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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九章:为母则刚(二)

    萧芷柔阴寒刺骨的目光死死盯着云追月,其中饱含愤怒、憎恶甚至仇视,令云追月心中一惊,连忙赔罪道:“柔儿,我承认此事是我思虑不周,利用柳寻衣报复洛天瑾确有不妥之处,但……但我从未忘记过他是你儿子,因此这么多年我一直暗中派人保护他,生怕他一不小心丢了性命……”

    “云追月,若非念及你对萍儿有养育之恩,我必杀你!”萧芷柔根本不想听云追月解释,语气冷漠地打断道,“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你将我儿害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这笔账我迟早与你算清楚!”

    说罢,萧芷柔蓦然转身,抬脚朝江边走去。

    “你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寻衣身陷险境,为娘的自然要去救他……”

    “不可!”云追月眼神骤变,厉声道,“你想害死自己的儿子吗?”

    “什么?”萧芷柔身子一僵,登时愣在原地,愠怒道,“你在胡说什么?”

    “眼下,柳寻衣身在临安城,背后有大宋朝廷撑腰,谁能伤他一根汗毛?休看江湖群雄叫嚣不断,实则柳寻衣根本没有性命之虞。”云追月耐心解释,“反之,如果你盲目行事,擅自跑去临安城救他,势必与追杀他的人发生争斗。你与柳寻衣本应素不相识,如果突然为他挺身而出,必会引起天下人的怀疑。如今,在江湖群雄眼中柳寻衣是弑主奸贼,你若出面帮他,绝情谷必将遭受非议。与此同时,湘西腾族也会被你连累。别忘了,义父已下定决心将你们的关系公告天下,难道你想让义父晚节不保吗?”

    “可是……”

    “非但如此!”云追月不给萧芷柔辩驳的机会,继续道,“柳寻衣眼下是朝廷的功臣,如果你与他冒然亲近,难保不会引起朝廷的怀疑。万一朝中有人诬陷他勾结江湖势力图谋不轨,则柳寻衣非但前程尽毁,而且还会有性命之忧。如果柳寻衣失去朝廷的信任和庇佑,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这……”

    “还有!”云追月炮语连珠似的说道,“你与柳寻衣亲近,难保不会令凌潇潇猜出你们的关系。如果让凌潇潇知道柳寻衣是洛天瑾的私生子,她为求斩草除根,势必愈发疯狂。说不定……她会将柳寻衣的身世透露给朝廷,万一有人借此弹劾,柳寻衣必将沦为众矢之的。你也知道朝廷的险恶,有些事根本不需要确凿的证据,流言足以杀人于无影无形。到时,朝廷非但不会再保护他,反而会杀他灭口,永除后患。殊知,洛天瑾的罪名可是‘密谋造反’,柳寻衣身为他的子嗣,岂能逃过一劫?”

    “这……”云追月所言在情在理,不禁令萧芷柔陷入两难之境,“你说的不错,凌潇潇曾派人去许州暗杀萍儿,可她与萍儿无冤无仇,为何痛下杀手?我思来想去,原因只有一个,她已经知道萍儿是洛天瑾的女儿,于是妒火攻心,不惜冒险杀人。”

    “既然她知道洛天瑾有一个女儿,则极有可能知道洛天瑾还有一个儿子。”云追月提醒道,“如果让贤王府的人知道此事,洛天瑾的拥趸们必会召回少主,主持府中大局。如此一来,凌潇潇将地位不保。她的儿子半死不活,根本无法与柳寻衣争位。因此,为保住自己的地位,凌潇潇绝不会放过洛天瑾的私生子。”

    “嘶!”萧芷柔倒吸一口凉气,一想到柳寻衣的处境,不由地方寸大乱,担忧道,“可凌潇潇会不会已经知道寻衣的身世……”

    “不会!”云追月言辞笃定,甚为坚决。

    萧芷柔柳眉一挑,狐疑道:“你为何如此肯定?”

    “因为……你尚未与柳寻衣表现出半分亲近,而柳寻衣又刚刚杀了洛天瑾,因此凌潇潇打死也不会想到柳寻衣是你和洛天瑾的儿子。”云追月意识到自己失言,故而匆忙搪塞。

    他并不想将自己与赵元、凌潇潇联手对付洛天瑾的事告诉萧芷柔,甚至不愿让萧芷柔知道自己曾去过洛阳城。

    “你的意思是……现在我不能和寻衣相认?”萧芷柔一心挂念柳寻衣的安危,故而对云追月的含糊其辞毫无察觉。

    “为保住他的性命,眼下不是相认的时候。”云追月重重点头,“柔儿,你武功再高,也不能与整个中原武林为敌。如今,清风是武林盟主,他和凌潇潇鸠占鹊巢,掌控着武林的生杀大权,在这个节骨眼上与他们为敌,无异于以卵击石。非但救不了柳寻衣,反而会害死自己,连累绝情谷甚至湘西腾族。”

    “这……”

    “不过,你也不必过于担心。”云追月缓步上前,趁机揽住萧芷柔的香肩,安抚道,“柳寻衣并不像你想象的那般孱弱,他若无真才实学,岂能在江湖中闯出赫赫威名?以前你不知道他的身世,他不一样在血雨腥风的江湖中活的好好的?由此足见,想取柳寻衣的性命绝非易事,你应该相信他有自保的本事。”

    “此一时彼一时,以前他有洛天瑾庇佑,又在贤王府身居要职,故而各路人马无不敬畏三分。可现在不一样,他变成弑主奸贼,江湖人人喊打,又如何自保?不行!我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寻衣身陷囹圄!”

