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暴风骤雨般的独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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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厅内，杯觥交错。 各种灯盏高低错落，插花陈设，餐食器具，在高阔的重重灯影下，整齐叠放。 社会名流举杯交流，围聚交谈,还能看到不少衣着华丽的女性掩面轻笑。 小提琴手拉动琴弓，带动羊肠线发出富有韵律节奏的颤动，那挪动的手指，轻慢的微摇，那一下下的节奏，那仿若注入灵魂般的律动，让音乐的符号像是在空中飞舞。 “?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 三分钟的时候，榊原乐莫名觉得这段小提琴非常熟悉，总觉得在哪里听过，不由自主地就被勾起了兴趣。 他凑过头，向身旁正在喝果汁的天海七明月问道：“这段音乐你有没有听过？” “卡门幻想曲，很经典的曲目。” “我记得七明月你房间里也放了小提琴。” “兄长是想让我为你单独拉一次小提琴吗？” “也不是不可以。” “兄长倒是想得好，可惜七明月的小提琴只拉给自己和姐姐听。” 天海七明月用叉子插起了一小块切下的，放进小嘴里，慢慢细细的咀嚼。 榊原乐看出来了，她现在有点不想和他说话的样子。 大概是小恶魔被大恶魔给压制了一次。 现在心情很是不悦。 像这种情况，榊原乐觉得不能过多打扰她，得让她自己稍微冷静一会儿。 另外，这晚宴的牛肉是真的赞，咬一口能冒出满口的肉香嫩汁。 他看旁边阿铃那丫头都不知吃了三块了。 她好又好吃，偏偏还要在外面装作精致优雅的模样。 让榊原乐忍俊不禁。 坐在沙发另一头的榊原铃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起头来就发现了他的笑。 “哼。” 贝雷帽，学院风洁白长裙的榊原铃鼓了一下自己的半边包子脸，别过头，微扬下巴,然后继续吃牛肉。 可爱。 天海叔和老妈在宴会厅里与人应酬，不和自己这些小辈玩儿。 榊原乐坐着呆了几分钟,听到有人喊自己。 “榊原君。” 他一抬头，才发现是小林夕月，还有她的母亲——榊原乐记得是小林早惠夫人。 东道主在场，天海七明月也放下了手中的东西，站起身来，打了声招呼。 榊原铃虽然好吃，但她也知道什么时候应该起身打招呼。 “太太晚上好。”榊原乐先是自然地对夫人打了声招呼，然后又对小林夕月笑着说道，“还有小林同学，祝你今天生日快乐。” “啊...?”小林夕月在他的笑容下显得似乎是有点呆，大脑处理速度很慢，“谢谢榊原君，还有上次的事情也是，谢谢。” 对面的榊原铃看到这儿，心想老哥的表现不赖嘛。 小林早惠转身，从侍者手中托板上，拿起了一个檀木小礼盒,交递到榊原乐的手中。 “这是？” “这是礼物，为了感谢你上次的出手相助。” “可不是有过礼物了吗？” “那是小林单独送你的,作为母亲，我自然也要有一点表示。收下吧，难道想让我欠你一个人情？”小林早惠带着些许开玩笑的意味打趣道。 不得不说这话术真是厉害。 榊原乐还真不好拒绝。 “那我就收下了。” “嗯，收下好，平时你和小林也可以多交流交流。没事的话，来我们家坐坐也行，多些客人，总是多些生气。” “那就，谢谢小林夫人了。” “太客气了。” 小林早惠夫人和蔼出笑：“抱歉打扰到你们用餐了，不知道有没有怠慢或者不满意的地方？” “没有，至少那个大分量的牛排，光是我妹妹就吃了三块。” 欸？！ 发现大家的目光向自己看来，榊原铃表现得不知所措，矜持的脸蛋有些泛红，她心想老哥你这不是在间接告诉人家我食量大么！ 