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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3 章 逮个正着

    “如今这内务府的帐目都是送去德妃娘娘和贤妃娘娘那里,二人共同协理。”一个上了年纪的公公鬓角都生了白发,甩着袖摆呼呼的给自己扇风,却觉不出一丝凉爽。

    盛澈机灵着忙不迭的也拿自己的袖子帮他扇:“公公,这六宫之权不一直在太后手里吗?怎么又让两位娘娘管了?”

    那老公公看面前的小太监这么会来事儿,也愿意多说两句,躬躬身子压低了声音:“新来的吧,前些日子太后被陛下禁足了,分身乏术这才把权给了那两位主子。说来也是奇怪,这陛下对景央宫这位向来恭敬,也不知其中发生了何事。”

    “禁足?”

    盛澈以为自己听错了,和正尘互换了一下眼神,正尘立刻站起身开始给那老公公捏肩膀,顺便状似无意的问道:“太后娘娘不是因病了才免去的各宫问安吗,何时禁的足啊公公?”

    那老太监餍足的眯着眼,隔了几息才又低声道:“我一同乡在景央宫中伺候,对外说是太后娘娘犯了重疾头风,其实就是软禁了起来不让出宫门,至于何时软禁的……”

    那老公公年纪大了,貌似有些记不清:“具体哪个日子我不记得了,不过好像刚巧是皇贵妃吐血那段时候,我说咱们这位贵妃娘娘也真是个病秧子,三天两头的病着,最近听说还中了暑热。若娘娘康健些,那六宫之权还能让给其他宫的主子!都说交泰殿的奴才最得宠,平日里给的赏钱比其他宫中多上几倍不止,主子也好相与,没见罚过谁哪……”

    那老公公絮絮叨叨的说着,打巧过来了两个穿紫袍的太监,一看就是管事的。

    其中一个眼神儿好,远远瞧见正尘在给一个老奴才捏肩膀,赶忙跑过去,一把推开那老太监:“正尘小公公,您怎么得空来内务府了,是不是交泰殿缺什么物件了,还是娘娘缺什么东西,您尽管说,我们即刻送过去。”

    那老太监被推了个踉跄,被眼疾手快的盛澈在一旁扶住了,她却不敢声张,只管把头埋得低低的。

    正尘没成想自己倒先被认出来了,也对,他是交泰殿的掌事太监,没少和内务府的人打交道,他们认出自己并不奇怪。

    “哦,我来此是……是近日炎热,交泰殿里的冰快用完了,想让你们再送些过去。”

    此时方才那位说长道短的老公公现下已经开始打哆嗦了,盛澈扶都扶不住。

    “那还不是交泰殿一句话的事,怎的还劳烦正尘公公亲自走一趟,这大热天的。”

    那管事公公话茬刚落,就瞅准了身旁哆哆嗦嗦的老太监,上去就是一脚:“你个老东西不好好扫院子,跑廊下偷懒不说,还敢使唤交泰殿的掌事,找打了是吧。”

    那一脚刚好揣在了膝窝里,老公公哐当一声跪在了地上,连带着扶着他的盛澈也差点没站住,却又不敢发作,只能正正自己歪掉的官帽,又扶起了那个已经跪在地上的老人家。

    正尘赶忙上前阻止:“行了,我这初来乍到的,听老公公讲些新鲜事,这刚到兴头上你们来了,真是没趣。”

    内务府的管事们都是人精,立刻有眼力劲儿的点头哈腰道:“这老袁头在宫里待一辈子了,犄角旮旯的事都能说道说道,若正尘公公想听,那我待会儿便让他去交泰殿送冰,再给您讲上一段。”

    老公公方才跪的那一下不轻,如今大约是走不动道了,站在那都颤巍巍的,天本就燥热,如今他背上的衣裳已经浸透了。

    别说送冰了,许是走动都费劲。

    正尘瞧了一眼低着头磨后槽牙的盛澈,却没回绝那管事的:“行,让他送吧,不过你们多叫些年轻力壮的,这月份冰金贵,他这身子骨把冰送到也化了一半了,免的耽误我们家娘娘用。”

    掌事的赶忙应承:“那是自然,绝对不耽误交泰殿的用度,我立马吩咐下去。”

