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5.羊与人

    “这可还真是一座自由之城啊，百无禁忌。”

    三姐妹在这边缘城区绕了好几圈，但也只是一路游览，啥都没做，末了，多萝茜开口如此感慨着。

    这罪恶之城的名号自然是外界人给的，城里的恶人们却从来不会这样称呼，他们更愿意称呼这座城为自由之城，因为在这里，只要你有本事，手段足够，那么你就将获得真正的自由。

    事实上这里也确实自由。

    虽然城主命令城里禁止动武，但是就和之前宅魔女在街上看到有人走着走着人就躺了的情况一样，这个禁止动武其实更像是禁止动武了还被发现。

    因此，在这里，身怀着特殊能力，可以杀人于无形之中的超凡恶人们是真的名目张胆，肆意妄为，享受着他们那强权的自由。

    这一路上，三姐妹看到有恶人就这么直接走进了别人的家里，吃着别人家的饭，玩着别人的老婆，打着别人的娃，但是那男主人却只是目光空洞的呆坐在门口，麻木的听着屋子里女人和孩子的哭喊声还有那恶人得意而猖狂的大笑。

    男人所能表达的最浓烈的情绪也就只是把脸埋进了手中，无声的呜咽着。

    他一个凡人面对这样的超凡恶人是真的无力，他就算是满腔怒火的试图反抗，最终也只能白送了性命。

    当然，或许有人说与其这么窝囊的活着，不如慷慨的死了，但是他自己的命没了也就没了，可是家里要是真的少了他这個顶梁柱，那么老婆孩子之后怎么办？

    到时候欺负他家人的可就不只是这些超凡恶人们了，这左右邻居谁家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末了，那个恶人从屋里走出来，看着门口这个窝囊的男人，不屑的啐了一口，骂了句窝囊废，就丢下一个铜板在这个男人头上，然后扬长而去。

    男人则看着那枚从他头上掉落的铜币，眼神中一瞬间闪过抑制不住的怒火，但是最终还是忍住了，叹了口气。

    这也是城里的规则，给了钱就不算强迫，算交易。

    男人最终只是麻木的将那一铜板丢远了，这种钱他就算饿死也不会要。

    只是，他不要，有的是人要，那铜板很快就被人捡走了。

    其他的人家里，有些男主人或者女主人也都是麻木的接过那些恶人的钱，有些脸上还露出谄媚的笑容。

    然后这些人又带着一些犹豫，但是最后坚定的走向了旁边那几户忍无可忍试图反抗的邻居的家里，之后又是一番鸡飞狗跳，隐约传来女人的惨叫，孩子的哭闹....

    而遇到只是这样玩玩就走的恶人在这里甚至算是幸运的了，有些恶人丢下几枚铜板，随后便一脚踹开那抱着他腿苦苦哀求的女人，随后从那家里拉着一个孩子离开。

    有些恶人则是一脸神清气爽的走了出来，但是那屋里却再也没有了一点动静，死寂一片。

    有的屋里肉香四溢，随后几根白骨被人随意的从窗边丢了出来，随后被路边的野狗叼走。

    说来也是奇怪，这边缘城区人都是面黄肌瘦的，但是流浪野狗倒是一个个膘肥体壮，皮毛油亮光滑。

    ........

    种种所见，这里确实是恶魔的城市，真实不虚的人间炼狱。

    而目视着这些，三姐妹反应各异。

    年纪最小的爱丽丝此时已经怒火难耐，她数次想要的上去揍人，就如同她之前一个月所做的一样，小魔女还是个挺有正义感的。

    只是....

