁衣到华服凤袍,从媚眼含羞到满目泪痕,全都是一个人的样子。

    建承王当真是爱惨了小太后。

    以往种种,盛澈早已隐约猜测出小太后与建承王交情匪浅,却没想到赵胤封竟敢惦记他亲哥哥的女人。

    以赵思芊的年纪,盛澈从前总以为或许是小太后哪里与建承王妃有相似之处才会得他如此多的礼待,如今看来,王妃或许才是那个替代品。

    小太后闺名唤作顾鸿芊,而建承王给自己的独女起名赵思芊,她从前怎么没想到此处哪。

    盛澈缓步停在一幅画前,里面的女人身着凤穿牡丹的火红嫁衣,立于一棵海棠树下泫然欲泣,我见犹怜。

    她伸手用指尖触了触画中美人脸颊边以假乱真的泪珠,不尽轻笑:“原来你才是赵胤封的命门,他们赵家痴情种还真是不少呢。”

    等盛澈出来,狄非果然持剑在门外守着,她垂眸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这些人怎么办?”

    “娘娘放心,方才有人企图夜闯佛堂,已被属下重伤逃离。”

    盛澈道:“既然你帮了我,我便奉劝你一句,在建承王这种老狐狸身边藏拙永远比显山露水要命长许多,上一个人的结局如何,你也该有个教训。”

    狄非拱手谢道:“出了这个院子,属下便与娘娘从未见过,今日前来的贼人用的短戟,身高八尺有余,是个男子。”

    说着,从袖中拿出一把两寸多长的盘龙戟递上前来。

    盛澈欣赏的看了他一眼,接过那早已染血的短戟,朝狄非的左肩砍去。

    此行来之前,盛澈先偷偷拜访了敬王府。

    以她对赵景湛的了解,既然他如此居安思危早早给自己留了后路,就绝对不会只安插一条眼线在赵胤封身边。

    他帮过杨觞一次,眼下无论是否出于自愿,只要盛澈开口,也只能义无反顾的助她。

    把柄也好,恩情也罢,盛澈如今要做的唯有报仇雪恨,没人拦得住她,也不许有人拦她。

    与此同时的近郊别院内,朗月明像是疯了一般打砸损毁了这间屋子目之所及的所有物件,累极了便跪在地上,时不时的脊背发抖,浑浊的双目没有焦点,嘴里念念有词。

    “杀了他,杀了他为韫郎报仇,他该死,他们都该死……”

    此时,雕花木门猛的被从外向内推开,建承王踩着满地狼藉大步而来,看着地上又一次犯了失心疯的妇人,无奈的闭了闭眸子。

    “朗夫人现下可否能与本王谈谈?”

    他已经在门外站了小半个时辰,只等朗月明发泄完恢复平静才入内。

    朗月明发丝凌乱,灰白一片,身形消瘦伛偻,堪堪抬首看向来人,似笑非笑的勾勾唇角,以一双指尖发黑的又枯槁似骨的手慢慢撑起身体。

    那是一双常年侍弄毒药而被腐蚀浸染的手,一双虐杀了无数人命的手,一双可以助他成事的手。

    朗月明踩过地上的碎瓷片,缓缓坐至太师椅上,双手抚弄着膝上泛皱的缎袍,用以维持一触即碎的体面。混沌的双眸随即多了一丝不近人情:“老身曾说过,若非将人带来,王爷便不必再踏足此地了。”

    赵胤封依旧克制:“上次仰止峰一事朗夫人要本王助你一臂之力,本王照做了。是夫人的机关不尽人意没能将人赶尽杀绝,如今反倒以此为要挟?本王曾说过不要轻举妄动,是朗夫人擅作主张将人引去了仰止峰,如今盛九身边的剑客一死陛下更是多加防备,如今别说将盛九活捉来给你,就算是想见她一面都难如登天。”

    “与我何干!”朗月明阴恻的笑着看他:“只要人不给我抓来,就休想我帮你。”

    赵胤封先是沉默,后也跟着讽笑起来:“朗夫人如今已经自顾不暇,竟然还有心思在这儿与本王讨价还价,本王此次前来是想告知夫人,东吁的存韫堂已经被盛九给毁了,她还用存韫堂内独有的毒药虐杀了东吁储君,东吁王已经下了皇令追杀盛九与你,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朗夫人如今已经是东吁国的通缉要犯了。”

    “存韫堂被毁了?那……那韫郎的坟墓哪?她动韫郎的坟墓了吗?”

    说着,像是抓救命稻草一般朝赵胤封扑了过来,赵胤封稍一转身,错开了这个又要发疯的妇人。

    “你以为她盛九是什么积德行善之辈?那衣冠冢不但被掘,连你的所有弟子药仆都尽数被屠。”

    建承王说着,半蹲在匍匐在地瑟瑟发抖的妇人身侧,冷声道:“本王不管你们从前有何恩怨,如今这天底下能保住夫人的,只有本王,夫人若是还觉得自己手上的那点筹码能要胁迫的到本王便尽管自行其是,不过夫人若是识时务些安分守己相助于本王,那待本王成事之后将那小丫头交给夫人处置也未尝不可。”

    朗月明伏在地上瞧不清神色,弓起的后背止不住的抽搐,待赵胤封离去之际猝然抓住那蟒服袍角,声音颤抖。

    “……好,好,我答应你,我全都答应你,事成之后你将人交给我,我要好好折磨她,我要她受尽天下所有的苦楚,我要她生不如死……”

    朗月明语态越发疯癫狠厉,建承王微蹙眉心,厌弃的拂袖而去。

    待离开别院,便吩咐驻守的府兵看紧里面的人不要让她再生事端。

    赵胤封有预感,小皇帝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尤其是他纵容朗月明加害盛澈之后。

    这几日东吁国主的信笺里曾与他约定好的支援因为东吁储君的惨死有了变动,想必小皇帝定然也猜得到此番变故会动摇他们之间的盟约,定然不会轻易过错此等绝好时机。

    所以建承王此后几日秘密派人前往东吁,哪知那边才刚刚安抚好,蜀中却出事了!