    内务府这边也没查出点名堂,盛澈和正尘便急吼吼的往回赶,中间还在宫道上碰到了当值的冯和槿,他越是喊正尘,那小子蹿的越快,惹的冯和槿一头雾水,却也没闲功夫追上去询问。

    盛澈当下刚回宫,袍子才褪掉,便听见殿外奴才传唤陛下驾到,她赶紧官帽一摘,躺回了榻上。

    赵倾城轻手轻脚的坐到塌边,本想把她盖的有些严实的被褥往下扯一扯,可眸子却在某处定住了。

    盛澈这厢闭着眸子什么都看不到,却感觉身旁之人走开片刻又折了回来,紧接着冰凉湿濡的帕子便触到了她的脸上,仔仔细细的从额头到脖颈,好一阵子擦拭,盛澈终是装不下去了,一骨碌坐起身,柳叶一般的弯眉蹙了起来,小声对面前人讨好道:“我错了。”

    赵倾城拿着帕子,又在她耳垂旁擦了擦,倒听不出不悦:“谁给你脸上涂得姜粉,怎么还涂到耳朵上了。”

    被抓了个现行的盛澈窘迫的挠挠耳廓,眼睛提溜圆的盯着面前瞧不出情绪的人,试探着问道:“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装病吗?”

    “你现在说也不迟。”赵倾城一副不急不躁的模样。

    她抿抿唇角:“我想让你多陪陪我。”m.

    虽然这话说的十分违心,但盛澈晓得这法子对赵倾城适用,他最吃这一套了。

    然而,这次却没奏效。

    赵倾城有意无意的捻着她的耳垂,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这由头编的不错,但方才听冯和槿禀报,说正尘带着一小太监去了内务府,那小太监面色暗黄身形消瘦,是你吧。澈儿,说谎可是不乖的。”

    就知道偶遇冯和槿那小子不是什么好事。

    可盛澈却也不想让赵倾城掺和到这件事里来,毕竟他一出手,后宫之中便是兵荒马乱,只会打草惊蛇让投毒之人暂且收手,但斩草要除根,盛澈绝不允许有一把刀日夜的悬在她头上。

    “我听说太后娘娘被关了禁闭?”她试图换个话茬来掩护自己。

    果然,这步棋没走错。

    赵倾城神色变了变:“你是如何得知的?”

    盛澈赶忙往前凑了凑:“你果然把太后给禁足了,为何要关她,和我有关吗?”

    她在那老太监的只言片语中察觉到太后被禁足的时间恰好与自己吐血的时候临近,但赵倾城当时晓得吐血之事是正尘所为,犯不着再和自己的母后置气吧。

    “与你无关。”赵倾城状似无意的答道,却还是不自觉的措开了他那本是深沉的眸子。

    盛澈又往前凑了凑,歪着头道:“赵倾城,说谎可是不乖的。”

    他蓦的愣了一瞬,才察觉出这话他方才说过。

    这小土匪,倒是会有样学样了。

    “我与太后之间有些事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的,澈儿你只管好生的在我身边待着,万事安心即可。”

    言毕,他把人捞进怀里,大掌拍拍她的后背:“别以为装病之事能蒙混过去,害我担心了好几日,总得给我个交代。”

    赵倾城是越来越不好糊弄了。

    她叹了口气,半遮半掩道:“樱宁病了,我怀疑有人给她下了毒,所以想查清楚,前几日去惊蛰轩走得急,确实是中了些暑热,好了后便偷摸溜去内务府查下毒之事,还没查出个名堂就被你逮到了。”

    哪知赵倾城却毫无波澜:“这后宫之中总有些拜高踩低欺善怕恶,她若是老实本分些也不至于被人迫害。”

    “她怎的不老实本分了?”盛澈很是不服:“樱宁连碰到别宫嫔妃都是绕着走的,最是守规矩了。”

    赵倾城却提醒道:“可她却与你亲近,与宫中最得宠的妃子亲近,这便是罪过。”

    他在这宫中待了二十四年,看惯了后妃们的争风吃醋陷害图谋,就连一向慈善的太皇太后手都不一定是干净的,想在这宫中安安稳稳的待着,避其锋芒是远远不够的,指不定哪一日你便被有权势的妃子相中做了棋子,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前些日子替崔芸惜顶罪的孙昭仪是,如今昏迷不醒的夏樱宁亦然。

