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平安

    警方在竭力调查和尹天野相关的人员，暂时一无所获。

    许诺被送进了急救室。霍子钧坐在医院的手术室门外，脸色紫寒，彷如一座饱受暴风雪蹂躪的冰雕。

    程璇呆滞地坐在长椅上，双眸空洞得宛如失去了灵魂。

    霍子钧的手机响起，是个陌生的号码。他陡然一震，深吸了口气，才能伸出颤巍巍的手指按下接听。

    「vince……」

    那是天使重回人间的声音。

    --

    便利店里，店员报了警，给简唯琳和朗朗饮料和麵包。

    朗朗吃得狼吞虎嚥，眼下泪跡斑斑，嘴角却掛着烂漫的笑，仿佛过去暗无天日的两天只是一场恐怖游戏，吃上美味的麵包，什么恐惧都烟消云散。

    简唯琳为朗朗擦了擦嘴角：「慢点吃，别噎着。来，喝口奶。」

    虽然简唯琳的身子还在死里逃生的后怕中颤抖，她还是儘量多吃几口麵包。无论何时，身体都需要能量去应对猝不及防的磨难。

    店外响起了警笛声，当几名警员走进便利店寻找简唯琳时，她高悬的心终于缓缓回归大地。她本想抱起朗朗跟着警员上车，却发现自己一鼓作气撑起的力量已经随着她落下的心消散了。甚至她的双腿也发颤得难以行走，由警员搀扶上了警车。

    朗朗靠在她怀里，稚声问道：「我们还会被关起来吗？」

    简唯琳轻抚他的头发：「不会了，警察叔叔来了，坏蛋就要逃跑了。」

    警车去到警局，简唯琳牵着朗朗下车，就被冲来的霍子钧抱了个满怀。他的全身发颤，怀中的温暖终于让他确认简唯琳平安回来。

    简唯琳紧绷了三天的肌肉像是泄了气的气球，再也支撑不了她的身体。

    霍子钧坚实的双手撑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激动地安抚，「没事了，琳，没事了！！」

    简唯琳再也忍不住在后怕中痛哭。

    她和朗朗真真切切地在地狱边缘走了一圈，她俩的生死就在那个女人的一念之间。

    庆倖，那女人保住了最后的良知。

    程璇也冲上前来，抱起了朗朗。朗朗紧搂着她，霎时哇哇大哭。

    警员们相互对视，都安心地松了口气。绑架犯把肉票平安放回来的例子并不多，这次真是万幸。

    等几人的情绪稳定下来后，警探就带简唯琳和霍子钧去录口供。

    简唯琳喝了口热咖啡，既提神又暖身。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警探直截了当。

    简唯琳：「绑架我们是一男一女，男人一心要我们死，但那个女人最后还是把关着我们的地下室开了锁，我和朗朗就逃了出来。」

    警探诧异：「那女人放了你？」

    「那个女人虽然看起来满脸风尘味，但我感觉她看朗朗的眼神是温柔的，不是完全泯灭良心的女人。于是我借机为她看病，给她开了药方，释出善意。最终她还是放了我们。」

    警探会意点头，然后拿出几张照片放在简唯琳面前。简唯琳一眼就认出了绑架她俩的男女。

    男人叫尹天野，女人叫许芳洁，是尹天野的女友。

    警探：「警方会发佈通缉令。」

    录完口供天色已经大亮，简唯琳的情绪完全平復下来后才留意到霍子钧衣服上班班驳驳的血跡，震惊：「你身上怎么有血跡？你受伤了？」

    霍子钧摇头：「不是我的血，是许诺的。他被枪击伤了手臂，在医院治疗。」

    坐车回饭店时，霍子钧说出简唯琳和朗朗被绑架时发生的事。

    简唯琳震骇不已：「尹天野不仅想要钱，还要你们的命。」

    霍子钧点头：「我们已经有所准备，但许诺为了帮我还是受伤了。」

    简唯琳紧握他的手：「他会没事的。」

    霍子钧长叹口气：「当时子弹横飞，生死就在一线之隔。如果许诺没有伸手拉住我，我可能就摔倒，被子弹打成了筛子。现在想起来，好像又回到十年前我和他一起捣破黑帮巢穴时的惊险。那时候是初生之犊，现在却是毛骨悚然，心有馀悸。」他看向简唯琳，「最让我害怕的是，当尹天野发现杀不了我们，就放狠话要杀了你和朗朗。那时我几近绝望。」