太可恶了！ 小林早惠夫人完全不在意这一点，反而被榊原乐略带玩笑意味的话逗笑，甚是有趣地笑道：“没什么没什么，能吃也好啊，哈哈，我家小林就不怎么吃饭，导致现在身体很弱，跑两三步就没了力气。” 榊原乐本来还想借着榊原铃继续接下话题，调和气氛，却不想直接被她给瞪了回去。 “对了，榊原君你在前几天明德义塾的联合月测里是第三名吧。” “并列第三罢了，其他几个校区的后续几名也只比我差了一分，距离第一第二差了十几分。” “谦虚了，那也非常不错了啊。你现在有参加什么社团吗？” “弓道部。” “弓道部好啊。有交往过女朋友吗？” “女朋友？没有。” “有什么喜欢的女生吗？” “这个...” “妈，人家是同学。” 幸好小林早惠夫人的一套盘查被小林夕月即使阻止了，不然榊原乐的老底都能被掀出来。 她双手合拢在前，带着歉意地弯下腰： “抱歉了，榊原君，天海部长，还有铃酱你们慢用...我和妈妈再去其他其他见见客人。” “唉，小林你别着急啊，我多问问，下次就没机会了。” “快走啦快走啦！” “好的，没问题。”榊原乐自信笑道。 在小林母女两人走后，三人重新坐下。 天海七明月率先开口说道：“兄长可真会能拈花惹草。” 本来榊原铃和七明月是不对付的，可是在听到这句话后，她立马点头，“就会拈花惹草！” 榊原乐心里自然是大喊冤枉。 真的是冤枉！ 窦娥都没他冤。 “我那是作为同学正常的帮忙啊。” 天海七明月不可置否：“那换一个话题，兄长现在要好好掂量一下自己的身份了，你现在可是爸爸的继子。” “这怎么了。” “爷爷只有爸爸这一个儿子，而爸爸又只有我和姐姐，也就是说，没有男丁。” 榊原乐思忖片刻，理清了关系，像是念白一般娓娓道来：“你爷爷的集团，要我来接手？我或许将继承几万亿的资产？” 对面吃牛排的榊原铃听到这儿，激动到差点咬到舌头。 “什么？！老哥要接手几万亿的资产？！！！” 她的眼睛，已经金钱填满，写满了“快养我，赶快养我！”的信号。 榊原乐满头黑线。 这八字还没一撇，而且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真假？” “当然了，不过前提是兄长得改姓天海。而且光是爸爸继子这个条件是不够的，兄长还要入赘我们天海家，不说主系，旁系至少也要娶一个。” “主系就是你爷爷那一脉？” 榊原铃没有听懂这句话里的深层含义，可是七明月懂。 她随手插起一块鹅肝，举在面前说道： “前提是兄长要足够优秀，爷爷不会从根本上蔑视一个的人格，但也不会让自己孙女嫁给一个什么都没有穷小子。” “要是互相有很深的感情呢？”榊原铃问。 “打破阶的爱情一直都存在，并被歌颂，这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但是，那只是大多数人作为看客的观感，谁不喜欢一个穷小子爱上一个大小姐的故事呢？不过真正落到自己头上就是另一回事了。爷爷还是不会同意。” 天海七明月说道到这儿，喝了一口水。 “比如，妹妹酱突然在某一天带回来了一个没有素质，流氓回家，那家伙不学无术，偷懒成性，只是宣称自己和妹妹酱是真爱，妹妹酱也要与他永远在一起。现在父母不同意，她就要和他私奔，兄长会同意吗？” 榊原铃：“？” 榊原乐不假思索地回答：“那肯定不可能啊，阿铃肯定是被那家伙骗了。” “所以，那些大小姐的父母也是这么想的，自家女儿受到了穷小子的欺骗。” “我也是这么觉得。” 柏莎·海克雅微笑着走了过来，天海七明月在看到她后，原本刚恢复一点的心情瞬间没了。 “七月还在生妈妈的气？” “怎么会，您可是母亲。” 柏莎·海克雅知道女儿的性格，天海七明月也清楚她是在拿自己开玩笑。 这只是一件小事，完全没必要生气。 至于为什么要在言语上那么针锋相对，那只是心中的气还没有捋直罢了。 榊原乐问道：“九琉璃不是和阿...