    所以,与其让他的澈儿这么忍气吞声的做个不高不低的后妃,不如名正言顺的做东元的皇后,那样便没人能欺负她也没人敢再欺负她。

    盛澈恍惚了片刻,好似明白了赵倾城的话,即使他不再追问,也应猜得到本分的樱宁是因谁被害,分明是自己护不住樱宁反而连累她。

    此时,殿外有人传报,说是飞龙大营王骞邕将军进宫复命,赵倾城又不得已回了勤政殿。

    最近边关战事吃紧,看来一场硬仗在所难免了,一个朝代的皇权更迭便是这个国家最为薄弱之时,各藩国部落和西昭虎视眈眈,如今的东元朝看似国富力强实则内忧外患,即使赵倾城三头六臂也有分身乏术之时。

    两个人各怀心事,都不想把各自的为难加注与对方,或许在对方看来,这才是一种保护。

    送冰去交泰殿的奴才们在回去的路上忍不住议论,这老袁头命可真好,一把年纪了被交泰殿的主子看上,留在了宫中看管凤辇,那凤辇有什么可看管的,风刮不着雨淋不着的,最多十天半个月的擦擦灰,这可比他在内务府扫地当夜值松快多了。

    真不知道撞了什么大运!

    “内务府的那个老公公安排妥当了?”盛澈盘着腿坐在宫院的秋千上,自从上次这秋千塌了架把她摔伤,赵倾城便命冯和槿带工匠仔仔细细的桩了一遍,顺便还搭了蔷薇棚,春去夏来,这花藤已经盘满了木棚,把秋千架遮了个严严实实。

    正尘手上点着一盅熏香,像个跳大神的一样在盛澈身旁转悠,陛下可说了,若是九爷身上被蚊虫叮一个包,他屁股便挨一下板子,那他还不得再勤快点。

    “已经把人从内务府要来了,不过交泰殿里确实也没什么可让他干的,本来想着留下他,但咱们这不是待不久嘛,日后若是失了依仗不知道又被发配到哪去了。索性我便把他交给了春满公公,让他自己选个闲差,算是安度晚年了。”

    盛澈在秋千上被晃的安逸,听正尘这么一说忍不住道:“你说这老公公年岁得和楚殷先生差不多了吧。”

    正尘点着头:“我问过了,比楚老爷还大上两岁哪,掐算着楚老爷的曾孙也该满周岁了,他老人家真算是子孙满堂了。”

    这楚殷先生一生饱读诗书,却因家中贫苦无法打点州府,连年赶考却次次被名落孙山,后来灰心丧气以字画为生,日子本过的凄苦,后来不知为何被盛澈她爹请上了送青山做盛澈的开蒙夫子,顺便掌管送青山的杂事,这一晃也十六七年了。

    盛澈感慨道:“楚先生是有福气的人,话说送青山上的人被抓了壮丁,那楚先生一家应该不会受牵连吧。”

    正尘摘了朵蔷薇拨楞了一下盅里的熏香,慢悠悠道:“他和张婆婆一家住在山脚下,就算抓壮丁也轮不到他们啊,都六七十岁的人了,还能上阵杀敌不成。”

    也是,现如今楚殷老爷子一家应该躲过了风头又回了送青山,也不知他有没有让人打扫自己的寨子,她的寨子可是十峰九座里建的最漂亮的,不比这些上京达官显贵的府邸差哪。

    盛澈想着,后知后觉自己似乎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府邸图!我偷来的府邸图该排上用场了。”盛澈猛的从秋千上跳下来就往内殿跑。

    樱宁被下毒之事毫无进展,但盛澈却看清一点,想从规矩森严的内务府下手,没上头护着谁敢有这胆子谋害妃嫔,而不管是德妃还是贤妃,都和建承王这一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擒贼先擒王,何不从源头下手去查。

    也刚好要去查查那批失踪的乞丐和工匠之事,这建承王到底有何阴谋,但不管是何阴谋。她只管搅局便是了。

    第二日刚入夜,交泰殿便来人上报说皇贵妃娘娘喝了安神药早早睡下了,这摆明了是不想让陛下过去就寝。

    赵倾城甚是无奈,刚巧近日政务繁多,他处理完也该上朝了。便一口应了下来,然后又去正殿和武将们商讨战事了。

    月至中空,一道黑影翻着高墙便溜了出去。一只老乌贼的女悍匪皇城流浪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