    安王在蜀地私自调兵围了南苍大营的一处练兵场,两军冲突死伤近千,南苍一位副将更是被对方的人当场活活砍死。

    一介亲王在自己的封地公然与皇城军作对,无异于犯上作乱,与谋反同论。

    此事一出,八方哗然。

    各地诸侯亲王本来作壁上观,怎知小靖北王一道奏疏八百里加急呈上,请求陛下严惩以下犯上之人,以儆效尤。

    想来当年老靖北王无诏私自带兵去了趟岭南,被先帝夺了三年兵权不说还当着众人的面杖责五十军棍,如今安王出了这档子事,小靖北王可是寻着机会给他老子出口恶气了。

    安王在先帝的众位皇子中再为庸碌不过,赐地离京多年不问政事,又是陛下的亲兄长,再说靖北地辽势大也只是个异姓王,如此故意与安王作对实在是有些冒进。

    只不过既然有了出头鸟,他们那些看热闹的自然也就有的附和,纷纷上奏尽快处置安王违逆之事,无论陛下是否有心要惩治自己的兄长,反过来若陛下真要秋后算账,到时候怎么也有小靖北王在前头顶着。

    奏疏如雪花一般从各地而来,勤政殿内说和的、谏议的、试探的往来不断,一个个皆是看不出陛下是何心思,风要往哪吹。

    春满这边刚送走了一名为安王求情的谏院言官,便猛使眼色让门外的侍卫赶紧关门。

    “大公公,外面还有不少求见的官员哪!”

    春满晦气的往外瞅了两眼:“得了得了,一天到晚净是些车轱辘话,这些个文官学问都学狗肚子里去了,除了逼着陛下拿主意没一个能解忧的,关门,赶紧关!太阳都落山了还让不让人消停了。”

    说着转身去后院准备茶水。

    内殿之中,香茗悠悠冒着热气,赵倾城抿了一口清茶,朝坐在下首的凌与枫无奈道:“让列清昭那小子挑头,没让他公报私仇。这奏疏写的跟老靖北王当年受了多大委屈一样。”

    凌与枫也苦笑不已:“当年靖北内斗,舅父却在节骨眼出了岔子,先帝爷明罚暗保,这小子是知道的,估计是想将戏做的真一些,臣已经书信一封送去靖北让他接下来言辞莫要如此犀利了。”

    赵倾城凝着堆积如山的奏疏道:“饵已经抛出去了,这几日围着转的杂鱼倒是不少,大鱼却还没上钩。”

    言语间,他眉梢微挑:“方才来给安王说情的是哪个?”

    “回禀陛下,是谏议院左司谏于乔手下的谏官,名为李疏。”

    “于乔?”赵倾城捻动着指尖。

    “陛下,这于乔当年是陈久轲举荐上来的人。”

    赵倾城豁然开朗:“那便是建承王的人了。”

    话至此处,他宣门外候着的春满进殿。

    “让御前侍卫将方才的谏官拦下,打三十大板再放出宫。”

    春满不明就里,赶紧吩咐了下去。

    “陛下这是想添一把火?”待春满退出去,凌与枫猜测道。

    赵倾城默然叹了口气:“朕是要赶在澈儿之前下手,这事拖不得。”

    凌与枫即刻起身:“臣这几日会命人看紧娘娘。”

    李疏被陛下仗责之事很快传遍朝野。

    第二日,多日称病不朝的建承王求请觐见。

    凌与枫这些日子坐镇都统府调派各路兵马,南苍大营与安王的人起冲突之事又悬而未决,他此时不宜多在勤政殿出入,怕有心之人言传陛下与他交情甚笃所以会在此事上偏袒南苍,免得落人话柄。

    那边建承王入宫的消息刚传到都统府,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暗卫首领来报说娘娘出了城。

    “应该是去军营了,这几日娘娘多是留宿军营不愿回宫,你们暗中多加护卫就是。”

    “回禀大都统,并非如此简单!”暗卫首领急道:“娘娘出城不过两三里地,便有十几个面生的人等在那里,瞧着面相体魄并非善类,娘娘与之一汇合便将暗卫们甩掉带人往北去了。”

    “往北?”凌与枫暗暗思忖。

    北面并非是去军营的方向,那里倒是有几处皇庄和寺庙……

    寺庙!

    坏了,今日是太后娘娘去恩华寺祈福的日子!

    凌与枫猛的一拍桌案,即刻拿起风陵剑起身往外去。

    “快,随我带上一队兵马,一定要将娘娘拦下来!”一只老乌贼的女悍匪皇城流浪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