姐姐上厕所去了吗？” “还是小乐姐姐喊得甜，我喜欢听。”柏莎·海克雅和蔼地笑道，坐到了他的身边，幽幽香气扑鼻而来，“九琉璃刚才一直在和一些主动和她说话的人说话，现在被邀请去弹钢琴了。这首曲子过了后，大概就到她了。” 小提琴的乐队在宴会厅左侧，右侧的平台则放着一架醒目的钢琴。 榊原乐朝那边看过去，已经渐渐听到了这首曲子的尾声。 正如夫人所说的那样，在一首钢琴曲演奏完毕之后，那位演奏者向大家弯腰行礼，走下了台。 钢琴曲的落下，让大家自觉得压低了声音。 安静了片刻，天海九琉璃一个人独自走了上去。 柏莎·海克雅也停止了和天海七明月的谈话，看了过去。 “这可是特别节目哦，提前安排好了的。” 天海九琉璃踩在反光的台面上，步履轻盈，她的出现，那醒目特别的发色，落落大方的身姿，很快就吸引了台下的一大片人。 随着她的入场。 榊原乐总觉得四周的气氛变得压抑了——倒也不是说压抑，而是那种近乎于古老剧院开场时的沉寂。 并且声音变得安静呈波浪式扩散，很快就辐射到了天海茂典这边。 “天海先生，那是您的女儿吧。”正在和天海茂典商量着法务事宜的一位某公司高层董事，看到了出现在钢琴上方的天海九琉璃。 “是的。”天海茂典也暂时结束了谈话，看向那个方向。 “光从气质方面，就能看出很是出色啊。”那人感叹到。 天海九琉璃毫不露怯地站上了舞台，她在向大家的视线微微弯腰行礼后，立刻获得了像是鼓励一般此起彼伏的掌声。 浪潮一般，绵绵不绝。 她来到充满黑色光泽的钢琴前，手指放上了骨色的琴键。 左侧，一众西装革履的小提琴手，双簧管手，大提琴、长笛乐手，翻过厚厚的乐谱，正等待这舞台对面，那位少女的信号。 他们早就收到了消息，这次要演奏的乐曲。 谢尔盖·普罗科菲耶夫G小调第二钢琴协奏曲。 整个宴会厅都安静了下来，似乎是在等待着一个信号...... 天海九琉璃表情认真，她的发丝在灯光下仿若昭示着莹亮的光。 她平了口气，纤细的手指按下了沉重的琴键。 钢琴舒缓的三连音节如童话般娓娓道来，像是水滴坠入了幽静的湖面，片片涟漪扩散开来。在场的人们都不由提紧了心，抓紧了耳朵。 榊原乐心想不错，打算好好听听九琉璃的钢琴怎么样。 很快，乐曲由舒缓，加入了些许高亮的音节，小提琴手开始齐声喧鸣！随着大管厚重声音的加入、那小提琴逐渐上抬高的声调！尖锐的声响不禁让人心胸提紧，止不住地憋了口气。 钢琴稳步攀升，钢琴的八度音节忽上忽下！ 乐曲在她的指尖酝酿，喧鸣。这段旋律像是一片未知大陆上的各方势力暗潮涌动，他们在阴影里做足了准备，对着敌人虎视眈眈，一场惊世骇俗的战争即将爆发。 这时候！ 一个爆发点！ 钢琴的声音忽然在九琉璃的手中随意宣泄，它们在空中飞舞，飘扬，充斥满整个大厅，史诗一般的浓重。 一步步上扬，一步步升高，一步步攀升...这一刻！ 仿佛所有的阴谋，都在她的一处短暂急促的音型上得到完美的宣泄！ 舒服之极！ 人们脸上顿时露出释然。 远处观看的榊原乐都不禁长舒了口气。 爽快！ “九琉璃的钢琴这么厉害？” “兄长不要说话，安静听。” 这段乐曲还没有完，一处高潮得到抒发，交响乐突然变得庄重，肃穆，并且越来越多的乐器开始加入、喧鸣。整个宴会厅都被音乐所填满，激烈程度呈几何倍的上升！ 前方激昂的乐调只是沉淀。天海九琉璃的双臂开始成倍地加速，她闭着眼睛，皱着眉头，仅凭感觉，敲出一个个又重又快又响亮的音节，她交替演奏的双手出现了幻影，令人耳鼓打颤的乐曲疯狂暴风骤雨般地疯狂浮现！ 在她的带领下，小提琴加速，大提琴加速...一切都在加速，整个交响乐队都在拉高拉快了节奏。 这一段的激昂，让榊原乐不自觉地注目，将双手握紧。 小提琴手死死将琴板抵住自己的肩膀，他们低埋着头，落于地面腿绷紧在地面，他们脸部的肌肉横颤，发丝甩动，竭尽全力全速配合着激昂的乐曲。 可是乐曲越来越快，越来越疯癫，汹涌狂暴。 他越发的吃力。 