    “这里可是你家的地盘，城主是你舅舅，副城主是你母亲，爱丽丝，你觉得你能彻底的解决这个问题吗？况且，这样的事情等你之后成为武装魔女之后，那可就太常见了。”

    多萝茜拦下了这个怒不可遏的妹妹，然后脸上甚至还带着笑容的如此问道。

    随后，爱丽丝陷入了沉默，随后小魔女眼中开始有些迷茫，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陷入了低迷。

    而看着妹妹这突然消沉的样子，宅魔女微微有些不忍，但是终究还是没有出言安抚小魔女。

    倘若爱丽丝真的是个凡人的话，那么她还会想着这只是个13岁的孩子，确实不该让孩子看到这些。

    但是爱丽丝是个魔女，还是个以成为武装魔女为志愿的魔女，那么这些东西她迟早会看到的，早点接触也不是什么坏事。

    就这罪恶之城的惨状这才哪跟哪啊，这里与魔女世界那璀璨辉煌的浮空岛下的累累白骨相比，不值一提，宛如神明一般活在天上的魔女可见不到那地面世界上的种种悲哀。

    爱丽丝要是连这个都接受不了的话，那么等她从魔女学院毕业之后，离开了家与学校的庇护，接触到真实的魔女世界的话，那么她日子可就没法过了。

    回想起幼年时与亚当一次在地面流浪时的一些见闻，多萝茜叹了口气。

    真的，当年要不是有着心之誓约守护住本心，她指不定早就不知道被磨损成啥样了。

    “所以说啊，老老实实的当个宅魔女多好啊，不要闲着没事去咸吃萝卜淡操心，那只能给自己找罪受。”

    过于泛滥的善心只会令自己饱受煎熬，无能为力的现实更是只能让人在绝望之中沉沦，成年人的世界里从来不是黑白分明这么简单，要想日子过得去，就总要学会说服自己。

    宅魔女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锤子，然后摇了摇头。

    这样的信仰能拯救他上辈子的故乡，却在魔女世界之中终究不是那么的适配，毕竟人人平等还能理解，但是你想要让人与蚂蚁平等，这就有点天方夜谭了。

    理想是美好的，但是现实就是这么的残酷，早点接受现实比较好。

    不是所有的穿越者都能当救世主的，以她的能力最多也只能拥有一个家，然后在家里自娱自乐了。

    要不还能咋滴，屁股决定脑袋，这句话才是真理。

    毕竟我自己的同胞都还没吃饱穿暖呢，哪有那闲工夫关心异种族的死活。

    无论多么高尚的信仰都不可能拯救魔女世界，魔女们那无底洞一般的胃口可不是你搁这光画饼就能满足的，这就像野兽饿了就肯定要狩猎一样，魔女世界饿了，自然要对外征战，此乃西宇宙的定理。

    或许你还能说吃素也能活，但因为心疼食草动物就要求食肉的猛兽去吃素这真的合理吗？那被素食动物吃掉的植物的冤屈谁去伸张？

    就算是有猛兽真的听你的吃素了，但是之后营养不良的它又被其他不吃素的猛兽吃了这锅又算谁的？

    冰冷的宇宙之中从来只有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那什么道德，什么秩序，什么正义，什么邪恶，这些都不过是那一小群不用再挨饿受冻的智慧生物一厢情愿的自我欺骗罢了。

    弱小者的自由其实也就仅仅局限于选择一个你自己的活法而已，至于你活的开不开心，强者不在乎，世界不在乎，宇宙就更不在乎了。

    在西魔女世界，你要是真的想当救世主，那就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成为全知全能的神明，让一切都遵循你的意志，到时候一切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

    所以....

    “好姐姐你快点支棱起来啊。”

    宅魔女扭头看了看身边的迪妮莎，心里这么想着。

    毕竟要问西宇宙谁距离全知全能最近，那自然是魔女三王了。

    “多萝茜，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察觉到身边妹妹的目光，牧羊女小姐也是扭头，挠了挠脸，确定自己脸上没脏东西，她这才这么问道。

    “没什么，只是想问问迪妮莎你对这些有什么看法。”

    多萝茜自然是不可能实话实话，她只是如此问道。

    “这只是更加坚定了我的看法，靠着这么一群愚昧的家伙是没办法自我拯救的。。”

    迪妮莎倒是神色如常，虽然这一路上的遇到的种种悲剧也令她有些不忍，毕竟她在不久之前也还是处在与这群人别无二致的处境，她差一点就被教会的猎巫人烧死了。

    或许是这样的感同身受吧，她一开始好几次都差点出手了，但是最终却忍了下来，甚至越往后越来越平静。

    “多萝茜，你没有放过羊，可能不清楚，其实羊群之中有些羊是远比饿狼强壮的，只是即便是如此强壮，但是面对狼的袭击的时候，它们也只会瑟瑟发抖，根本不还击，哪怕它们只要胆子稍微大一些，锋利的羊角就能轻易的刺破狼的皮毛，让那些嗜血猛兽开肠破肚。”（魔法世界的羊和狼，不要带入现实啊。）

