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炙吻 第34节

    拂过许芳菲耳发的指,若有似无刮蹭到女孩白嫩的脸颊,像是火柴摩挲磷面,猝不及防便在她两腮点燃了一把火。

    心头慌乱之间,许芳菲条件反射般别过脑袋,躲开了郑西野的手,继而满脸通红又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郑西野手垂下去。静半秒后,神色如常道:“不是故意的。”

    许芳菲不解,困惑地小声问:“什么不是故意的?”

    郑西野:“摸你脸。”

    轻描淡写的短短三个字,却令许芳菲的脸更烫,心跳也更急促。她移开目光望向别处,片刻,深吸一口气徐徐吐出来,强自镇定地挤出一句:“我知道。”

    这个回答,倒是令郑西野有点儿诧异。

    他挑了下眉:“知道什么?”

    尾音微扬,表疑惑。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许芳菲目光重新与他交汇,神情认真几分,“因为你不是那种人。”

    郑西野盯着小姑娘娇艳鲜红的脸蛋,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哪种人?”

    许芳菲被问得一滞。

    这个男人平时总是一副冷淡痞气的样子,仿佛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但他的眼神却极其的凌厉野性,侵略感压迫感十足,等闲不敢造次。

    对上这双眼睛,许芳菲着实被震慑,呆愣两秒才磕巴着回:“会占女孩子便宜的那种。”

    郑西野俯身贴近她, 歪了歪脑袋,嘴角的弧张扬恣意无法无天:“我丧尽天良坏事做绝,占你便宜不是很正常。”

    许芳菲:“……”

    她静了静,好一会儿才垂着眼帘轻声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你骨子里不是坏人,不会欺负我,也不会伤害我。”

    话音落地,四周蓦的一阵安静,只有晚风轻柔掠过。

    这么近的距离,郑西野瞧着许芳菲,几乎能看见小姑娘脸上软软的细绒,和乌黑浓密的长睫毛。

    不知过了多久,郑西野脸上的笑容褪去。

    他慢条斯理地重新站直身子,低眸看她,冷静地说:“那如果我告诉你,我每次看见你,都想欺负你呢。”

    许芳菲愣住,紧接着唰一下抬头望向他,错愕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每次看见她,都想欺负她……

    什么意思?

    许芳菲脑子里嗡嗡的,一时甚至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然而,就在这时候,面前的男人却懒懒勾了下唇,抬手随意而轻柔地在她后脑勺上揉了把,漫不经心道:“跟你开个玩笑,这么不经吓。”

    *

    大概是夜风不烈,树叶枝条被拨动的声响太悦耳这一缘故,许芳菲心情始终保持在愉快状态。

    她嘴角弯弯,跟在郑西野身旁,一路同行走进单元楼的门洞。

    上到3楼,到了分别时刻。

    许芳菲转头看向郑西野。楼道灯洒下暖橙色的光,男人冷峻分明的轮廓线条也仿佛被那层昏沉朦胧化,显出几分前所未有的柔。

    她心跳又是一阵失序,竭力镇定地说:“谢谢你来接我放学。”

    郑西野耷拉着眼皮:“楼上楼下的,举手之劳而已。不用跟我这么客气。”

    “嗯。”许芳菲应道,伸出一根细细的食指指向紧闭的3206大门,戳戳空气,“你回去吧,我上楼了。”

    到底是个小女孩,言行举止有时傻乎乎的,稚气得可爱。郑西野把她的小动作收入眼底,眼底沁出一丝很淡的笑,点了下头,没有说话。

    “那,”许芳菲又朝他挥挥手:“再见。”

    郑西野:“再见。”

    道完别,许芳菲转过身,抿唇笑笑,步伐轻盈地背着书包继续爬楼梯。到了自家大门口,她停住步子,手伸进校裤的裤兜摸钥匙。

    摸了两下,没找到。

    许芳菲又去摸另外一边裤兜。还是没有。

    咦?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索性将书包囫囵个儿抱到身前,拉开拉链仔仔细细地翻找起来。最后,直将整个书包翻了个底朝天,也仍旧没见到钥匙串的影儿。

    奇怪,钥匙呢?

    许芳菲微皱眉,边把拿出来的教材练习册重新装回书包,边在脑海中细细地回忆——昨天回家她还用钥匙开过门,然后拿着钥匙换拖鞋,再然后就被妈妈叫去吃晚饭……

    想到这里,许芳菲霎时一拍脑门。

    对了。

    当时她顺手把钥匙放在了鞋柜上来着……

    在确认了钥匙是没带出家门,而不是遗失在外以后,许芳菲紧绷着的神经松懈下来。她背好书包,抬手在大门上敲了几下。

    邦邦,邦邦。

    没人开门。

    再敲。邦邦,邦邦,还是没人开门。

    许芳菲狐疑,耳朵趴门上细细去听,发现屋里一片安静,连丝丝儿的脚步声和说话声都听不见。

    就像没人在家似的。

    许芳菲只好拿出手机给乔慧兰打了个电话。

    号拨出去,嘟嘟好几声才接通。乔慧兰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说:“怎么了菲菲?”

    许芳菲听见对面环境嘈杂喧闹,加上乔慧兰的呼吸声有点重,判断妈妈应该是在赶路或者搬动货物什么的,询问道:“妈,你还没回家吗?”

    “没呢。”乔慧兰喘了两口气,“下午接了个活,去老槐村帮着搭了个灵堂,本来还以为要在村子里守几天,结果那家人看我辛苦,提前结了账让我先走,差不多忙完了。”

    话音刚落,不远处就响起一道洪亮的声音,呼喊道:“乔大姐,这边红包给你包好了,你过来给点点!”