    说罢,萧芷柔推开云追月的手臂,直言道:“我是他娘,纵使他犯下滔天大罪,纵使天下人都要杀他,我也要保护他。寻衣自幼颠沛流离,吃尽苦头,昔日我不知道他的身世也就罢了,如今我已知晓他是我的亲生骨肉,又岂能视而不见,坐视他被人追杀?”

    “话虽如此,但也要审时度势。”云追月提醒道,“你若盲目出手,非但不能帮他,反而会害死他。”

    “那……怎么办?”

    云追月稍作沉吟,义正言辞道:“为今之计,唯有静观其变。”

    “静观其变?”萧芷柔愠怒道,“什么意思?你让我放手不管?”

    “当然不是!听说金复羽已回金剑坞,欲东山再起。凭他的城府和手段,定不会甘心屈居于清风之下。相信我,用不了多久,江湖又会迎来一场巨变。”云追月笃定道,“待江湖有变,武林中人人自危,谁还有闲情逸致替洛天瑾报仇?”

    “云追月,你实话告诉我,洛天瑾……真是被寻衣杀死的吗?”

    萧芷柔没来由地一句问话,令云追月心中暗惊,不动声色地反问道:“为何这么问?”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这……”云追月心中反复琢磨着萧芷柔的心思,沉吟道,“江湖传的沸沸扬扬,又有凌潇潇和贤王府弟子作证,应该……是真的。但我毕竟不是亲眼所见,因此不能妄下判断,只能推测而已。”

    “也就是说,除凌潇潇和一些贤王府弟子外,没人亲眼看见寻衣杀死洛天瑾?”

    “应该如此。”云追月装模作样,一本正经地问道,“怎么?难道你怀疑此事有假?”

    “我曾与寻衣有过数面之缘,虽接触不深,却也对他的脾气秉性略知一二。”萧芷柔一边回忆着过往的一幕幕,一边喃喃自语,“我总感觉……他不会对洛天瑾痛下杀手。”

    “为何?”

    “昔日,他为完成洛天瑾交代的差事,不惜冒着生命之险从忘情崖一跃而下。”萧芷柔伸手遥指着夜幕苍穹,那是忘情崖的方向。

    “由此足见,柳寻衣为完成差事可以不顾一切。他能为洛天瑾无视自己的性命,也能为朝廷无视洛天瑾的性命……”

    “也许吧!”萧芷柔无意与云追月争辩,此时的她心情十分复杂,语气分外悲凉。

    “柔儿,此事因我而起,我绝不会坐视不理。”云追月为讨好萧芷柔,主动请缨道,“就算不为柳寻衣,只为你,我也不会让他出事。这件事你不便插手,不如由我派人暗中保护柳寻衣?也算……弥补对你的亏欠。你说的对!你、我、洛天瑾之间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是我们之间的事,不必牵扯到晚辈身上。”

    “如果你能早些明白,寻衣何至于受这么多苦难?”萧芷柔冷冷地说道。

    “柔儿,如果你想惩罚我,我绝不推辞。”

    如今,洛天瑾已死,云追月心知萧芷柔不可能再对其他男人动情,故而面对她的叱责,非但不再像昔日那般敏感,反而如打情骂俏一般,甚至颇为享受。

    “柔儿,如今女儿在你身边,儿子由我保护,这回你可以高枕无忧了?”云追月一边说着,一边“漫不经心”地向萧芷柔靠近,“今夜,月光皎洁,温润如玉,像不像我们小时候在湘西看到的月光?”

    “我没有云圣主的雅兴,你自己慢慢赏月吧!”

    萧芷柔何尝不知道云追月的心思?但她却丝毫不解风情,更不给云追月回忆往昔的机会。

    “记住你今夜的承诺,如果我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必将你碎尸万段!”

    虽是一句威胁,但在云追月听来非但不觉的刺耳,反而如闻天籁,倍感动听。

    常言道“情人眼里出西施”,在今夜的云追月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放心!为了你,我一定不会让柳寻衣有事。”

    “哼!”

    萧芷柔轻哼一声,不再多言,转而飞身跃上船头。

    云追月痴痴地望着萧芷柔渐行渐远的窈窕倩影,嘴角不禁扬起一抹二十几年未曾绽露的会心微笑。

    “柔儿,早晚有一天我会令你回心转意,重新回到我的身边……”

    ……七尺书生的血蓑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