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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5 章 发觉

    赵倾城俯身上前,轻轻啄吻了一下她的唇角,语气里透露着难以掩饰的开心:“周辞回禀说,你的身子只是寻常亏损,调理上几个月便会恢复。”

    盛澈按在榻上的手攥了攥:“……他是否晓得我从前的伤病?”

    赵倾城依旧沉浸在喜悦里,丝毫未察觉眼前人的异样:“我与他尽数说了,他也从御医属查阅过你入宫之后的医案,很是笃定,周辞从医五十余载,从前是皇祖母的随身医官,你我尽可信他所言。”

    “那,那确实是喜事。”盛澈唇角尽力牵出一丝笑容,附和道。

    赵倾城伸手揉揉她的脸颊,也转身坐在榻上,将她的手包在自己掌心里:“接下来或许要用些汤药,我已经吩咐他尽量调配温和些,若是太苦的话你先忍一忍,就算是为了我们的孩儿。若是你当真平安生子,我便升周砚安为御医属主使,算是赏赐周辞的……”

    盛澈默默听着,却心不在焉,只时不时的点头附和。

    直到赵倾城问起她今天为何未能与周辞碰面。

    “今日军营有要紧事。”她随口回道。

    赵倾城道:“无妨,他言说过几日还会进宫为你诊脉,周砚安也会一同前来,届时方子定下,还要让风兮寒看上一看我才会安心。”

    盛澈静静看着膝头那两只紧紧交握的手,一大一小毫无缝隙,心头却不尽生出酸涩。

    “嗯,都依你。”她只能尽力迎合。

    从前这话赵倾城常与她说,都依你。

    如今换成她来说,两颗心之间却早已隔出了一道天堑。

    “今日营中有何要事?”赵倾城忽然问道。

    盛澈回过神来。

    “孙将军的死无恙一直耿耿于怀心有不忿,今日当众挑衅了岳恒天,被他罚了二十军棍关进了军牢,我怕出事,就过去瞧了瞧。”

    “无恙?”赵倾城语气一瞬间转冷。

    盛澈还未察觉:“嗯,孙无恙,孙魏的公子,这才几日你可是忘了?”

    赵倾城暗暗捻动后槽牙。

    “没忘,那个眉清目秀的小守卫。”

    盛澈心中装了其他事,无心应对赵倾城,只是有些疲惫的往他怀里一靠,“他二人在营中剑拔弩张,若不是我今日及时赶到,恐怕孙无恙的那双腿就要废了。”

    “目无军法,以下犯上,该当受些责罚!”赵倾城一派严明的回道。

    盛澈叹了口气:“那小子以为是岳恒天害了他爹才会如此莽撞,其实……”

    其实就算知晓真正行凶之人,孙无恙也奈何不了他。

    “算了,明日我去军营之时再与他好生言说言说,若是再如此任性妄为下去,孙魏怕是要绝后。”

    “明日还要去军营?”赵倾城生的剑眉星目,瞪起来还挺有些唬人。

    盛澈好言好语着:“这岳恒天刚上任,我怎可轻易将军营全权交托与他,他在我这儿,还未得到信任。”

    今日去时便发觉岳恒天更改了几条下行军规,处置了几个步兵营的刺头,这才激恼了孙无恙,令他当着众人的面出言不逊。

    岳恒天也不是吃素的,在明知孙无恙身份的情况下依旧公然行刑,几位副将晓得孙无恙是孙魏之子,出言相劝也跟着被训责一番。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道理盛澈懂,但她绝不允许岳恒天更改天启如今任何的布局。

    “暂缓几日再去军营可好?”赵倾城指腹有意无意的捻动着她的手背:“若我得了空,与你一同前去。”

    “你还是少去军营的好。”盛澈阻止道:“即便天启名义上直属你调令,可哪有君王总是往营地跑的道理,难免遭人非议。况且余县离皇城百里,来回少说三四个时辰……”

    盛澈在那认真列举着利弊,落在赵倾城耳中却变成了她不愿让他陪着。

    当夜就寝,赵倾城破天荒的背对着她入眠。

    可盛澈车马劳顿,沾枕头就着了,属实没察觉到身边人气到半夜爬起来跑殿外赏月的事。

    翌日,待盛澈到军营时先去了一趟孙无恙的营帐送了几瓶伤药,那二十大板结结实实的打在他身上,疼还是要疼上几天的。

    孙无恙见自家统帅来了,那叫一个委屈,拉着她的衣角一顿告状。

    “你说什么?”盛澈听到某处猛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他要调整骑兵与步兵的人数。”

    孙无恙趴在榻上,脖子拼命的往后扭着:“是的将军,今晨他检视军营,说如今的军配有问题,即刻召集了各从营副将商议更改,我特意托相熟的守卫给我通风报信,将军快去他的营帐,指不定那几位副将还没离开呢!”

    等盛澈闯进岳恒天军帐之时,那几位副将果然还未离去,只不过貌似已经商议完毕,皆已起身。

    见盛澈忽然到来,那几位互相递了个脸色,行礼之后赶紧退下,他几人毕竟官职低微,这一年多来从西北迁来上京,从威英更换为天启,统帅死的死换的换,如今直属陛下,哪还有他们说话的余地。

    待一行几人退下,盛澈脸色立刻冷了下来,翻手拔刀劈开了岳恒天眼前的长条矮几。

    “你不经统帅准许私改军阵,这才几日的功夫便演不下去了?”