    乔慧兰赶紧把手机拿远了点儿,笑呵呵地应:“诶诶好!谢谢刘哥!我马上就来!”

    许芳菲知道妈妈在忙,决定长话短说:“老槐村挺远的,妈,那你等会儿怎么回来?”

    乔慧兰:“这里要办三天席,正好有个送猪的车要走。我让他先把我捎到镇子上,然后再骑车回来。”

    “骑车?”许芳菲眉心打结,“妈,槐树镇离市区那么远,你骑自行车过去的?”

    乔慧兰在电话里笑笑,语气柔和:“去的时候是丧事一条龙那边捎的我,他们拉的东西多,开了个皮卡,我瞅着货厢刚好还有个空位,就让他们把我的自行车也放了上去。”

    许芳菲知道妈妈是想节省下返程的打车费,心脏顿时像被什么揪起来,心疼与酸涩交织。半晌才轻轻吐出口气,故作轻松地说:“知道了,那你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

    乔慧兰想了想,答道:“算算的话,估计骑回来还得一两个钟头。”

    许芳菲这时又想起件至关重要的事,忙忙问:“外公吃晚饭了吗?”

    “我下午走之前给温了瘦肉粥,就放在床边的桌子上,应该吃了。”乔慧兰说着顿了下,反应过来什么,“你还没回家?”

    许芳菲囧囧地说:“我忘记带钥匙了。”

    乔慧兰有些着急:“那怎么办。不然你先去门卫张叔那儿坐会儿,我尽量快点回来。”

    “再说吧,妈你就别操心我了。”许芳菲道,“骑车的时候慢点骑,看着路,注意安全。”

    “嗯好。”

    乔慧兰把电话挂断。

    农村人讲迷信,丧事办得也比城里更繁复。这家去世的老人今年满了八十,照当地的说法是喜丧,丧事也要当喜事办。搭了灵堂大摆宴席不说,还请了专门的戏班子杂耍班子来表演节目。

    这会儿夜深天黑,整个农家小院里却热闹得不一般,塑料板凳摆了满院,座无虚席,台子上几个抹了花脸的小演员正在努力噩搞扮丑,逗得一帮嗑瓜子的乡亲哈哈大笑。

    乔慧兰猫着腰穿过人潮,在小院的角落里找到了丧事一条龙公司的刘大福。

    “刘哥,久等了。”乔慧兰笑着说。

    刘大福正坐在一个塑料板凳上,磕着瓜子看着手机里的擦边主播,那些穿紧身衣的年轻女孩儿随着音乐扭来扭曲,把刘大福的眼睛都看直了。听见乔慧兰的招呼声,他连头都没抬一下,随手就给扔过去一个红包。

    乔慧兰脸上显露出喜色,急忙打开红包,手指在湿润的袖套上捻两下,点了点数。点完,她凝固住,迟疑地说:“刘哥,这……这怎么比之前少两百?”

    刘大福瞥她一眼,不耐烦地皱眉,“这家人会讲价啊,整体价格下去了,分给你的当然也就少了。怎么,要我自掏腰包贴你两百啊?也行啊,我贴你两百,以后再搭灵堂,我就找其它纸钱铺。”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搭灵堂是大活,乔慧兰好不容易才花钱托关系搭上刘大福的丧事公司,哪里敢得罪。她慌了神,忙忙赔笑脸,“刘哥你说多少就是多少,我相信你不会坑我的。”

    刘大福往嘴里丢了颗黑瓜子,斜眼睨面前的中年女人,“那你以后还做不做?”

    乔慧兰点头如捣蒜:“做,当然做。”

    刘大福嗤笑一声,摆摆手:“走吧,下次有活等我电话。”

    “好咧。”乔慧兰强行挤出笑脸,把红包揣进外套内衬的里兜,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一个来这家赶礼的熟人看见了她,惊喜地招呼:“慧兰!乔慧兰?哎哟喂,还真是你啊!”

    乔慧兰一时没认出对方,皱眉回忆起来:“你是……”

    “哎呀!我呀!以前咱们一个生产队的!我李淑娟!”

    “哦哦,你好你好。”

    “好些年没联系了!你现在还住喜旺街9号院儿呢?”

    “是啊……”两个老街坊拉起家常。

    不料听见“喜旺街”三个字,边上刘大福的眼神却瞬间一凛。

    他吐出嘴里的瓜子壳,大步过去直剌剌就横在了乔慧兰和李淑娟之间。李淑娟见这人面相凶悍不像个善茬,不敢多留,随便找了个由头就溜了。

    乔慧兰忍着困惑和怒意,继续赔笑脸:“刘哥,还有事吗?”

    刘大福打量她几眼,绿豆大的小眼睛里折射出一丝精光,缓慢问:“乔大姐,你住喜旺街9号?”

    乔慧兰点头。

    刘大福随后便左右看了眼,调出手机里一张照片递到乔慧兰眼皮底下,嗓音压低,又说:“那你认不认识这个人?他也住9号。”

    乔慧兰看向手机屏,瞳色纹丝不变,平静地摇摇头。

    刘大福眯起眼,嗓音阴狠三分:“乔大姐,你知道我这人什么脾气。要是你要敢诓我……”

    “哎哟,刘哥,听您说的什么话。”乔慧兰连连赔上笑脸:“您是什么人物,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骗你。照片上的人我不认识,真的不认识。这小年轻一看就不是老街坊,这些年租户多,今天这个来明天那个走,我哪儿认得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