天海九琉璃闭着眼睛，绷紧了眉头，她纤细的双臂在琴键上飞速摇摆。扭曲、激烈、嘶吼、狂暴，痛苦，仿若钢琴的音节被一次次碾碎又重构！这段曲目复杂的程度完全超出了认知！ 外行人也完全听得出来普罗科菲耶夫那像是要将琴键敲烂一般痴狂鬼魅的意志！ 可即便是这样，她也毫无差错地弹响了每一个音。 简直是极意中的完美！ 榊原铃耳朵都被震撼了，表情都看呆了，原来弹钢琴能这么厉害？！ 在这摧枯拉朽一般的乐曲中，咔嚓一声，一位小提琴手的羊肠线断了。 可激昂的乐曲不会间断，命运的列车仍在负重前行。 并在一个最高的点，完美倾泻而出，突破了桎梏！ 随后，原本高昂的音乐急转直下，一步步落下声调，极其自然地陷入沉寂，隐隐约约地开始出现了一段令人放松舒缓的乐曲。 就像是战争与命运，终究会在旅途的终点得到安息。 柏莎·海克雅看到这儿，已经充满了笑容。 “有进步了。” 榊原乐还没从刚才的乐曲中回过神来，“是姐姐教导九琉璃的？” “对，琉璃和七月的天赋很完美，”柏莎·海克雅话锋一转，语气肯定，“不，是顶级的完美，不知道你能不明白，十五岁就能将普罗科菲耶夫的狂躁完美演奏而出的天赋是有多么的可怕。” “大概能理解。”榊原乐回想着刚才那宛若魔法般的震撼。 “所以这也是我想带她们去英国，去欧洲的原因。可惜，现在不可能就是了。” 柏莎·海克雅又微笑着将视线转向了天海七明月：“所以，七月刚才为什么不和你姐姐上去合奏？” “曲目不合适。而且我的小提琴只为姐姐演奏。” “你现在也可以上去试试钢琴啊，大家会为你鼓掌的。” 似乎是印证了夫人的话，随着协奏曲的落幕，宴会厅顿时掌声雷动。 榊原美和、天海茂典也为台上的女儿鼓起了掌。 天海七明月：“没兴趣。” 柏莎·海克雅知道七月这个女儿很少对一样东西感兴趣。小提琴和钢琴，也不是她因为喜爱才学的东西。 天海九琉璃敬礼下台，因为出色的表现，自然赢得了很多人的青睐。 大多数的公子也认得她是哪家的人，纷纷向她走去。 天海七明月看了那边一眼，在这时候提醒道：“兄长，快过去。” 榊原乐当然知道这时候应该怎么做，但说实话，紧张是难免的。 他向夫人还有榊原铃点了点头，然后走去了那边。 榊原铃：“哥去干什么？” “邀请姐姐跳舞。” “啊？他不是不会跳吗？” “他是谦虚，只会跳一点点。”天海七明月朝铃说道，“而且这是兄长为了帮姐姐，姐姐不喜欢和其他男生接触过多，这是过去帮她解决麻烦去了。” “这样啊...” “要是妹妹酱会跳交际舞，也可以喊上兄长一起哦。” 榊原铃脸蛋一埋：“谁要和他一起跳啊...怪怪的......” 而坐在一旁，听完这一系列对话的柏莎·海克雅，心中更是明了。 等到榊原铃的注意力全放到了那边的人群里去。 她侧着眼睛，看了一眼天海七明月与自己极其相似的脸蛋。 “所以，你教他跳舞，他却不是为了邀请你？” “本来就是兄长为了和姐姐一起跳才求助的我。” “七月。” “妈妈不用说话，我没你想的那个心思。” “这样真的好？” “都说了，妈妈你不要乱想。” 柏莎·海克雅笑了笑：“那你以后有没有打算跟我出国？” “没有。” “有时候远离一点会舒服很多。” 天海七明月已经转过了脸，表示自己不想说话。 “七月，妈妈和你说吧，这次来日本，其实受到了邀请。” “又是什么工作？” “电视剧，电影，商业宣传，都有。” “那也就是你要待很久了对吧，大明星真是忙。” “是会待很久，但工作同样的忙。我知道七月你也从小有作为模特的天赋，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和妈妈去拍一些普通的商业广告？我可以给你介绍的。” “我可没什么名气，你把姐姐一起拉上还有一点噱头。”我不喜欢偷懒的关于我无意间把妹妹养成废人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