    当简唯琳被尹天野逼着走入地下洞时，她也同样绝望。只是当朗朗依靠在她怀里颤抖时，她的心涌起了莫名的力量支撑着她分崩离析的信念。

    她不能垮下！为了朗朗，她不能垮下。

    简唯琳靠着霍子钧的肩膀：「我和朗朗都平安回来了。」

    霍子钧紧搂着她，吻了吻她的额头：「幸好许芳洁良知未泯。」

    「尹天野拿走了那么多钱，如果他发现我们还活着，会不会再策划行动？」

    霍子钧眉峰压目：「只要是存进银行的钱就一定留下痕跡。除了警方，我也会找私家侦探和骇客追查。我不会放过他，许诺也不会放过他。」

    简唯琳点点头，恨声：「尹天野对一个三岁孩子也能如此冷酷无情，绝对不能放过他。」

    --

    两人回到饭店。简唯琳的情绪平伏后，身体的疲累就如破堤的洪水般涌出。

    霍子钧拿来了安眠药：「吃一颗安眠药再睡吧。我怕你今晚会做噩梦。」

    简唯琳会意点头，吃下药不久后，就在霍子钧怀里沉沉入睡。

    当她再醒来时，看见房间一半的窗帘开着，霍子钧正坐办公桌前看着电脑。

    简唯琳感觉全身酸软无力，勉强撑起身体。霍子钧看见她醒来，急忙走去给她倒了杯暖水。

    简唯琳喝了口温水，喉咙的乾涩舒缓了不少。

    「几点了。」

    「下午三点。」

    简唯琳惊讶：「我睡了那么久。」

    霍子钧撩起散落她脸庞的发丝：「睡得好吗？」

    简唯琳有些呆滞：「脑子钝钝的。」

    「需要看医生吗？」

    简唯琳笑了笑：「我就是医生。」

    「可是你不能给自己下针。」

    简唯琳掀开被子下床：「我能给自己开药。」

    霍子钧开车带简唯琳青去唐人街的中药行，简唯琳端详着店铺里的百子柜，向店家借来纸和笔写下药方。

    老闆好奇地瞄了一眼，眉头疑惑地皱起。当他接过简唯琳的药方时，戴上眼镜细看，再上下打量简唯琳，「你是位中医师？」

    简唯琳点头：「对。」

    「是不是你给阿洁，额，许芳洁开过药方？」

    简唯琳双眼霎亮：「对，我给她开过药方，她来这里配药？」

    「她前天来过，说要配一个月的药。我一看着药方就知道医师很有本事。」

    「你知道她住在哪吗？」

    「她之前住家我知道，不过她要搬家了，好像是要去墨西哥还是哥伦比亚。唉，去这种地方，真是没事找麻烦。」

    刚好，电视新闻中播放了尹天野和许芳洁的通缉令，老闆看见新闻中许芳洁的照片，双眼震惊得瞪成铜铃。

    霍子钧借机和老闆聊起尹天野和许芳洁的事。老闆说他没见过尹天野，但许芳洁就是常客。七年前她三岁儿子因病去世后，她就经常来开些寧神的中药。

    简唯琳霎时明白许芳洁看朗朗的眼神中一抹轻浅的温情。她儿子去世时就像朗朗那么大。

    「我猜尹天野应该是孩子的爸。我看过她儿子的照片，背包上写着『尹』字。」老闆仔细回想后说。

    霍子钧和简唯琳对视一眼。难怪尹天野绑架朗朗而不是程璇，他应该把儿子的死也算到他们头上。

    难怪尹天野根本没打算在收钱后放人。

    万幸，许芳洁还保留着人性最后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