    “但是我每次放羊都有一个的秘诀，那就是我会当着羊群的面杀死一头狼，羊群会因此而敬畏我，我随后会将狼肉做成饲料，喂给羊群之中最强壮的那几只。”

    “慢慢的，我就发现，这群原本在狼面前只会瑟瑟发抖的羊开始变得不再害怕的，尤其是那几只吃过狼肉的，甚至会跟随在我身后，主动攻击狼。”

    “再往后，整个羊群甚至不用我出手，它们自己会在那几只肉食羊的带领下主动攻击狼，羊群之中食肉的羊也越来越多。”

    “只不过羊究竟也只是羊而已，它们的勇气仅限于此，虽然我的羊群不畏惧狼群，但是之前有次遇到了豹子，它们又不敢动了，直到我再次将豹子杀了，这群羊才再次恢复了勇气。”

    “羊群是就是这样的生物，它们本身是那么的无害，空有力量却不敢使用，但是它们又天然具备着野兽的慕强性，它们会本能的跟随胜利者，你赢了，她们就跟着你，但是一旦遇到新的没见过的敌人，它们就又会开始犹豫不前，直到确认你依旧是胜利者。”

    “羊群只会也只敢跟随胜利者前进，它们的勇气仅限于此。”

    牧羊女小姐并没有直接回答多萝茜的问题，而是先讲述了这么一个故事。

    故事结束，她这才看着面前的平民窟，然后叹了口气。

    “在我看来，这就是一群最原始的羊，它们需要代表胜利的牧羊人赐予它们勇气。”

    “但是，多萝茜，羊就是羊，它们只会跟随胜利的那个，靠着它们去战胜教会是不现实的，它们最多只能成为你的供养者，而不是力量，当你面对危险的时候，羊群是靠不住的。”

    迪妮莎其实是有些期待多萝茜之前所说的人定胜天的观点的，但是在这贫民窟里，她却看不到任何一点胜天的期望。

    就如同她麾下那其实已经能生啖狮虎的羊群面对教会的猎巫人的时候就一点用处也派不上一样。

    当然，这也是因为她不够强，没能在面对猎巫人的时候依旧维持着胜利者的人设，否则的话，狂暴的羊群其实能淹没那只猎巫人小队。

    但是这有啥用呢，再厉害的羊群其实也只能巩固她的力量，而不是帮助她突破极限，那羊群也就虐菜好使。

    已经在羊群身上吃过一次亏的她并不希望多萝茜也重蹈覆辙。

    倘若现在再给她一次机会，迪妮莎肯定是直接杀掉一些羊自己吃肉，然后好把自己养得更强壮一些，她发现危急时刻真正靠得住的还得是自己。

    只有自己赢了，羊群才能有勇气跟着赢。

    多萝茜：“.....”

    我去，你这什么羊啊，咋这么凶残？

    听完这好姐姐的话，宅魔女有些懵逼的眨了眨眼睛。

    她总觉得迪妮莎口中的羊和她印象之中那美味的羊肉串不是同一个物种。

    只不过....

    “人与羊终究是不同的，人有思想有情感，而羊没有，对于羊而言，自身的存活就是最重要的东西，但是对于人而言，总有些东西是高于生命的。”

    多萝茜则是握紧了手中的锤子，如此低声呢喃着。

    虽然这信仰救不了西宇宙，但是倘若是仅仅只是让底层人们少些苦难的话，这却已经足够了，那么这还有啥好纠结的，这又不是现实，只不过是魔女之夜的大梦一场而已，梦里难得张狂一次，问题不大。

    宅魔女心里如此想着，然后不再充当旁观者，她选择了入场，径直来到了那个一开始男人的家门前，然后敲了敲门。

    “你好，能耽误一下你们一家一点时间吧，请问你们要不要来点信仰，反正不要钱，多少信一点咋样？”

    ...宅魔女挥舞着锤子敲门中...咸鱼成仙的武装魔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