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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察印刷坊

    “二小姐,今日要去再把最后的两家看了吗?”

    李掌柜笑着问道。

    这些日子,书铺关门装修。

    按照仰春和他合计的那般,现在正在让木匠量尺寸好做那两个顶天立地的大柜子。两人分工极好,仰春去看印刷坊的事宜,李掌柜在书铺里盯着装修的匠人不要耍懒。

    仰春颔首,“这就准备去看了。”

    李掌柜连忙道:“只您和荠荷姑娘可不成,像前几日似的,多带些人过去。”

    书铺里就一个木生,自然走不开,也不顶用。但是柳府的家丁不少,带上十个八个才安心。

    明眼人都知道,这柳二小姐是柳老爷爱护的眼珠子。

    这边她要什么,那边柳老爷就下令给办,还亲自督促进度。可以随意支取银子和调配人员的柳纹印都给了她,想来是要培养柳二小姐接手他的生意。

    李掌柜心想,这可是未来的家主,须得小心保护。柳老爷带队南下前还亲自来敲打他,一切以二小姐为重。若是在他这里出了问题,他赔上全家的性命想来都不够的。于是又忍不住嘱咐一句:“再安排点人在暗中照应着呀。”

    仰春也不托大,这古代也没个天网摄像头,真是被抢了还好,若是没了这条白得的小命,就太愧对老天的奖赏了。

    她可不敢考验人心,相信人性。

    于是让随行的下人回柳府点了十数个功夫好的家丁,又让十数个家丁沿途跟着,才换上一身樱粉长裙,奔着其中一个印刷坊去。

    这个印刷坊是仰春最寄予厚望的。

    它在姑苏城外西北角五里处的一个山坳里。这座山里树木茂密,种类繁多,适合做纸张的构树大面积分布,包括宣纸的主要材料青檀也在山阳坡上有所生长。毛竹,淡竹也随处可见,这两种竹类又可做雕版、又可做纸张。

    更难能可贵的是,在印刷坊的十几米外,就是一条宽大的河流。且位于阳面,无论是浸泡,漂洗还是晒干都非常方便。

    地理位置和环境条件仰春都很心仪,只需再考察一下规模是否合适和技术是否符合要求即可。

    当然,漫天要价也不行。

    十几个家丁都骑马护在两侧,只有仰春和荠荷坐在马车里。

    夏初的温度已然不低,马车里空间小,空气难免闷热。

    仰春想要把袖子撸起来凉快一下,惊得荠荷连问:“是手臂哪里不适吗?”仰春就得无奈放下。

    她让荠荷将车帘和车帏都卷起来,穿堂风微微赶走一些闷热,但还是不若在外面骑马吹风来得舒适。

    仰春看着那一匹匹高头大马,决心要把学骑马这事提上日程。

    好在虽然闷热,但五里的路程,一盏茶的时间就走到了。

    仰春打量着眼前的坊子,心里不禁暗暗满意。

    眼前的印刷坊是个三进的院落,屋顶覆青瓦,檐下设一溜气窗,有灰黑色的墨烟从气窗里汩汩涌出。大门是木头的,不太气派,倒是门上头那块匾很是气派。朱红色的底,鎏金的四个大字——守拙书坊。

    有一家丁去敲门,没一会儿,里头就出来一个中年的男人。见着一溜穿着一样,骑着高马的壮硕汉子,吓得连忙就要关门。还是仰春开口阻止,他才停下了动作。

    “这位兄长请慢,我们是听说您这印刷坊要出售来相看的。您不要害怕,实在是家父担心我一个女孩儿出门,所以带多了些人。”

    张刻这才透过虚掩的门缝定睛看去,果真见两个女子站在一群男人中间。其中粉裙的气质非常,是刚刚说话的人。另一个绿裙的挽着粉裙的,退后一步侍立。

    俨然是小姐和丫头。

    他这才放宽心,将门打开了,仍有瑟缩地道:“张某失礼了,小姐快请进来说话。”

    仰春被荠荷搀扶着走在最前头,容着张刻领路。

    空气里满是独特的香气,是松烟墨香与樟木气息为主调,混合着新纸竹浆的清甜。仰春忍不住深深地嗅一口气,问道:“张兄长,我们这印刷坊是如何安排的?”