    “末将不敢,”岳恒天看了一眼那被分了身的长几,毫无惧色:“更改军阵之事本就可由副将军调令,况且在外人看来,这天启大营的主事是末将,末将职责所在,并无逾矩。”

    “好一个职责所在并无逾矩。”盛澈冷嗤一声:“你的意思是我的身份见不得人,需由你发号军令,所以你便可以肆无忌惮的改动我的军营!”

    “末将本想更改完训军人数之后再进宫向将军禀报,并未有意隐瞒将军,末将心中有诸多不解,就算将军不来,末将明日也会进宫求见。”

    盛澈微抬下颌,想看他还能耍出什么花样:“我人在此,你问便是。”

    “将军请随我来。”岳恒天抬起一只手臂,引着盛澈出了军帐。

    二人一路巡营,自南向北围着营地绕了一圈,四万大军的主营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二人身着冷铁短甲顶着大太阳走了约莫两刻,直至营后,岳恒天才直言相问。

    “将军不觉得主营地的骑兵太多了吗?”

    他望着巍巍青山下圈地数里的马圈,又看向身旁并肩而立之人:“莫说主营两万骑兵如此庞大之数,就连每处从营一万五的兵马养了足有三千的骑兵,一比四已经远超其他两营一比八的占比。末将虽出身以步兵为重的飞龙大营,却也知晓就算是驻守西北,要经常与骑羽族作战的威英大营也只养了一比五的骑兵,如此配比末将实在不明其意。”

    两人一路走来,盛澈看着眼前陆陆续续的轻骑卫,便猜测到岳恒天心中所想。

    骑兵需坐骑,所能驾驭战马之人体魄需更为孔武精良不说,所配战马与长型兵刃也要比步兵贵重上许多,更不必说粮草与专人照料那些微不足道的开销。

    养一个骑兵的银钱至少可以养三个步兵,身为营地主事,不可能忽略此处,盛澈料到迟早会有人问起,不是孙魏便会是户部兵部,甚至是赵倾城,却绝没料到第一个问起的竟然是刚从飞龙大营调派来还未取信于她的岳恒天。

    虽在心中一再告诫自己,杀人灭口在如今形势下实属下下之策,可当岳恒天几日之内将她的军配一毫不差摸索清楚并且质疑自己时,盛澈还是忍不住握紧了归期的刀柄。

    随心所欲的匪寇做久了确是会留下些无法瞻前顾后的短处。

    况且岳恒天武行出身戎马多年,她并无一击必胜的把握。

    此时绝不可再轻举妄动落人把柄。

    “因余县据上京百十余里,就算步兵枕戈待旦连路奔袭也要四个时辰,而骑兵疾驰至多一个半时辰便可抵达城下,天启是护城军,要的便是在陛下有难之时及时赶到,勤王救驾自然要分秒必争,我此番安排是为了陛下与城内一干皇亲贵胄的安危着想。”

    这番说辞她早已备下,只要不是有意挑刺,是个人都不好开口辩驳。

    可偏偏这岳恒天是个油盐不进的耿直货色。

    “末将只知天启大营的职责是守战,为的是抵御外敌才会将营地驻扎在上京外围,无需太多奔袭作战,如此庞大的骑兵实在耗费军需。”

    “户部拨足了银两,兵部给足了兵器马匹,无需岳将军为此担忧。”盛澈睨了他一眼,寸步不让:“至于骑兵人数,无需更改。”

    虽是她散尽家财重组了天启的军配,可如今也只能安排在户部与兵部头上了。

    岳恒天风吹日晒的脸庞上闪过几番迟疑,“那营库里的十架重型床弩也是兵部下放给天启的?床弩是海战配备,为何会下放给护城军?”

    盛澈眸色一敛,微微侧过身子,手已不动声色的背于身后:“岳将军探问的如此详细,可是要将天启的配备分毫不差的禀报给你的主子?”

    岳恒天亦转身直视于她,片刻后,跪地抱拳道:“末将的主子是陛下,统帅是将军。”

    “那建承王可有向你打听军备?”

    岳恒天直言:“确有此事。”

    “你当如何回复?”

    岳恒天扫了一眼盛澈藏在身后的胳膊,侧身将自己的佩剑卸下,双手奉上:“军配人数即便末将不提,建承王亦可从别处打探的出。末将回复一如将军方才所言,一切皆是为了守护皇城,至于那十架重型床弩……”

    他抬头看向盛澈,静待回应。

    盛澈目光凝在那穷奇图腾的佩剑上:“陛下去年开了海禁,这十架床弩是陛下以备不时之需花重金所造,只因机身重大,才存放在军营里,天启自是用不到。”

    “末将亦是如此认为。”岳恒天遵命道。

    话落,双臂之下便多出一双素白纤细的手。

    “岳将军请起。”

    岳恒天就着那股力道起身,对上盛澈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

    这丫头看来依旧无法信赖于他,却已然学会收敛气焰,足以。

    二人一同返回营帐,走出百十余步时,盛澈蓦的开口。

    “方才察觉岳将军剑柄上的穷奇图纹很是精细奇巧,不知此佩剑出自哪位大家之手?”一只老乌贼的女悍匪皇城流浪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