    张刻答道:“我们坊里分前坊,中庭和后库三个院落。前坊里头最大,有东西两进,一个正厅和一个后罩房。”

    张刻一边说一边小碎步领着,用手指指着道:“东厢房是刻板工坊,正厅是印刷堂,西耳房是活字库与校勘阁,后罩房是造纸处和装帧院。”

    “我们所有的印刷都在前坊里完成。中庭天井处凿水井一口,用于造纸漂洗和工匠们盥洗。”他顿了顿,“工匠们也住在中庭。”

    “后库里储存的仓库、废稿间、杵墨处和祠堂。工匠们每早给梓潼帝君供奉后就去杵墨处研磨‘十万杵墨’,确保墨胶充分溶解后才会回到前坊开始印刷。”

    仰春点头,见这里头虽然地方不大,但是分区很清楚。

    虽然中庭因为的生活区将前坊和后库隔开了,但是也可以理解,因为工匠们需要用水井,这样最方便。

    “坊里现在有多少人?”

    张刻不假思索地答道:“六十八人。”

    “为什么要售卖呢?”仰春问道。

    张刻搓了把脸,蹙着眉头很是低落地道:“最开始是四十几个工匠们住这,后来工匠们娶妻生子,地方就不够了。有一些工匠索性带着妻小离开了,剩下的人虽然留下,但是干不完任务。上次天正书局的单子,不仅没有酬劳,还要赔付未按规定时间交付的违约钱。”

    荠荷闻言不解地闻道:“这四周都是荒地,也近着小河,为何不建些屋子给工匠们居住?”

    张刻表情顿时恨恨起来,“这位小姐不知。如何不建,是只要我们建了,就会有官府的人说这土地是有主的,不许我们建屋子。”

    仰春蹙眉。

    还涉及到地契问题吗。

    这很是棘手,即使是放在现代,地皮的掰扯也最烦恼。

    如果土地的问题解决不了,那这个坊子也是个烫手山芋。

    张刻又叹道:“天正书局也要来买我们的印刷坊,但是他只是想要我们的技术,一旦给他们学到了,就会把工匠们都遣散。这些工匠们都是我父亲时候就跟着我们的了,如果遣散了,他们该怎么办,我父亲的心血该怎么办。”

    仰春有点云里雾里,但是随着张刻走进中庭,也就明白了。

    一屋子老弱病残孕。

    荠荷也忍不住感慨:“张先生,合着离开的是青壮年,留下的都是老头老太啊。”

    张刻尴尬地笑:“也并非都是老头老太,也有他们的孩子们,年轻着,手艺也好,从小就在坊子里长大。”

    仰春:……

    “所以天正书院的订单有问题?”仰春问道。

    张刻幽幽地叹气,悲伤地颤动着眼皮,“小姐敏锐。”他似很恨,“当时他们说要得急,给的钱也多,我们想着紧赶慢赶是赶得出来的,便接了,以为辛苦几个月但是可以挣够一年的钱,是个很难得的单子。谁知道他们给的书籍,前头基本都是正常的,后头尽是些没有雕版的书目,我们怎么赶也不能完成。”

    “你的价位是多少?”

    张刻小心地抬起眼皮看了一眼仰春,才喏喏道:“如果你能答应还让这些工匠住在这里,以后都不撵他们走的话,就是一千两;如果你不要他们,就是三千两。但是前者我们要去官府立字据!”

    仰春轻笑一下,并未言语。

    张刻见她神色不动,心里七上八下,自己就先砍了价,“便宜个百八十两也不是不行。”

    仰春并未接话,而是转向前坊的方向。

    “先看看你们的技术再说。”